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丕在其《典论论文》中说“文人相轻,自古而然。”这话用到余秋雨的身上,似乎更加而然。
先前的余秋雨本来生活得风平浪静,似乎这个世界上也没有多少人知道余秋雨这个名字,更遑论对其生活履历,道德品格的了解了,尽管那时的余秋雨也还是余秋雨。然则自从他写出了《文化苦旅》等一系列文化大散文,并以此如日中天后,便受到了一些文化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攻讦。
这些人中,有金文明一类专门从余秋雨的文章中寻求瑕疵,以为其订正用词用典的错误,进而彰显自己学问的。这样的一些人的做法似乎也还可以,因为无论怎样,毕竟还属于学术的范畴。所为可疑者,仅在于,中国的书籍汗牛充栋,自己的书籍也不可能完美无瑕,何以他们就不忌掸别人的口水,而专门要找余秋雨的毛病呢?
但是这样做的结果,确也达到了黯淡余秋雨的光芒,使他不再那么光焰耀人的目的。当然在这一过程中,似乎也闪亮了自己一把。因为月亮的光芒也还是因为借助围绕太阳的旋转而获得的,尽管那光亮有些阴冷,有些寒人。虽然如此,但毕竟那光亮是靠着学术的争论而获得,别人似乎也说不出什么。
然而却也有一些诸如余杰、古远清之类的人,也许因为没有金文明那样的学术专长吧。便把着眼点放到了对余秋雨个人品格上的调查上,以求从另一个角度取得突破。余秋雨本一介书生,似乎也没有什么偷鸡摸狗的刑事犯罪,嫖娼狎妓的生活作风,贪污受贿的经济污点。所能寻求的便是他曾经参加过文化大革命。
文化大革命那是一个时代的潮流,据说参加过的人很多。也据说对这件事情,组织已经做过结论,甚至对每个人也都有过政治审查,本已经成为了一段淡出于人们记忆中的历史了。对于这些,古远清一类大概也不是不清楚,很可能的原因便是搜寻了余秋雨所有的过去,也实在没有寻求到什么名目,便只能从这里取得突破了。
既然要翻历史的旧帐,总要寻求一个名目,因为不这样,似乎也有些太过司马昭之心,有碍于颜面了。而这名目便是借鉴历史,避免重犯错误。历史的旧帐不是不可以翻,倘若真能起到警示后人,杜绝后患的目的,完全是可以大翻而特翻的。但是经过那个时代的人,位高权重者有之,风光一时者也有,何以非要找一个那时方才二十几岁的青年,以为历史的标杆呢?
文人的聪明就在于他的权衡之术。附着于政治,以壮大自己,大概是他们中大多数人的心理吧。这次所说的,借鉴历史,以避免覆辙重蹈,似乎体现的便是一种“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崇高精神。但是,在这样崇高境界的寻求中,对于那些位高权重,盛名于当时的人物,他们却愿意绕着走。因为以卵击石的后果,他们实在不愿意去尝试。至于那些无名小辈,考虑到自己的身价,他们又不屑一顾。
余秋雨不轻不重,声名又如日中天,倘若把他击倒,大概也就舍我其谁了。因此,余秋雨这次的遭人发难,也实在有他自身的原因,倘使他不写《文化苦旅》,或者写完这本,不再继续折腾,也便难于成为人家选定的目标。当然,这里面也有一些读者的原因,倘使读者不把他捧到如日中天的高度,也不至于让他落到如此下场。假清高而名望自己,鄙世俗而抬高身价,是中国的文人的一贯做法。然而这次对于秋雨那些历史旧帐的翻弄,人们似乎总能在那后面,看到一点不善良的内容。文人的相轻,大概也便包藏在这样的一种心术中吧。
春风得意马蹄疾。文人的清高常常是一种不得势时的表象,当真有权势者送过笑脸来,那种畅快是任谁也拉不住的。而那时节的文人相轻,是决不会亚于刀光剑影中的沙场。秦始皇统一六国后,曾演出过一场“焚书坑儒”的历史丑剧。而那始作俑者,却是那个法家大学者李斯。正是他假淳于越与周青臣之争,而借题发挥,排斥儒家及其他异己学派,方才提出:
“臣请史官非秦记皆烧之。非博士所职,天下敢有藏《诗》、《书》、百家语者,悉诣守、尉杂烧之;有敢偶语《诗》、《书》者,弃市;以古非今者,族;吏见知情不举者与同罪;令下三十日不烧,黥为城旦。所不去者:医药、卜巫、种树之书。若欲有学法令,以吏为师。”
尽管那最终决策者是秦始皇,但倘使没有李斯的这番发言,大概是任谁的肚子中,也流不出这样的坏水吧。文人相轻的后面,似乎也常常包含着一种不善良的心态。余秋雨不是神,自然也是可以批评,甚至也有很多地方应当批评的。但是用这种从后面整理材料,收集政治瑕疵,进而洋洋洒洒出版专著,以用“庭外审判”的方法,将其搞垮搞臭,大概也算是开创了中国文化的一个先河吧。
西汉王朝虽然没有“焚书坑儒”,但却用“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政策,以豢养儒生以为皇权喉舌的方法,扼杀了百家争鸣,进而对中国文化进行了第二次洗劫。看来文化不附着于政治,大概也却是很难。但是政治风云,瞬息万变,文化却决不会顺应着政治的力量而沉浮的。
南唐后主李煜,尽管政治劣迹斑斑,但他的词章却没有因此而消亡。“苏黄米蔡”四大家中的蔡京,虽后世所恶其为人,但其书法却至今难求。周作人、梁实秋、胡适、徐志摩、等等那些纷争于历史人物的书籍,大概又摆放在了当今读书人的书柜上吧。甚至胡兰成与张爱玲的那种脏而美的《今生今世》,不是也在激动着无数的人们,为其热泪盈眶吗?
“文人相轻,自古而然。”这话说起来,似乎平平淡淡,然而在那后面究竟蕴含了怎样的心术,大概只有文化人自己知道。说这话的那个曹丕,不是也用政治扼杀的办法,逼迫得自己的弟弟走投无路,而七步成诗吗?“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国家不幸诗家幸,话到沧桑语始工”本是同根生的中国的文人,什么时候能多一点善良,在相轻的时候,少一点政治扼杀呢?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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