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冬天的一个清晨,手机的铃声把我从睡梦中惊醒。简单的片言只语,得知二嫂病重。我草草起床,没顾得洗脸,蓬头垢面回到家。携妻子和母亲,乘车前往。
不知为什么,那天的雾非常大,乳白色的,铺天盖地,小城就像天上的宫殿。可对我已失去了诗情画意,心就像被什么揪着。年近古稀的老母亲比我更着急,一路眉头紧锁,额上那深深的沟壑,瞬间衍生出更多的纹络。车像蜗牛一般,在雾海里挪动。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终于到了市人民医院。
老父亲,我的哥嫂,姐姐、姐夫,还有其他的亲朋好友都来了。过了不惑之年的二嫂,静静的躺在病床上,微闭着双眼,鼻孔里插着氧气,嘴里不时哼哼几声。二哥消瘦的面容更加憔悴,单薄的身子更加孱弱。两个侄子,紧握着妈妈的手,泪眼涟涟,语调哽咽。我的老母亲,没说一句话,可眼泪已夺眶而出。我凑到床头,几乎哭出声地轻轻叫到:“二嫂……你听到了吗?……二嫂……你听到了吗?……二嫂……”可是没有回声,二嫂静静的躺在那里,嘴里不时地发出哼哼声。生命的脉搏,是那么微弱,好像树上的一枚枯叶,不知什么时候,都有可能被吹落。
探望之后,我和妻子因上班,留下了一点钱,匆匆回去了。母亲便留在那儿照看二嫂。谁知,这一别,竟成了永别,再也没听到二嫂的声音,没有看到他的面容。几天后,当电话铃再次响起的时候,二哥用沙哑而苦涩的声音说:“你二嫂……已经……去世了。” 当这个消息传遍那个小村庄的时候,没有一个人不为之动容,没有一个人不为之叹息。多好的人,就这么离去了,抛下长辈,抛下丈夫与孩子,抛下其他所有的亲人,飞走了,到了另一个所谓的极乐世界。
年轻的生命就这样被病魔夺去了,从生病到离去,仅仅十多天。十几天前,还在地里干活,一个鲜活的生命,十几天后,却去了另一个世界,成了亡灵。十几天里,一个和睦美满的家庭,就这样残缺不全。人,只有离开人世的时候,生命才显得那么脆弱。活着的人,才感受到生命是那么美丽,是那么值得珍惜!一切恩恩怨怨,在死亡面前,都烟消云散,都微不足道。珍惜生命吧,少一点牢骚,少一点怨恨,多一点宽容,多一些笑脸,趁自己还活着!
送葬那天,亲朋好友来了,村里的男女老少来了,甚至邻村的也来了。尽管空气那么凝重,尽管空中飘着零星的雪花,尽管凛冽的寒风肆虐地扯着人们的衣襟。人们的眼神,一如那冰冻的温度,有些呆滞。亲人们,围观者,都沉浸在无言的苦痛中。
那个冬季分外的冷,那些日子,刺骨的北风特别的烈。亲人们痛哭欲绝,邻居们潸然泪下。
出殡了,年长的几个人,抬着装饰华丽、肃穆、笨重的棺材,快步走出,放到大门口的拖拉机上。我的大侄子——二嫂的长子,在车头摔碎了老盆,鼓手那哀怨的乐曲,如诉如泣。所谓的灵车,缓缓前进。亲人们,跪拜不起。个个泪流满面,双眼红肿,发出痛心的呼喊。二哥一次又一次扑在棺材上,号啕大哭,尽管是一个男人!大侄子,穿着拖地的白衣,头上扎着麻绳,步履蹒跚,哭声呜咽。我的老母亲,早已泪流成河,一步三摇地向前踱着步。嘴里不住地说:“我能替她死,该多好!”白发人送黑发人,那份感受,那种绞心的痛,也许只有白发人才能体会得到吧!
一时哭声惊天动地,阴冷的天更加阴冷。围观的人,都眼圈发红,眼眶里噙着泪水。我,默默地看着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亲人。默默地看着围观的人,低低地叹息,默默的哭泣。我的泪又来了,在不算太厚的镜片后流着。
到了墓地,在一番仪式之后,棺材慢慢地下放到墓穴里。我的亲人们,已经成了泪人。尤其我的大侄子,跪在那里,头触着地,泪水鼻涕,沾满了衣裳。一锨锨的土,飞扬着,落入墓穴,把一个灵魂送入了另一个世界。她能听到亲人的哭声吗?它能听到亲人的祝福吗?
一个生命,飘零而去,在飞舞的雪花里,在凛冽的寒风里……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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