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笔：让我们义无反顾地老去

——写给自己或70年代末出生的人

昨天听北大教授陈平原说：大学是个写诗、做梦的好地方。这话是从电视上听到的，我看电视时间不能太长，时间一长就有神思恍惚，不能入戏却也颇无奈。就是在恍惚中从空气里砸下这句话，突然将我从这个炎夏的正午抛到一个很远的地方，仿佛时空逆转，眼前的事物便模糊成以前的样子，好像那些豆蔻样的年华忽然就回来了，依然亭亭玉立且不粘繁华碎屑。——经常这样魂不守舍的，好像上了年纪似的。或者，我们这一代人或多或少都有点未老先衰的样子，而我不过感觉比较严重罢了。

作为70年代末出生的人，我们没经历过什么大灾大难，也没什么大惊大喜。我想自己之所以像烟卷一样缓慢阴燃，之所以存有这种感觉，可能便于我们过于平静的生活有关。由于过于平淡，很多琐碎细小的生活情节就容易成为每天玩味的主要内容。看起来，让人误以为我们都多少有点自恋倾向。事实上谁没有一点自恋呢？问题是，还有其他什么东西值得我们恋的么？——在今天？祖国、民族等等这些大而空的概念，正在被新人类们使用各种手段“解构”着，用自以为高傲的姿态一一抛弃了。好啊，如果强调个性非得牺牲这些东西的话；爱情呢、友谊呢，有固然好，没有也并不感觉多遗憾，毕竟幸福有无数种，而且运气的好坏对于这些东西的拥有至关重要，我是个凡人自觉运气一般；亲情什么的更像是上帝安排给你的义务，当然，你必须表演的更好像是本能一样，才可证明自己是一个被称为人的动物。

我们不悲观也不狂热。要说感伤，我们有自己排遣的方式，每一种方式都只能在最后以与自己内心的对话而结束。因为我们活的总是只像一个人，不像群居动物。有些话说出来没有意义，别人可能也不愿意听，而你总是能够预先判断别人可能的感受，这是我们共有的敏感。如果说激情，也有，我们会选择一处遥远的水乡或深山老林，在那里独自徜徉半月。我们总是试图将类似于激情一样容易发生变化的情绪，表现得比较优雅一些，因为我们知道平淡与汹涌、感伤与激烈并无本质上的区别。它们只是时光摆在我们面前的一种形态，不断变幻往复而已。——如果我们迷茫，正好我们生来迷茫，我是说最最不可理喻和最不自知的时候，也许我们会找一个女人。这个女人不是特定的，只要她看起来还过得去，不至于事后让你更空虚或者纠缠你、要和你结婚的那种。一般来说这种情况很少发生，不过发生业就发生了，我们并不认为这有什么特别的。

眼看要到而立之年了，却没有结婚的打算。其实结不结婚并不会重要，重要的是这个时候周围的人开始给你“责任”这种礼物，却忘了责任里必须相应赠送的“权利”。那好，没有路到处便都是路，没有权利便到处都有权利。有的人开始把异乡活成故乡，精神肉体完全独立了，不过也基本从“主流社会”消失了。它们在边缘地带苦中作乐之，之前年代出生的人们很少也很难这么选择生存方式的；有的人循规蹈矩到了现在，大批大批的成为了“小资”。总算有了自己的固定身份，但很模糊，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要什么。流行歌曲、欧美电影，排行榜上的小说、专卖店里的款式时装什么的，一个话题可以让他们充实好几年。不过我相信他们是被逼得。还有的人居然有了孩子，这真是个奇迹！当你收到自己并未预期的礼物，一定有些惊讶还有点懊恼。但我们没有80年代后的孩子们那样乖张，虽然嘴里嘀咕着自己还只是孩子呢，但至少，我们从现在开始学习做个大人了。

我觉得自己总是比所谓新人类要“旧”一些。像周结论的语无伦次，像他们扮酷的方式，我们觉得有些过；我们还觉得比70年代中后期以及之前出生的人都要“新”一些。因为即使我们不喜欢一些东西，但我们决不讨厌至深恶痛绝的程度，我们一般情况下都很宽容。前卫的、古典的，都无所谓。有的人要疯就让他们疯好了，有的人要腐烂我们也没有办法。圣奥古斯丁在《天城论》里说，要真的对一个人仁慈，那就不要告诉他真相。我想是的，我们更热心于一起创造一个无处不美的世界，哪怕我们明明知道这只是个梦，但还是鼓励做梦的人继续做下去。甚至，和他们一起来做梦。

再过几年，或者说现在我们就已经老了。如今淘汰一群人的速度明显加快了。但说是淘汰，其实是真正的被社会招安了。如果说以前我们还能口服心不服，心存反抗，暗地里甚至纵恿比自己小的孩子挑战周围的令人窒息的空气的话，现在我们也成为这种空气的一分子了。最后的抵抗无非是借出差什么的借口，去一个地方很长时间不回来。——但总是要回来的，这种负隅顽抗都是无谓的。我们开始制造时尚，让更年轻的人糊里糊涂的追求；我们开始炮制神话，让他们掏钱以资助我们维持中产生活；我们开始按时向老婆缴纳“个人所得税”，婚外恋基本没有，婚外性屡屡不断；我们开始越来越像60年代的人，虽然嘴上不承认可是实际行动起来，却却一再的不自觉地成为他们的模仿者……　

生于70年代末的人，是开始真正被忽视的一代人，——被社会或历史忽视；生于70年代末的人，是开始真正被重视的一代人，——被自己重视。就这样，让我们义无反顾地老去吧!祝愿我们都能够成为21世纪英俊潇洒的好老头——在三十年后。

本文已被编辑[漠孤寒]于2005-6-27　11:50:59修改过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