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科主任
那男孩子也就是二十岁刚出头的样子,理着平头,还略显年轻稚气的脸庞,嘴边一圈淡淡的茸毛,那是胡须的轮廓,大耳朵,有二颗虎牙,笑起来就看到那尖尖的白牙。脱下白大掛,怎么看都象个学生。
来这的病人,多半是小病人,一个个无精打采,躲躲闪闪,或哭闹,或家长抱着拖着死拉着进来的。他会主动迎上去:“小朋友,几岁了?你衣服好漂亮,谁买的啊?”几句话,小病人就不再害怕了,如果是男孩子,他就说:“男子汉呢,真勇敢,来张嘴,叫声啊,让哥哥看你声音宏不宏亮!”孩子多半会配合默契。碰到更小的孩子,他一手拿着个药瓶子或是空盒子,在孩子面前晃晃,小孩子便格格的笑着伸手去抓,他也就往孩子腋下擦了温度计,听诊在他嘴里也不叫听诊,叫打电话,他一手拿着听诊器一手按住孩子的肚皮,边微笑着说:“小朋友,我们来打电话,喂喂喂,你在哪里,在幼儿园吗?”
女儿去多了,熟悉了,一进门就指着他叫:“***,***。”我拍拍女儿,说叫叔叔的。他不在意的说:“韦一来了啊,今天吃了几碗饭啊?我摸摸小肚子就知道了,张开嘴,让叔叔看刷了牙没有啊?”几分钟,就确定了病情。
这医生可不是一般的小医生,人家可是儿科主任呢。不仅是我,还是好多家长追着看病的对象,宁愿等着,也要让他给孩子看,孩子高兴,家长也轻松。
护士
这里护士有几个,可是有一个护士特别受家长和孩子们的喜欢。
那护士有三十岁左右,长着影星陶虹那种不笑也含着笑意的眼睛。她眼睛透露出来的是一种温柔、一种和蔼,全身上下有一股平易近人的亲和力,不仅能从她的声音,还从她的动作中体现出来。
女儿大叫大闹拼命跳着往外跑,我死劲的抓着、抱着、按着,女儿哭着喊:不打针我就不打针!我说:你有病呢,打也得打,不打也得打,打了就好了!她在那一边配药水,一边对女儿说:“妈妈说错了,我们这不打针的,只管小朋友吃不吃饭的。”女儿一听不打针,止住了哭,大睁着眼看着她,她又问:“小朋友叫什么名字啊?”女儿带着哭腔回答:“韦一。”“这么好听的名字啊,伯伯好喜欢你的名字哦,”女儿高兴得笑了,说我还有三个名字呢,叫宝宝,崽崽……药水配好了,她举着针过来了,女儿紧张得张嘴要哭,她微笑的看着女儿,说宝宝自己吃饭还是妈妈喂的啊?女儿轻轻的回答,婆婆喂的,“那可不行,小朋友要自己吃饭才显得能干啊,来,我们拉勾,今晚自己吃饭明天就不打针了,”女儿伸出小手指和她拉了勾,她嘴里念念有词,:“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顽皮的女儿说错了,是“金勾勾,银勾勾,说话不算数,谁就是小狗!”还伸出另一只小手指着她的鼻子,她说韦一好聪明哦,晚上我给妈妈打电话,问你自己吃的吗?说话间,我已把女儿的裤子褪下,她在女儿的屁股上扎了一下。女儿咧嘴想哭,她抽针了,说韦一真勇敢,明天告诉你们老师哦,来,让伯伯看看你漂亮的小手。女儿受了表扬,也爽快的把手伸过去,她说:我们拉了勾就是好朋友了,好朋友不哭的啦。女儿点点头,看着她把针扎进血管,进去时,血倒流了,女儿的声音在发抖:有血!她说打好了,是不是不痛的啊,我好喜欢韦一啊,得了几朵大红花啊?女儿的泪水在眼眶打转,却伸出另一只手来,摊开一巴掌,又翻一巴掌,“这么厉害的小姑娘啊,大家都喜欢你哦!”……
我也笑了,这是女儿长这么大打针最轻松的一次。不仅是女儿,其他的小朋友也喜欢她。
病人之一
那小女孩看起来象四、五岁的模样,一脸的成熟。可是问年龄,才三岁二个月,比女儿还小呢。她头发很长,在头上扎了三个小结,大眼睛,薄嘴唇,肤色白晣,不是正常的白色,是有点贫血那种吧。
听她叫“奶奶”,才知道她们的关系,看医生护士和她熟练的程度,估计她们常来。我好奇的问,你爸爸妈妈呢?她说去深圳了。我问她想不想妈妈,她爽快的回答说不想,我有奶奶就好。
她奶奶说:她妈妈生她时才十五岁,怀着她时几个月都不知道呢,还到处去玩,逛街,打游戏,坐蹦蹦船。刚生下她,怕痛,不肯喂奶,后来想喂却没奶了。这小家伙一天奶都没吃,让牛奶泡大的,身体也不怎么好,经常闹病。她外婆也是十六岁生下她妈妈的,现在才三十多岁呢。我一听,晕了,天,那我岂不是快到了她外婆的年龄了!就问:她爸呢?她奶奶说:她爸大些啊,有二十岁了,二个人跟个小孩子似的,除了跟女儿买衣服就是买零食,什么玩的地方都去。我问孩子上幼儿园了吗?她小嘴一撇,说我才不去呢,幼儿园的老师又不会打麻将!奶奶解释:孩子在妈妈肚子里就每天听着麻将声,现在也在人家打麻将声中才睡得着呢,那孩子接口说:“我会打麻将,会碰牌,还会糊的。”我们都笑起来了。
孩子走了,医生说:这又是一个早熟品种!
病人之二
“医生,快快,先给我打止痒针!”门外传来一男人的粗嗓子,紧接着进来一农村男人,约摸五十多岁的样子,他的皮肤黝黑,微弯曲的腰背,一看就知道是长年终日劳累所致。他破背心处裸露的手臂红红的,有点浮肿,被他抓了的密密麻麻的血红的印痕,青筋毕露。医生叫他先用温度计量体温,他站立不安,边不停的搔手脚边走来走去,说“别量了,痒得受不了啦,是洒农药洒的。”医生边给他开药,边跟他说:“你怎么不顺风撒啊?怎么不披件外衣裤隔离啊?”他大手一挥,没事,死不了的!旁人问他:怎么不让孩子去啊?他说孩子全到广东打工呢,就和老伴带着几个孩子在家,他不干谁干啊?
划价时,医生说四十五元,他说没这么多钱,就打个止痒的针得了,医生说不行的,打一针哪有这么快见效啊。他说少开点吧,一天才挣几个钱啊。医生又给他重新开药,他在旁边说这不要那不要,最后说二十九元,他摸摸口袋,唉了口气,说就带了三十元,等一下只有走路回去了。
望着他蹒跚离去的背影,医生说,他才四十多岁呢。还说这个病人还好,上次有个喷农药的,当场就倒下没救啦。现在农民看病还真难为他们的呢。
病人之三
来了一时髦女孩,穿得很火暴,露脐上衣,超短裙,手里夹着烟,嘴唇发白,特别之处在于她手腕上纹着一只老鼠,大腿上纹着二只双飞的蝴蝶,嘴上叨着烟,披肩红头发。有小朋友说:她是大灰狼。马上被家长喝斥住。
她打针时,手机响了,她按着,又响,再按,再响,她对着手机吼:老娘要死了,响什么响!挂了电话,对着镜子涂眼影,打粉底,描口红,马上光彩照人,象换了一个人。一会儿,来了一黄头发的小青年,对她陪着笑脸,坐在她身边,让她全身依在他身上,四目以对,脸贴着脸,唇对着唇,立马,就有家长们和孩子互换位置。
(注:女儿这几天不舒服,我也在医院陪着,没事干,就盯着人看。还真有趣,看出了个诊所众生相来。)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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