（十）

你不是失忆，我知道那只是一个美丽的借口，你在忏悔却没有勇气承认。你在避开本应你承担的责任。所以你“失忆”了，那重重的一击对你来说正是个借口，所以你用失忆来代替回忆。回忆令人心碎，你怕今生的故事又和前世一样，对吗？

也许你是对的，但我是真的回忆不起来了，粱教授带来疏问大师的八句禅语是什么意思？你告诉我！我知道疏问大师，但他以前和我讲过的东西我都记不得了，这不能怪我，你又怎么能怪我！

我不是怪你，你想想你的前生。

你瞎说，我没有前生！。

不！你有！我没有瞎说！你的前生不就是？。

嘘不要告诉我，你有点残忍！你给我离开！

离开到哪里去？因为我们本就是一个人。

在他的内心里，此刻有两种声音在交织着，争吵着。当梁教授夫妇离开之后就一直争吵到现在。但思绪还是一直如纠结的乱麻，解不开或者就是他不愿意解开。因为他失忆了，这个理由真好。此刻她又来了，她是梁教授的女儿吗？为何有在哪里见过的感觉？

“喂，怎么不理我，一个人在闷头想什么呢？”她问他。

“这个我也不知道，我在想好像在哪里见到过你，但记不起来了。”他胡乱应付着。

“也许在前世吧，呵呵。”连她说话的声音怎么都有点熟悉，他疑惑着。

“那你的前世是干什么的，你知道吗？”他忽然之间有了某种灵感。

“不告诉你，这样吧今后有缘再说吧。”她说话的表情像一个人，是谁呢？。

“为什么要今后，我们能够见面就是有缘嘛。告诉我吧！”他似乎下了决心要搞清楚这个问题。因为他隐隐觉得有一些和他相关联的东西在里面。而也许这只是一个引子。

“是啊，她也这样说。”她突然之间有些不安起来。用手揉搓着衣服。这个表情被他收入眼底。

“谁这样说，我见过吗，或者我们认识吗？”他追问着她，他需要彻底的搞清楚。不管是为什么原因，不需要问自己为什么。

“是我呀，你好我叫梁玉。你是仇队吧？我来迟了！”这时又进来一位女警。随着她的到来，一时竟是满屋生辉，茉莉花的气息似乎顿时弥漫了整个屋子。这种味道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而她真的是言语伶俐，清丽可人，绝不是寻常女子。他惊呆了。

“我说你发什么楞啊，我听说了你的故事，而上级派她来照顾你，还说不是有缘吗？”粱玉的说话继续带点调侃的味道。

“好了，说说笑话的，不过我们这位女警官却对你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粱玉的声音是典型的吴侬细语。

“哦对了，你叫粱玉，这位女警官怎么称呼？”他不知怎么搭话，于是顺着粱玉的话题顺势下滑。

“她叫……好了我不说了，让她自己说吧！”梁玉说完就做了个鬼脸给对面的她。

“我叫，叫我梅子吧。我有事我先走了。”“等等我，梅子，好了你休息吧。”等梅子走到了门外后，梁玉又偷偷的凑到我跟前，对我小声且神秘的说：“她就是无那”。说完也不管我一脸的愕然扭头便走。两人走了以后，面对雪白的墙壁，他的心里不知为何，顿时感觉空荡了许多，而房间里空气中茉莉花的香味却突然之间浓烈了起来。

他的身体基本上没有什么事。第二天，梅子提议陪他去一个地方，他去了，去了秦淮河边的一个地方，叫寻梦镇吧。那里有桥，有水，还有花。在那里她告诉他她的前生就在这里。她有过许多花，一个男人为她吃了不少苦，她也是。他沉默了半晌，笑了，以一种调侃的口吻对她说，那个男人该不会就是我吧？前世如此苦行，今世你将完美。她听后无语。

（十一）

我自从回到自己居住的这个城市以后，我又多了一份若即若离的思念。我思念着谁？

这天，应梁教授之邀请，晚上我又来到了他的家中，客厅里一眼我就看见了那个香炉，迷离的异香带来一种幽幽的氛围。梁教授给我泡了一杯龙井，我看着茶叶在沸水的冲击下，上下翻滚着，一会又凝聚在杯子里水的上层，复又缓缓的落下，竟有了些许感慨。“梁教授，谢谢你的茶。”“怎么那么客气，仇天续啊你有前生吗？”前生？我迷惑着。

“你忘记了疏问大师送给你的八句禅语了吗？”梁教授的声音听来似乎有些遥远。

“我没有忘记，但我好像理解又好像不那么懂。”我的声音为何那样无力？

“三界唯心，你心即佛，自渡佛地，因缘业报，菩提无树，无念息心。若成佛陀，月圆之夜。还记得吗？”

“记得。”我忽然有些不安起来，连忙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不小心竟烫到了舌头。

“你并不是无念息心，放开你的回忆。”闻听此言，我心一震。

你是在欺骗自己吗？我问我的内心。也许是，又或许不是。其实在从南京回来后的日子里，你的记忆并不是没有恢复，但事情发展的过程，在你看来是复杂的，无序的，甚至是飘渺的。你即不是佛，也没有菩提的庇护，因为菩提本无树。你想起了你前世所经受的幸福和感情的磨难。这些都足以使你困惑一辈子，你在那种思念和回味并存的空间里游荡，是那种即期待美好又在无序的痛苦里挣扎着的感觉。因为你迷茫着自己的彷徨，你想保留这份美好的痛苦，你即渴望爱情的真相大白又害怕真相的苍白无力。于是只到现在你还在逃避。你的回忆中有值得留恋的东西吗？又抑或是“无那”的因素？菩提无树，立地佛陀，无念息心？我真的是如此吗？

“我带你去看看那口井吧。”梁教授的声音突然变得凝重起来。

在月光的抚照下，井口边拦上的“无量”两字在我眼里放射出无上的光环。而我注意到此时的月亮也停滞着不前，似乎专为照耀这口井而加强了光线的释放。是啊！井字的构造也许正符合了空空而也的禅家境界。无论从任何一方面去仔细回顾，都是无边的可以无限延伸的。我忽然想起这是我第二次细细的观察这口井。第一次是在……？

从灵峰回来见到叶催梦夫人的那次谈话，后来疏大师和梁教授来到以后……？

是的，我想起来了！我不得不想起，那是怎样的一次谈话，可我又怎么会忘记了呢？

在见面寒暄了以后，疏问大师古怪的表情之后，我的诧异又是为了什么？我回忆着……。

“还是让梁施主讲吧。阿弥驼佛！善哉！善哉！”

“那我就代劳了。”梁教授的声音显示出一种按耐不住的情绪。

“请问仇先生，何为三界唯心？”

“心最大，主宰一切万物生灵。”

“那么你心即佛呢？”

“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佛，而佛又发自于内心，不受天地约束。”

“自渡佛地即自己把握自己，去战胜心中的魔。因缘业报是一种潜意识的延续，可以解脱前世的纷扰或圆满或走向逆境。菩提无树是因为树种在我心里。无念息心为最大，因世间本为尘。若成佛陀、月圆之夜，因为月亮圆在我心里，佛陀也是微笑着的。”我记得当时没有给梁教授再提问的机会，就像第一次在他家里接受案件一样，他也没有给我机会。

记得当时我一连串的话语结束了以后，梁教授惊讶的眼神和疏问大师的望天长叹，以及叶催梦夫人的流泪情节，我尽收眼底。当随后疏问大师告诉我他是我前生的后人，此刻的我并没有十分的震惊，因为在冥冥中上天安排了一场故事，谁都是故事的主角，谁都可以将故事来延续，疏问大师也不例外。而我拥有佛陀，即是我的心。

“小仇啊，你看到了什么嘛？”梁教授的讲话将我从会回忆中惊醒过来。对他忽然之间改变了对我的称呼，我稍微楞了一下，随即便释然。

“梁伯伯，没有什么不同啊？”我觉得应该改变对梁教授的称呼。

“是啊！对你而言没有不同。因为你心中的月亮是圆的。是吗？今天是十五，上次应该是月初吧。”梁教授微微低了下头，继续说道：“因为你的心中的佛陀希望你圆满。而对我们来说，这口井完全代表着“无那”，也就是我女儿。为什么当初疏问大师给她取了个佛名叫“无那”，又在井上刻了无量两个字。因为我们知道这口井完全代表了一种心境。境由心生，无那造心啊！上次银香炉失窃我没有告诉她，我们看的井是空井啊！而这次香炉已经找回同样我们也没有告诉她，这次你看见的井水是满的。两次井水的反应都是不相同的！我们看见了无那不同的心境，而你没有看见，是因为你的心智不希望你看见！疏问大师其实早已算到此环节。若成佛陀，月圆之夜。现在你知道了吧。这就是为什么让你第二次看井的原因。”梁教授的一番话尽管还是带有一定玄幻的色彩，但字字句句立刻打动了我的心。也马上恢复了我迷糊又半醒的心境。

为什么第一次看井后，我星夜兼程赶赴南京，并无意中将银香炉找了回来。

为什么从南京回来，我的心空空的。

今天是十五，又将是一个月圆之夜，是我第二次看这口井。

第三次或者在这一生中我又会看见什么？我想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井里将会永远水满。

于是我对梁教授说：“梁伯伯，我见到了无那。”

（十二）

这一天是公元二零零五年六月二十八日，农历五月二十二日。

你又见到了无那，一个礼拜之后在她家的那个四合院内。

她对你说因为她错过了或许没有错过，她知道你的前生今世，于是大学毕业后却放弃了更优厚的待遇，当了警察因为她想看清楚自己帮别人破案。

你说她真的一点也没变，但自己变了，他不会再是前世的那个人。

她说有一种香料叫无那，她一直在内心幽幽的点着，现在也没有熄灭。

你说自己就是那种香料，永远不会在她内心熄灭，这叫沉香。

她问你真的吗，你说不会假。

你这时在想，因为故事就是故事，而每个人都有一个不同的故事。因为故事可以延续，人便也可以转世为生。但世间本为尘，尘会遮眼，因此有了无量水。因为无那是特殊的香料，所以香飘千年。但不是仅有的，你也有，她叫沉香。沉香不会灭，你内心的佛陀微笑着。所以菩提有了树。

她又说疏问大师说你会来南京，你笑着说因为无那。

她说在疏问大师那里，有副对联没有横幅。你说已经想好，你会写上“无那沉香”四个字。

她忽然叹了一口气，问你爱过素秋吗。你说曾经喜欢过，但只有无那才是唯一。

她说自己是梅子，在你去南京之前已有了男朋友，准备明年就结婚。

你说你知道她不是无那，她刚才是替无那说话。她是素秋的后世，你说祝福她。

她说你早已说过，在秦淮河边，她说是梁教授夫妇收养了她，现在和无那是姐妹。然后她笑了，笑中带着泪，晶莹的让你看见了自己的前生……。

一阵异香袭来，和二十三年前一样，在没有茉莉花的季节，我闻到其中搀杂了茉莉花的香味。

“你为什么要欺负我的梅子妹妹，早知道我就不绣这床鸳鸯被面了！”背后传来娇柔的呵斥声。

我转过头，只看见了大红的被面，鸳鸯戏水，荷花竟开，春绿盎然。于是走上前去，将被面撩起，便看见了一片红晕下的那张清丽妩媚的脸，向我做了个鬼脸。我说我找得你好苦，你今生都休想跑掉，梁玉！

她喃喃道：“这床被面是为你和我绣的。”那一刻，我不由得痴了……。

（完）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