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时,有风骤起。
风来自极北,风驱赶着大团大团乌黑的云重重压下来,把暑热湿闷的空气压开了一点点缝隙,凉气蜂拥而至挤了进来。
凉风,把云团在午昼的天空铺展开,云卷云舒,长卷如墨。
昼已黑,覆水倾盆而下,此水无关风与月。
瞬间,风浩浩荡荡,卷起混沌的灰、土、沙、尘,又从天而降,大滴大滴的雨点扑到地上,砸起片片轻烟,雨点层层叠叠,一会儿的工夫就汇成薄薄的一层,在街市上四散流淌开,一道雷闪迅捷而下撕裂开天幕,这时就似晦明相交,铁灰的午昼已然暗白如夜。
当午休的街灯睡眼惺忪的亮起来时,街市、覆水、狂风已乱成一团,水倾盆泼漓下来,水很黑,漆黑的雨水把苍白无力的灯光愈加冲刷得光怪陆离,街市间混沌一片。闪电拉开的天幕已成暗白,天地间落水如汪洋涤荡着房舍、楼宇、树木,水恣肆泼泻着,畅快淋漓。街市上来来往往的车子已成了漂在覆水上的船,街灯呆立着,暗黄的灯光没有方向的在午昼的街市画着斑驳陆离的格子,闪电和雨幕苍白怪异的脸紧紧贴在窗上,面目狰狞,身后,狂风在呜咽。
已如暗夜的街市,灯光东倒西歪,意兴阑珊。骤雨已被狂风横扫成飘摇摆动的丝,雨丝交织成同样飘摇摆动的雨幕,已经自由飞离树木的枝叶和其它许多东西此刻裹在大团打团的风里自在的飞翔,能够懈动的一切都由风儿带动着飞舞起来,风雨中,生命或在涅磐、重生。虽然风狂雨骤,却应是花香依旧、翠色依旧。
不经意间似有一缕清音袅袅娜娜地于风雨中盘旋回转而来,依稀是那一支女人花。天地间覆水涤荡如瀑,歌子却也如一枝花,千般优雅万种风情,旁若无人的在飘摆的风雨中娉婷摇曳,又如一位佳人脱俗超凡、艳若天仙,从容的从万马千军阵里徐趋而来,任凭狂风暴雨、金戈铁马也不敢动其分毫。
红尘里,这样一曲清音如游丝绕梁,万千柔情唯与君说;天地间,风狂雨骤击打着棚、厦、楼、台,如铁板笳歌铿锵作响,如是肆狂的风雨邂逅歌子的清柔时,万般戾气倏尔都化于无形之中,未再见一点一滴。歌子渐渐飘散开来,浸润着随风摇摆的雨,随风摇摆的枝叶,和那风的呜咽。不知不觉里,风儿渐渐轻柔起来,雨幕渐渐疏落起来。天虽然依旧暗白,风雨则轻柔的有些娇羞的模样儿,停停下下的雨已是轻风抖落的几滴水珠儿,就这样当风雨遇到歌子的温柔时,温柔好象消弭了所有肆狂。
风雨过了,水已涤尽街市间的灰渍与尘埃,街市清鉴得纤毫不染;风雨过了,水如工匠修理过所有松动的枝杈、物欲、牌贴,有些还散落在街边等着被清理走;风雨过了,才知道小城头一次发出两个最高天气预警,关于狂风,关于暴雨;风雨过了,有人说或有生命在覆水中飘逝。
(后记:2005年6月14日正午,一场亟未经历过的十一级狂风挟暴雨、雷电从小城席掠而过,东郊一塔吊轰然倒掉,砸中一室,室中一死一伤;另,城中掉落、倒塌无数标牌、棚厦,有树连根拔起。)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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