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风俗,过年家家户户都要杀过年猪,照例要请客,但乡下人绝不说请客,而是说请吃“旺子汤”,言下之意:没啥子吃的,吃点猪血煮汤罢了。
一个很淳朴的农民朋友,因为帮过他一点小忙,于是三番两次来请,请得急了,说:“不去就是看不起我。”盛情之下,难以推却。
我们到的时候,早已有好些人在院坝里坐着了,无非是张支书、李会计、王村长之类。主人见我们到了,让坐、端茶、递烟,忙个不停,热情得很。
四川的民居,大多有房必有竹,黄叶飘飞。院坝是新用水泥抹过的,宽敞整洁。房檐下,码得齐齐整整的是稻草、柴禾。土墙上用钉子拉起的细蔑条挂满了洁白的、切得极有规则的萝卜条儿。堂屋的门框上,一幅褪了色的春联,破纸迎风。门楣上挂着许多细条儿的纸钱,它的上方是一面大圆镜子,据说是用来镇妖避邪的,在农村,几乎家家如此。
一番上方主位的你推我让后,终于坐上了桌子。主人抱出一个细颈大肚的土罐,咕嘟咕嘟倒出一大碗陈年冰糖广柑酒。这酒虽比不得“玉碗盛来琥珀光”的美酒,却也喷香扑鼻,清澈中泛着一些新绿,晶莹可爱。看主人的架势,颇有水泊英雄的遗风,不醉不归的豪气。一大海碗肉,一块块巴掌大,看那膘便知这猪大而肥。肉里是没有菜的,据说是下顿好熬油,这种朴素的统筹方法看来是无师自通的。桌上另外还有:一盘爆大肠,一盘炒猪肝,一盘肉丝,两碗猪血汤,两碗萝卜汤。
酒过三巡,早已是“三杯竹叶穿心过,两朵桃花上脸来”,顿觉云里雾里,飘飘欲仙了,赶忙举白旗。而主人和请来的这些陪客那里肯依,他们都是大酒量,而且一上桌子不醉倒几个决不罢休。于是又一阵南北大战,个个吃得兴起,一阵弟兄,一阵哥俩,吼声直震屋顶,四野空旷,怕几里远都听得见。
小杯换大杯,一杯接一杯,直喝得天昏地暗,喜匆匆满怀欢畅。
在主人的挽留声、抱歉声和一大堆客套话里,我们告辞出来,互相搀着,踏着醉醺醺的夜色归去,其时已是月色朦胧,夜凉如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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