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寒意浓浓的早晨，是一个春天的早晨，是一个有鸟儿在头顶歌唱的早晨。如果不是男孩在今天意外的起了一个大早，他几乎就错过了一个如此美好的早晨。你可以错过一个美丽的清晨，却不要错过一个美丽的黄昏；你可以错过一个美丽的黄昏，却不要错过一个你爱的人。阳光明媚，却还是不能够驱除尽清晨的冷；碧海晴天，竟忍心坐视那肆无忌惮的风。男孩却不管这些，从牢笼一样的房子跑进一样牢笼的自然，然后苦苦寻觅、苦苦寻觅，直至找到一棵孤树，便靠在那里，坐在那里。也许我该告诉你，他太忧郁了，是这样的。

男孩的忧郁是与生俱来的，如果你这么说，我不信。

男孩的忧郁不是与生俱来的，但那份伤感写在他落寞的脸上，就像那对爱流泪的眼睛长在他未老先衰的脸上，是如此的自然，如此的和谐，又如此强烈地表达了仿佛即将灭绝的某一类物种做垂死挣扎时的悲凄。我总能看见他来到这个园子里，这个早已经荒草丛生、破败不堪、无人问津的园子。每一次我都想拦阻他，每一次我都告诉自己我要拦阻他，每一次我都没有拦阻他。他不知道我是这个园子的守护者，他常常幽幽如叹息一般轻轻地低吟：一湾碧蓝的流水，催动悄然东去的玫瑰，落花轻舔低岸，在谧静的海湾低回------他就这样喁喁私语着，以致于每一次吹过的风，听到那感伤的诗句都忍不住要动情，然后停下来，拉了拉他的衣角，才恋恋不舍地走开。

园子里的时光你寂寞吗？你是不是有男孩一样的梦呢？往日的浮华，如今的萧索，你能够淡泊这一切吗？在男孩离开后，我抑制不住一次又一次地追问。但是男孩毕竟只是男孩，而我却垂垂老矣；他来到这里却还是要走的，但我是负责看守园子的篱笆。

今天早上我流泪了，左眼落了一滴，右眼落了四滴，我急忙用手背把它们都擦去，但还是听到了心被撕碎的声音，左边碎了一块，右边碎了四块。那时我正靠在一株孤零零的树上，有风吹过，凉凉的；那时小鸟捉不到虫子，正偷偷的哭呢；那时我不敢抬头看天，因为天上什么都没有，却有蓝，有一片明媚而空旷却静如止水般的蓝。

她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她；她是一个温柔的童话，她是一个忧郁的梦，她是流浪的人渴望得到的尊重；她是一只小鹿。有一只小鹿口渴了，想要寻找一条小溪，而我是一条小溪，是一条很小很小的小溪，是一条将要枯竭的很小很小的小溪。如果小鹿找到了小溪并且在小溪里看到了她自己，于是她只舍得小小地小小地小小地喝那么一口，然而小溪却还是却还是却还是因此而干涸了。如果------如果------如果小鹿没有找到小溪呢？

从梦里哭着醒来，男孩才发现：她是他整整一个夏天难以愈合的伤口，而等到伤口愈合以后，却成了他整整一生一世一辈子难以抹去的伤疤。

张恩宇2005-04-17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