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都想看看草原,真切体会一下骑马奔驰在草原上的那种豪放和惊险。
去年夏天,大学同学乌日娜从内蒙古来北京出差,我就和她说了这件事情。乌日娜立即邀请我去她的家乡,看看呼伦贝尔大草原。一种骄傲的自得让乌日娜的眼睛闪闪发亮,看得出她是以她的家乡为荣。
正赶上北京酷热难挨,自己也不是很忙,就一时兴起,决定随乌日娜去内蒙古的呼伦贝尔盟。呼伦贝尔盟在内蒙古的东部,离北京的距离比离内蒙古首府呼和浩特市的距离还要近很多。
我们坐着火车一路向东,感觉气温越来越凉爽,已经没有了燥热的难受了。我一直问乌日娜草原上的许多事,想象着我即将见到的草原会是一个什么样子。
火车急弛向前的车轮,带着我的思绪,飞速地奔向那神秘而迷人的目的地。
乌日娜说火车就要驶入呼伦贝尔大草原了,我瞪大着双眼看着车窗外面。
很快,一望无际的一片碧绿铺天盖地地迎面而来,虽然我一再想象过草原的广阔和浩瀚,我还是被她的广袤肥美的辽阔、绮丽璀璨的美丽惊呆了。
从打开的车窗口可以看到铁路边的草足有半米多高,密密麻麻伸展开来,根本看不到边际。五彩缤纷的各色野花一丛丛地点缀于碧草之间,火车就像是行驶在一块儿巨大无比的碧绿镂花地毯上。
一阵微风吹过,花和草都在频频地向车上的乘客点头致敬,淡淡的花香弥漫到了车厢内。
我兴奋地对乌日娜说:“真美!真想在这巨大的地毯上打个滚儿。”
乌日娜抿嘴笑着说:“有你打滚儿的时候。我打电话和我阿妈阿爸说好了,让你在真正的草原上玩儿个够。”
乌日娜已经在海拉尔市成家立业了。她这次为了让我玩儿好,直接把我带到了她父母所在的格根塔拉。
我和乌日娜刚走出站口,就听到一个厚重粗亮的声音在喊乌日娜。一个身穿军装的彪悍男人向我们招着手,原来是乌日娜的哥哥特意来车站接我们了。
乌日娜的哥哥莫里克图是海拉尔市军分区的一名军官,正在休假。
莫里克图开着一辆越野吉普车,穿行于草原间,走在一条自然碾成的路上。远远地可以看见三三两两散落开的白色蒙古包,正是黄昏做饭的时候,有的蒙古包里有炊烟袅袅升起,慢慢飘向了彩霞映红了的天边;间或会看到白云从碧草上涌过,原来是牧民赶着羊群回家;我还看到一个强壮的蒙古汉子,悠闲地骑在马背上高歌,几十头牛跺着方步跟在他的后面;一阵鸣雷击鼓般的马蹄声传来,我还没有反应过来,一群数不清楚数的马,就从我的眼前急驰而过。我能想到的草原上的景象,我这一路上都看到了,比我想象的景象要美上不知道多少倍,虚想的风景永远也比不上真实的美丽。
乌日娜的父母盛装站在蒙古包门前,按蒙古人的习惯表示对我的欢迎。
夕阳映照下,阿妈阿爸突起的颧骨泛着健康的红光。脸上挂满了慈爱的笑容,慈祥的目光一直注视着我,已经暗黄的牙齿在列开的嘴里欢笑着。
阿妈伸开手臂抱了抱我,用不太流利的汉语说:“欢迎你,可爱的姑娘。”
阿爸用粗糙有力的手握着我的手,也不太流利,却真诚地说:“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
一股亲切的暖流流过了我的全身,恍若我就是这家远归回来的一个女儿。我紧紧地拥抱了一下阿妈和阿爸,从心底发出一个声音:“阿妈!阿爸!”
没有初见时应有的生疏和适应,我直接就融入了这个幸福和睦的家里。
阿妈把所有好吃的食物都摆在了方桌上——香甜的奶茶炒米、醇香的马奶酒、焦黄诱人的烤羊腿、香气四溢的手扒肉……
满满一大桌,丰盛、喷香的食物。
吃过晚饭,乌日娜拉我去看星星。
在草地上,我欢笑着让自己滚出去好远。自己全身覆过嫩草时,散发着清新芬芳的草叶抚过我身体的每一寸,把碧绿青草的情怀沁入了我心肺的每一个细胞。
闭着眼睛,我俯卧在草地上,用鼻子深吸着草根和大地的精髓,潮湿而透着丝丝甜味儿的清香,通过鼻腔传到我的大脑中枢神经,形成了自己难忘的一种享受。
我和乌日娜躺在柔软的草地上看闪耀在天上的星星。我发现这里的星星比我在任何地方看过的星星都要大、都要明亮,似乎是离我们的距离比别的地方近很多。只要找得到一架不用依靠的梯子,我就可以伸手摘下自己最喜欢的一颗。
远离城市的喧嚣和繁华,躺在这片纯净而广袤的草原上,凝视着静谧的星空。感觉透过头上清澈的一片夜幕,自己的灵魂在肃穆的遐思里净化了。
一边乌日娜幽幽的声音:“我最喜欢我们家乡的星星了,它们比任何地方的星星都要大,都要亮。”
“是的。这里有着任何地方都没有的清澄天空啊!”
突然,远处传来一阵忧伤苍凉的蒙古语歌声,我虽听不懂歌词的意思,那沉重低缓的旋律还是敲击着我敏感的心,一个为爱情伤心的男人。
“那是我哥哥又去了我嫂子的坟地。我哥哥和嫂子是青梅竹马的朋友,他们非常相爱。嫂子有心脏病,大夫不让她怀孕生孩子。她为了让哥哥的血脉可以延续,不顾医生和哥哥的劝阻,坚决要怀孕。结果……我哥哥痛不欲生,总后悔自己当初没有再坚定的决心。嫂子走了有十二年了,哥哥一直不肯再娶。”
我的心被深深地震撼了,世界上还有如此痴情的男人,他竟然可以十二年忠心于自己的亡妻。我觉得有一种痛从心底泛滥了,酸楚的眼泪无可抑制地决流成河。涩涩地对乌日娜说:“你的嫂子好幸福!”
一边的乌日娜突然坐了起来,兴奋地说:“琳儿,你嫁给我哥哥吧。我哥哥一定会让你幸福的。”
“什么呀?你别异想天开了。怎么可能呢!”
第二天一早,乌日娜带我骑马。看着她娴熟地驾御着骏马,长发飘扬地奔驰在草原上,我心里那个羡慕啊。想这应该是很简单的一件事情,就跃跃欲试地跨到了马背上,还没等我坐稳,这匹马就疯跑起来,跳跃着要把我摔下马背。我一下子慌了神儿,紧紧地趴在马背上,惊恐得只剩下尖声高叫了。心想:完了,今天非被这匹马摔残废了不可。
听着耳边“呼呼”的风声,双眼紧闭,死死地抱着马背,心脏在不知所措的慌乱里狂跳着。隐约听到一阵急弛的马蹄声由远而近,耳边响起莫里克图洪亮的声音:“别怕。坐直稳住,抓紧缰绳。”
听到莫里克图的声音,我颤抖着从马背上坐了起来,马还在狂跳着。“琳儿,夹紧双腿!拉紧缰绳!”
我按他说的做了,感觉马慢了下来。一边的莫里克图从另一匹马的背上跃到了我的背后,双手从我的腰间伸到前面,从我手里接过缰绳,把马制服了。我被莫里克图紧搂在怀里,我可以闻得到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儿、羊膻味儿、还一股男人的汗味儿。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受了惊吓,我感觉到自己在他的怀里颤抖着。
莫里克图用一只手抓住缰绳,一只手搂紧我,像安慰一个孩子一样,柔声说:“没事了。没事了。琳儿,别怕。”
半天,感觉我不颤抖了,莫里克图松开了手臂。他说:“这匹马是我家最烈的一匹马。只有我和阿爸能制服它。你应该找一匹温顺的马骑。”
我们骑着一匹马,一路无语地往回走,莫里克图让马走得很慢,隔着两个人的胸腔,我可以感觉到莫里克图有力的心跳。
整整一天,阿妈都在忙着煮肉、烤肉、烧奶茶,说是邀请了周围的邻居晚上来家作客。
原来乌日娜一家为了欢迎我的到来,晚上要在家门前举行一个篝火晚会。
这里的牧民住得很分散,每家的蒙古包最少相距几公里。哪家有个什么事情,就会打电话通知邻居,聚到家来热闹一番。由于这里有肥美的草原,这里的牧民很富裕,家家除了有马之外,几乎每家都有汽车。不夸张地说,只要牧民们愿意,他们可以开着汽车放牧。
蒙古民族是天生的艺术家,他们人人都会唱歌跳舞,在载歌载舞的欢乐中,我被乌日娜拉进了狂欢的人群。
一阵悠扬的马头琴声里响起了《敖包相会》的旋律,这是我最喜欢的歌曲之一。别有用心的乌日娜硬拉着我和她的哥哥唱这首歌。她知道我有很好的歌喉,上大学的时候,我是我们校园里的知名歌手。
我感觉莫里克图是用心在唱这首情歌,“只要妹妹你耐心地等待吆,你心上的人儿就会跑过来吆嘿。”我看到他的眼里有泪光闪现。
莫里克图还和几个蒙古汉子在篝火边的草地上进行了摔交比赛,乌日娜说他哥哥是格根塔拉最好的摔交手。
几个蒙古汉子光着膀子在跳摔交舞,这是我见过的最粗犷、最阳刚的舞蹈。在篝火的映照下,摔交手们鼓起自己健壮的肌肉,跳着一种特有的摔交舞。即像是比赛前的热身,又像是在比试着勇气和健壮。
所有的蒙古汉子里,数莫里克图最强壮了,他鼓起的一块块肌肉,就像是一块块坚硬的石头。看着他在篝火边不停地跳动着,结实的腱子肉在篝火的映照下泛着幽光,我的心莫名其妙地狂跳起来。
莫里克图摔倒了所有的对手,他真是格根塔拉最好的摔交手。
我离开了呼伦贝尔草原,可却把心留在了那里。
当有一个男人在那里召唤我,我毫不犹豫地辞掉了北京的工作,铁了心地直奔而去。
呼伦贝尔草原,我梦中的天堂!
本文已被编辑[古草]于2005-6-24 22:11:20修改过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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