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快擦黑的时候,我和红蝶回到4s店,刚把车停好,就听见办公大厅里传出的高声喧哗。
“招风耳……嘻嘻”
“大鼻子……哈哈”
“长脸……嘿嘿”
我推门进去,说:“大猩猩回来了!”
屋里沉寂了一下,随即,所有人都看见了跟在我后面的红蝶。正伏在桌上听圆圆讲“故事”的阿猛马上站起来,把左手拇指勾在裤腰带上扮酷,伸右手做痉挛状,用最肉麻的声音说:“嗨——,美女!”
小齐又玩他那个“打火机把戏”,把那枚金色的火机往天上一抛,用手指勾住上衣口袋,让火机从空中不偏不倚落到口袋里。然后,他把他那个并不比我的小多少的鼻子顶在我的鼻头,低声说:“鱼哥,有一套啊!不声不响的,先下手为强!我跟阿猛忘了算上你了,失误失误,严重失误!”
我推开他,指着他脸说:“以后跟我说话别靠那么近,你有口臭!”这傻瓜拿手往嘴巴上一按,然后伸到鼻子下面闻,自言自语:“口臭?没有啊!”
我吩咐徒弟小刘和小江去给“卡宴”换灯罩,叮嘱说:“如果把车弄坏了,你们俩也不用跟我汇报,直接卷包袱走人!”
阿猛把红蝶引到客户接待席坐下,把手肘支在玻璃桌上,双掌托着下巴,直直地盯着红蝶看:“美女,凭良心说,本小伙儿算英俊潇洒吧?”
红蝶认认真真地说:“岂止英俊潇洒,你简直帅呆了酷毙了!比我认识的那帮帅哥都帅!”
阿猛大喜,冲我们一扬下巴,在桌上摸到红蝶的手,握住,深情款款地说:“我爱你,做我的女朋友吧!”
红蝶的回答更干脆:“好啊,没问题”
“你认识的那帮帅哥都是干嘛的?”
“什么也不干,都在笼子里呆着”
“……”
“就是动物园,狗熊馆的铁笼子”
满堂轰笑。
阿猛却并不以为意,对于走马灯似地换女朋友的阿猛来说,应付女孩儿们各种各样的调侃有着丰富经验!他也跟着笑,“还好啦,我起先以为你喜欢去养猪场……”
大伙儿又笑。
小齐挨着阿猛坐下,抓起红蝶的右手,看那个贴着“创可贴”的地方,嘴里“啧啧啧啧”唤狗似的,“严厉”向我控诉:“老鱼,你懂不懂怜香惜玉!这么娇嫩的小姐,交你手里不到半天就弄得伤痕累累,你太不象话了你!……好可怜哟,还疼不疼?来,哥哥吹吹”
红蝶抽回手,笑说:“你这家伙,那天有本事别躲开呀,撞不死你!”
话题引到车上,俩小子来劲了。
阿猛说:“你别得意,赶天我搞辆‘悍马’跟你玩儿,谁怕谁!”
小齐说:“那天买‘途锐’的时候,我看中的是4·2升v8动力的那一款,老爸不同意,说费油,否则……,哼哼,未必会怕你!”
红蝶说:“其实你们的车都很棒了,只输在排量上,我蛮喜欢‘神行者’,看上去很阳刚很有活力,‘途锐’我也开过,公路和越野都好得没话说!”
找到了共同话题,三个“汽车人”旁若无人地聊起来。以红蝶如此年纪,又是娇弱女子,却对越野新技术相当精通,说起驾驶技巧来也一套套的,三人颇有相见恨晚之意。
圆圆给他们倒茶,递给我一杯,说:“这位小姐好漂亮,鱼哥,你……”
我一瞪眼,圆圆吓得把半句话咽回去,灰溜溜走开。
我去废品库里找到一个变速杆球头,回到我的“2020”上装好。这辆陪伴了我几年的老伙计,已经让我对它有了很深的感情。它老了,内饰简陋,外观陈旧,排放也越来越难以满足日益严格的法规,它已经远远落伍于时代……。我想,如果有一天它再也不能喘气了,我就把它陈列在家里,跟它一起回忆曾经共同度过的难忘的岁月……
“神行者”和“途锐”都已经疗伤止痛,冲洗一新,我对行车电脑再次做了刷新调整。
这时候,红蝶和那哥儿俩说说笑笑走过来,小齐兴高采烈地说:“鱼哥,今天认识了新朋友,我们出去庆祝一下”
阿猛说:“为越野阵营再添猛将,不能不庆祝!”
我看到小刘小江还在忙活,说:“红蝶的车还没有修好”
“咳,我以为说什么呢,三辆车还坐不下四个人?”
我点头。
小齐把阿猛拉到一边,不知道在嘀咕什么。
然后,哥俩走向各自的车,拉开车门,同时向红蝶做“邀请”的手势。
红蝶冲那哥俩莞尔一笑,返身拉开“2020”的车门,象只轻盈的小鹿跳上去,坐到副座上,然后探手帮我打开驾驶座的门。
哥俩伸手点对方,哈哈大笑。
小齐说:“怎么样?你输了!我就说她不会上你的车,今晚得你做东,哈!”
阿猛摇头苦笑:“我也不买什么‘悍马’了,明天把‘神行者’卖了,也买‘2020’,嘿嘿”
这个城市的夜景是辉煌迷人的,繁华而热烈,躁动而浪漫。劳累了一天的人们在各个广场上散步,也有在夜色下仍在辛勤劳作的人。积极或者颓废,淡定或者进取,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儿……
“2020”在满街漂亮时尚的车流里孤傲地穿梭,每当掠过一盏盏的路灯,灯光射进前风档,她的脸就在黑暗中一闪。
“鱼哥,你有女朋友吗?”
我拐弯,紧跟住前面的“途锐”,因为我没有去过我们要去的地方,我怕跟丢了,“这车是个破烂,不适合你这样的女孩子,你应该坐‘神行者’或者‘途锐’!”
红蝶别过脸去,向窗外看了一会儿,忽然从包里摸出 手机,她拨通一个号码,只说了两个字:“停车!”
前面的路口停着“途锐”,她对我说了同样的两个字:“停车!”
“2020”立足未稳,她就急忙跳下去,重重地关上车门,跑向“途锐”……
这家迪厅叫“好时光”,我们在震耳欲聋的音乐中坐下,高速旋转的强烈的光束让我有些眩晕。阿猛开心地说:“欢迎红蝶小姐加入越野敢死队,干杯!”。小齐说:“为红蝶小姐落入虎狼窝,干杯!”。大伙儿笑,把啤酒罐一碰,仰头就灌。
红蝶把那头红发束起来,伸胳膊捋袖子,跟哥俩划拳,一阵吆五喝六,脸上都现了酡红,空罐子在桌上以惊人的速度增加。我劝:“少喝点儿,一会儿还要开车”
小齐不满:“老鱼就这样,每次都不让人尽兴!”
红蝶笑呵呵地说:“今晚我不开车,我想喝多少就喝多少!”一仰头又干了一罐,目光渐渐显得迷离。她整晚喝的酒比那哥俩加起来都多!
我转头看台上的演唱者,是一个长发瘦男人,穿一件白大褂,捏声捏调地唱:“他一定很爱你,比我会讨好你……”,旁边的钢管上有两个衣不蔽体的女子蛇一样扭动。
一个形容委琐的男人忽然走到我旁边,手上拿一个小塑料袋,躲躲闪闪地问:“先生,要不要这个——?”我见到里面有几颗五颜六色的药片,我知道那是什么,厌恶地挥手打发他走。
音乐一变,烟雾忽然滚滚涌出,人们都从座位上站起来尖叫,男男女女都在疯狂地扭动四肢,摇头甩胯。小齐打两个响指,跟阿猛簇拥着红蝶游进拥挤迷乱的肢体中,转眼分不出谁是谁了。
我问服务小姐:“你们这里有没有稀饭?”那小姐楞半天,笑着摇头,我问:“面条有没有?”……
大概一个小时以后,阿猛过来说:“鱼哥,他们俩不见了!”
后来,在舞台后面的阴暗角落里,我找到了他们。他们将双手撑在墙上,当身边的一切都不存在,似乎沉入了另一个世界,只重复同一个简单动作:摇头,摇头,摇头……
阿猛呆若木鸡。我想起了那个男人让我看的那几颗药片……
我把小齐的身体翻过来,正反手噼里啪啦连抽几个耳光,他倒在地上,头颅仍在左右摇摆。
我抓住红蝶的双肩,她半闭着眼,似笑非笑,我毫不怜惜地叉开五指,冲她粉脸狠狠煽去。她的头被打过一边,又慢慢转过来,软绵绵地耷在我的右肩,不动弹了。
阿猛把小齐塞进“神行者”的后座,问我:“鱼哥,他的车怎么办?”
红蝶的躯体横跨在我的肩头,使我象个从火线上扛下战友尸体的悲壮战士,我说:“他连命都不要,要车干嘛!”
(未完待续)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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