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二十三年后，夏天将至的一个深夜。

白月光，心里某个地方，那么亮却那么孤单······。当手机里张信哲婉转悠远的原音铃声响起，他几乎是从床上跳跃而起。按下接听键听筒里便传来急促的男音。“仇队，我是指挥中心小王，凤凰山脚梁教授家发生一起重大入室盗窃案，上级指名要让你去，请速赶到。”在答复立刻赶到后，他一看时间的指针正好指向凌晨二时，不禁苦笑。这段时间以来，为了破获一起重大贩毒案件，已连续一个多月没有好好睡一觉了，昨天才刚结案，指名让我去？感慨还来不及整理完，楼下单位的汽车已经急驰而至，他急速披衣下楼，在打开车门的一瞬间，他无意中的抬头，竟然看见了一轮满月。

现场是一个独门独户的四合院，当他跨进大门的时候，白色的月光洒满了整个庭院中央，中央一口水井在月光的照射下，幽然散放着白色的光线，倒是显得十分的安谧，不时飘来一阵茉莉花的花香刺激着他的思想，也许在一开始进入大门的时候，不知道什么原因，他就开始喜欢上了这个地方。若不是梁教授的说话声音打断了他的幽思，显然他已忘记了此行的目的了。

“仇队是吗，请进来客厅谈话”。在梁教授的招呼下，于是他和同伴进去了。　在踏进客厅时他舒展的第一眼就令他马上恢复了职业的敏感。屋内还散发着些许令人迷离的香味，应该是从香炉里燃烧后散发出来的，但在供桌上却并没有发现香炉。于是当他打算就此问题向梁教授提问的时候，梁教授已然开口。“仇队长已发现了什么，是吗？”还未等他吭声梁教授的声音又传入了他的耳朵。“今天所发生的一切也就是一只香炉被盗走了。也许你正在奇怪我为了一只香炉而报警惊动了你，确实抱歉！但此香炉价值不菲，如果仅仅如此我还并不在意，但这只香炉对我甚至对我们一家来说，存在的价值甚至超过我们的生命！

接下来的时间，他还是没有任何发问的机会，因为他听到了一个故事，一个从梁教授心底里讲出的故事，并且使得他马上深深的沉迷在了故事当中······。

“我和我的妻子都是南京人，大学里又是同学，我喜欢历史和文物，现在我也正是从事着文物鉴定的工作，我妻子喜欢文学，在大学教学。你肯定在想怎么不见我的妻子，因为香炉被盗而伤心不愿见人的缘故。”说到这里梁教授幽然叹了一口气。

“大学毕业后我们就结了婚。我们彼此深深的爱着对方，一句话一个眼神都相互心领意会。我们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在对方身上我们感受到了幸福的真正含义。我们感恩这个世界，感恩美好的事物，为此我们多多行善并从中得到了莫大的满足。但天地间的事物往往物极必反，当我们渴望拥有自己爱的结晶时，却未想到那竟是我们噩梦的开始。我妻子三次流产都是在怀孕六个月以后，跑遍了最著名的医院结论却都是，我们本身并不存在任何问题。而我可怜的妻子在经过第三次流产以后，以后也丧失了做母亲的权利！连医学界的权威都无法帮助我们，可想而知我们当时的心情。我绝望了，但我更担心我的妻子。为此我对妻子说我不在意有没有小孩，在我眼里她最重要。但我妻子哭了，于是我知道了在这个世界上光有两个人的幸福还远远不够，不够啊！”当听到这里，他捕捉到梁教授的眼神里有一种叫做期待的光线在散发着，此时的月亮也忽然之间亮了许多。而屋内那种迷离的香味更是不断沁入他的心脾。

“为了离开这个伤心的地方，我和妻子通过关系来到了这里，现在居住的地方是我外公留给我的房子，我们也都喜欢这里的环境幽静典雅，我们还在后院种了许多茉莉花。自从来到这里以后，慢慢我们的心情也平静了许多。但我妻子做母亲那种强烈的愿望却从没有消失过。逐渐的我们的年龄都在不断的增大。于是从不信世间有鬼神的我们开始信佛，希望神灵可怜我们来帮助我们。直到有一天我在卖古董的吴山一条街上发现了一件东西，那就是今天失窃的香炉。买回家后奇迹就开始出现了。

那是一座银色的香炉，纯银的炉体，两个握把呈扇形，香炉的肚芯呈圆形向外扩张着，下面四只角微弯着支撑着重心，但不仔细看却都认为它是直的。炉体上雕浮着两个字“无量”，更奇怪的是炉芯内尽管被洗刷的十分干净，却散发出一种香味，异常的令人舒适而且还是幽幽的。当我问卖主原因却反被说我的鼻子有问题。我诧异了。但香炉无论从形象到表达的含义都符合我当时的思想，尤其是那股香味更耐人寻味。不用点香都可以闻到，所以我从未点过香。我想当时我一看见就喜欢上了它，就不问价格将它买回家……”

香味？没有点香？我能闻到？此时的他已感到了一种叫做震撼的力量，以至于梁教授的讲话被他的震撼所划破，他忽然好像记起了什么东西。香味是那么极其熟悉！他极力抑制住自己想尽快释疑的冲动，看了看表情平稳做倾听状的同伴，稳定自己的情绪后又继续听梁教授的讲话。

“也许你们认为我在讲一个可笑的故事，但香炉里的香气确实有几个人可以闻到，包括我的妻子和女儿，我女儿好像就是冲着这香炉来到人间的。我知道我说了你们也不相信，就在香炉买回家的第二个月，奇迹终于产生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结果，我妻子竟然怀孕了，一个被医学界裁定丧失了生产能力的女人，不仅怀孕而且还顺利的生了一个女儿，我和妻子真的是喜极而泣。后来我的一个知交高僧疏问大师给我女儿取了个禅名叫——无那”。

无那？无那？似乎在哪里听到过？他又回到了困惑之中。而此时的梁教授显然也已陷入在自己的讲述的情节里，同样也有一种困惑刻画在脸上。

“　我女儿刚六个月就会说自己的名字，我也问过疏问大师无那的含义，没有得到正面回答。只说心中的无那即禅理中无量的一种，会产生无边的力量救人造世，境由心生，生而不劫，无那造心！噢对了！在我妻子怀孕以后，大师在我庭院的中央的那口井边拦上仿香炉上的字体，让人雕刻了无量两字正对我客厅里的香炉来相互衬托。说是无量的香加无量的水对今后的女儿有帮助，具体也没告诉我原因。当时没介意，现在想起来大师怎么知道我妻子生的是女儿？而且对香炉的来历大师好像清楚却自称闻不到香味。我是鉴定文物的也只看出应该是明朝的皇家物品。还有女儿对香炉的爱护甚至超过了我自己。常常对着香炉喃喃自语，流露出超脱一切的神情。现在丢了我该如何面对妻子尤其是我女儿。她现在正在南京实习，但马上就要放假回来了，怎样才能瞒住这个事实。唉······！

在一声叹息声中梁教授结束了这个未完的叙述，因为爱心因为无那，而他也隐约听到了自己内心的一声叹息，很轻很飘渺地仿若隔世的声音。

在和同伴进行了细致的现场勘察以后，没有发现任何现场遗留的痕迹和有价值的线索。结束这一切行动的时候，他发现梁教授已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客厅。而他知道今天将是他破案生涯中值得纪念的一天，没有向被害人询问任何问题也许根本已没有这个必要，无论在以前或是在今后都将是唯一的。在他上车的时候，他有意抬头观望天空，月亮依旧圆满着，而从客厅飘来的香味却越来越迷离······。

（三）

在随后的日子里，我始终陷入一种困境当中，即感觉是在破案，又感觉像是在寻找一种答案，冥冥中也许与自己有一定的关联。无那、香炉、无量等内容会一直飘忽在我的梦里，却无法真正捕捉到内涵，希望哪怕是那么一点点也好。这样的情形一直延续了三天。

在与梁教授的几次接触里，又陆续知道了关于他女儿“无那”的一些情况。无那曾经对自己的父母亲诉说，关于秦淮河的一些故事会经常出现在她的梦里，梦里的背景在古代，自己是一名卖花姑娘，也见到过家里的那种香炉。曾经为了爱而舍弃繁荣富贵的生活，成全他人的同时也得到了自己的全部生活意义。并称还有一种叫无那的香料曾经缓缓的点燃在自己的内心，香飘永远直到生命终止的那一天。就因为这个原因，无那的高考成绩尽管高出北大分数线不少，但最终选择了南京大学，同时也想到秦淮河边去寻梦，并搞清楚梦的真正含义。

梁教授的讲述倒让我觉得更增加了一种玄幻的色彩，本来还想去向梁教授的夫人了解一些情况，因为夫人的身体状况而有所不便，因此一直没有见到过她。教授的女儿无那的情况也让我们非常感兴趣，但此刻显然不便去打搅她。最令我感到有压力的莫过于是上级的过问和催促，还有香炉到底在哪里？何人所偷窃？出于何目的？将一番思路梳理之后，忽然想起疏问大师关于无量和无那的释义和梁教授女儿的梦却有所吻合。于是我决定去拜访疏问大师，也许搞清楚了这些以后，将会帮我的破案解决一个关键问题。

在去大师所在寺庙的路上，我一直在心里刻画着大师的形象，还有无那的意义，香料、梁教授的女儿。。。。。。。但始终理不出一个头绪，就这样胡思乱想着，车已经到了寺庙的门口。向值日的和尚道明来意后，他将我带到了一个禅房，并表示立刻向疏问大师通报。在这等候的当口我带着好奇浏览了房间的每个角落。随后眼光就立刻定格在一幅对联上面。只见左联上书“无量山上座无那”，下联为“菩提树下立佛驼”。再细看横幅却为空白，令我大获不解。

正在胡思乱想时，疏问大师已然双手合十走进门来，“仇施主，老僧料定你会前来，却有失远迎，阿弥驼佛！”我急忙还礼，心里倍感吃惊，但压力却陡然有一种被释放的感觉。　既然一切都已经在大师掌握之中那就好办。细看大师已近六十年纪，却精神极好身体硬朗，面貌倒是显得十分清秀，更是可以想象年轻时的魅力。待我在大师的指引下坐落，小和尚双手合十退出闭门之后，接下来的谈话却大大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或者说没有达到我期望的目的。

“仇失主可是来向老僧询问关于无量和无那的事项？”

“是的大师，恕我愚钝，我正是不明白大师的禅理，因此前来打扰。”

“施主也许正在奇怪，源何老僧知道你会前来？”

“是的，大师。”

“无量本为尘，空空却下缘。无那了于心，世事善为首。”

“大师能说的再细一点吗”。

“施主看见老僧的对联了吗？”

“看见了，不明白大师的对联的意思，还有为什么没有横幅？”

“无量，大者也，大于世界，大在内心，无那为一心，小于无量却大于天地！”

“那么菩提树是什么意思？佛陀又怎么理解？”

“苦数将尽，甘来还缘。不是不知，尚在梦中。世间磨难，小于心机。”

“大师讲的禅机倒让我迷糊了，缘分指什么，还有香炉一案大师可否指点？”

“施主，天地馄饨，初开之日尚无定论，千万莫再问，老僧再言，横幅自有书写者，但不是老僧。”

“大师······。”

“老僧另有要事，施主请回吧。”

“那么打扰大师了，谢大师。”

“阿弥驼佛，善者，缘也，恕老僧不远送。”　

“大师再见。”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