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毁灭三河汉子

发表于-2005年06月23日 下午5:42评论-8条

桑季红早晨起来就有些心烦意乱。是不是天气太热的缘故她自己也搞不清楚。

这几天的确很热。早上太阳还没出来,温度计上的水银柱便跑到了35的刻度上。迟会儿太阳出来,谁晓得还要跑多高?了桑季红一起床就感受到了这天气的热度。不,准确的说是还睡在床上就感受到了,因为整个晚上房里的空调压根就没关过。

桑季红洗了把冷水脸,正准备胡乱弄点东西吃,姨侄儿蒋小龙哭着跌跌撞撞的跑了来。

“姨———我———妈——姐———”

“你妈怎么啦?慢点说嘛,看你这个孩子。”

桑季红没在意,漫不经心的要蒋小龙喘口气再说。

“死———-死-——啦-----。”蒋小龙呜呜的道。

“啥子,死———了!你妈——你姐?”

桑季红大吃一惊,“哇”的一声就哭起来,拉上蒋小龙就跑。

“怎么死——一死的?”跑出一段路,桑季红才想起问道。

“杀-——杀——--死———-的,被———被人------”蒋小龙还哭着。

桑季红听了更哭。“哪个狗日的下这么狠手。”她边哭边继续跑。小狗丑丑跟在后边,一路呜呜的叫着,像是也在哭。丑丑是桑季红养的宠物。不漂亮,但聪明。平日里桑季红的东西若在门外,牠会自己拖进来。什么东西丢了,只要叫一声:“丑丑,去把东西找回来。”小狗就去找,不少时候果真能找回来。桑季红无论走哪儿,都带着牠。今天事急,她没顾得上,可小狗还是跟来了。

桑季红一踏进姐姐的家门眼睛就再也无法合拢来。姐姐桑月红一丝不挂地躺在床上,脖子上一条死血印痕,阴d**被挖烂,血淋淋的。侄女蒋梦琳在另一间屋里,同母亲一样被扒光衣服丢在床上------

桑季红一下晕了过去。

欧阳明和他的同伴进屋的时候房间里已经挤满了人。他们一进屋就把人赶了出来。

欧阳明看到现场就骂。干刑警这么些年,他头一次看到这么残忍的场面。

“母亲三十五六岁的年纪,阴d**内有残余的精液。死亡时间大约7个小时。女儿十五岁。头上有被硬器击打的凹痕,阴d**里也残留有精液,死亡时间与母亲差不多。”

“也就是今天凌层1点到2点之间。”听完同伴的尸检报告,欧阳明自语了一句。

在市刑警队重案一组任探长的欧阳明,今早晨一接到“南山镇发生凶杀案”的报告,就立刻赶了过来。

两间屋子的东西都被翻乱,纸片衣物丢得满地都是。从案发到现场被封锁已有若干人进来过,指纹脚印都无法再提取,能收集到的有用的证据不多。欧阳明埋着头忙活了大半天,站起身来擦了擦汗。

门口还围着一大堆人,进出很不方便。保护现场的派出所民警有些不耐烦,对着人群吆喝:“让开让开,没啥子好看的。”

“大家散了吧,在这里围着碍事,真的没啥子看头。”欧阳明看见这么些人围着不散,也皱了皱眉头,走过来劝散人群。

围着看的都是左邻右舍的街坊。欧阳明说过话后突然想到了什么,用目光扫视了一下还不愿走开的人。“哪几个是这家人隔壁的?有没有?”他问道。

“我是。”“我也是。”“我也是。”一连串的人争着回答。

“这样吧,你们几位跟我到楼下的茶馆,我有事要问问大家。”

欧阳阳明带着几个人来到茶馆。开茶馆的人叫蒋得才。三十七八年纪,高个子,方脸堂,英俊而潇洒,一看就讨人喜欢。街上人都叫他蒋老板。两年前来镇上开的茶馆。

“谁昨天最后看见桑月红,什么时间?”来到茶馆,欧阳明开口问道。

“昨晚我们都在一起打牌。深夜12点过才结束的。之后我们走了,蒋老板关了门。是黄三送桑月红上的楼。”一个四十来岁的人抢着回答。这个人叫罗方亮,外号罗棒棒。三角眼,吊眉,看人眼睛向上翻,天生一副恶人相。他说完又复问另外的人,“是黄三送的吧?”

“是黄三。当时桑月红上楼,黄三要送她,桑月红还不让送,是黄三估倒送的。”另外几个人肯定的说。

“你们几个一起打的牌?”欧阳明复问了一句。

“几个都在。蒋老板也在。”罗棒棒又肯定的说。

“那你们说说昨天晚上的情况吧。”欧阳明对几个人说。

于是,几个人便争着说起来———

南山镇离市区55公里。像腾龙般活络的市镇,亮闪闪的摆放在红水河边。连接两座县城和贵州黔北地区的二级水泥路从这里经过,水陆交通十分便利。特殊的地理位置引来了大批淘金的人。来这里的人也差不多都发了财。看看那蜿蜒约两公里长的鳞次栉比的新楼,就晓得此言不差。

兴隆街坐落在河边上,这里原是一坝河滩地。这几年镇里把河滩地填起来搞开发,修起了一条长长的街道,在街口建了一个市场,所以这条街一开始就兴隆异常。街名原叫西河街,因为生意特别好做,就干脆叫兴隆街了。兴隆街街是新的,居住的人也是新的。兴隆街的人来自四面八方。本镇也有,但外来者居多。

桑月红是本镇人。桑月红前年才搬来兴隆街。

桑月红其实没钱买房子。要不是男人跑出去弄了几个钱回来,她哪里搬得到兴隆街来。说不定现在还住在那两间破屋子里。

桑月红两口子早先都在镇上的酱油厂上班。男人跑销售,她坐办公室。镇办厂大多是镇领导的七姑八婆这样的亲戚或子女,真正懂业务懂技术的没几个,一大堆人除了吃闲饭还是吃闲饭。酱油厂不垮还能怎么的?桑月红两口子三十几岁就失业了。闲耍着倒是安逸,只是嘴巴不乖,天天要吃饭。桑月红两口子无奈之下,借钱做了一阵子生意,然而终因不善经营蚀了本。没办法,听说境外好弄钱,两口子就商量偷渡。说好男人先出去立住足,再回来接桑月红和孩子。也不知找了哪个蛇头,男人竟成功偷渡去了美国。留下桑月红带着15岁的女儿蒋梦琳和11岁的儿子蒋小龙过日子。男人一年给她寄回一万美元供她和孩子生活。桑月红终日无所事事,就邀约邻居打牌。白天打发过了,夜晚更深人静,一个人独守空房,她心里总是空落落的。

前年,桑月红看兴隆街热闹,就在市场旁边的商住楼买了一套住房,搬来了这里。

桑月红住在二楼。她图上下楼方便。楼下一层全是铺面。右边是粑粑铺和面馆,左边是茶馆。开茶馆的人是外来户,就是蒋得才。桑月红天天就在茶馆里打牌。昨天几个人出牌慢,下午三圈没打完就很晚了。

“妈,吃啥子?”6点过钟,女儿蒋梦琳放学回来,见家里还冷冷清清的没做晚饭,就下楼来问。

“随便整点来吃了,问啥子。快点整喔,一会儿小龙就回来了。”

桑月红头都不抬,眼睛紧紧盯着桌子上的牌。她今天手气不好,输了,正没好气。说话间别人打出了一张牌。“二筒,碰。”她赶忙叫住。

蒋梦琳见母亲只顾打牌,很不高兴。嘟哝着回去做饭了。

果然一会儿蒋小龙就回来了。男孩子心野,特别贪玩。蒋小龙把书包一丢,整个人一扑就冲门外去了。

“小龙,做作业······”

蒋梦琳见弟弟往外跑,就想叫住他。话还没说完,蒋小龙已经跑得没踪影了。

桑月红是7点钟回家吃晚饭的。

“小龙呢,没回来?”没看见儿子,桑月红这才想起问。

“出去玩了。”蒋梦琳边端菜上桌边回答。

“小龙……”小龙……吃饭啦。”桑月红在窗口惊嘶嘶的叫几声。

饭碗一搁,桑月红依旧去茶馆。蒋梦琳喊住弟弟一起做作业,10点过钟洗澡睡觉。

……

欧阳明边听脑子里边飞快地转动着场景。这时桑季红醒了,哭着冲了过来。

“你们一定要抓住凶手。我姐两娘母死得太惨了。狗日的太残忍,太没人性了。”桑季红抓住欧阳明的胳膊,边哭边喊。

“放心吧,我们决不会让凶手逍遥法外。”欧阳明拍拍桑季红,安慰她道。

欧阳明老家在南山镇,与桑季红两姐妹打小认识。尤其跟桑季红特别要好。要不是桑季红选择了会开车的男人,恐怕已是他的老婆了。

“桑小妹来啦。我正说给你带信过来,还没搞得赢。”蒋得才见桑季红那个样子,站起来迎着道。

丑丑见蒋得才走近桑季红,汪汪的叫起来,眼里射出两道凶光。

罗棒棒见状怕被小狗咬。想上前又不敢。刚迈出的脚赶快收了回来。只冲桑季红点了一下头。

桑季红30多岁。瓜子脸,柳叶眉,杨柳腰,白嫩嫩水灵灵的。

“这样吧,你先去料理你姐的后事,我们回头再找你了解些情况,你看行不?”欧阳明待桑季红情绪稍稳定后,劝她说。

桑季红擦了擦泪眼,哭着上楼去了。

欧阳明拣回被打断的思路,对几个人道:“继续说吧。”

小山包上,两座新坟静静的立着。

昨天下了一场大雨,坟上新土被冲刷得红红的,像血浸泡过一样。忽然一阵风,旁边的树林哗哗作响。桑季红突然感觉一股阴森森的冷气,好像听见了姐姐的惨叫声。她打了一个寒颤。

桑季红在这里已经站了好半天了。她一直这么站着,一动也不动,就像一蹲泥做的雕塑。

上坟的人已经散去,走光了。小狗丑丑来脚边蹭了几次,她依然没动。她还在这里站着。今天是姐姐入土的第三天,按照当地习俗,人死下葬后第三天要圆坟(祭祀)。来时一大群人,坟前倒也不显冷清。众人一走,这远离人家的山野就有些阴风惨惨,确实有些令人胆怯。大家走时,叫桑季红一块走,桑季红要一个人呆一会儿,再陪陪姐姐。

“姐,你在天有灵的话,就告诉我,是谁下的毒手,谁杀害了你,我一定替你报仇,抓住凶手碎尸万段。”桑季红眼里流着泪,站在坟前祷告着。

“小妹,走吧。人死不能复生,你要节哀顺变。起风了,就要下雨,淋了雨会生病的。”,

“哪个?!”突然有人叫她,桑季红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是蒋得才。“你怎么又回来了?”

“我一直就没走。担心你一个人在这里孤单单的害怕。”蒋得才说。他不敢走近,怕丑丑咬他。

不知为什么,丑丑自那天见了蒋得才,就一直没给过他好颜色。看见就望着他叫。

桑季红听着心里就一热,目光就流露出感激来。她招呼住丑丑,接着点了一下头,顺从地离开了坟地。

说起来桑季红也真是不幸。两个月前,她刚刚失去丈夫,现在又连唯一的亲人姐姐也遇害了。

桑季红的丈夫会开车。两口子买了一辆客车跑运输,辛苦是辛苦,可也积攒了些钱,日子过得有滋有味。谁知天有不测风云。两个月前,丈夫送一趟客人去黔北风景区四洞沟。因为要赶回来接当天的班,车在路上开得急,拐一个急弯时没来得及刹车。客车冲下了30多米高的悬崖。车毁了,人也自然不可能活着。桑季红还没来得及从丧夫的悲痛中解脱出来。

当地风俗,三天上坟只家人和亲戚来。蒋得才是以帮忙的借口来的。起初桑季红有些不乐意,后来想到姐姐已经这样了,还在乎别人说什么呢,就认可了。她想反正姐夫也不在,无所谓合适与不合适。

桑季红晓得姐姐跟蒋得才的关系。都在一个场上住着,有什么事能瞒得过去。

桑季红发现姐姐与蒋得才好是半年前的事。

客车年检,丈夫一个人开着车去了。桑季红在家洗洗刷刷,整整搞了一天。把家收拾干净了,想到上姐姐家去看看。因为忙,好久没去了。

路过蒋得才茶馆,桑季红看姐姐不在那儿打牌,想必在家里。桑季红上楼敲门,半天没人应声。她又喊:“姐,开门,我是季红。”还是没有人应声。去哪儿了呢?桑季红以为桑月红不在家,正要转身离开,门开了。桑月红脸红扑扑的,衣服都没穿整齐。“来啦,进来吧。”

“你在家呀,做啥子,半天不开门。我还以为你不在呢。”桑季红抱怨说。

“今天没出车呀?有时间来。”桑月红没理会妹妹的抱怨,问道。

“车年检,歇班,特意过来看看你。”

“吃点啥,宰只卤鸭来吃,你喜欢的。”

“我吃过饭了。有人在你这儿?”

说话间桑季红发现桑月红卧室里有人。

“出来吧。我妹,没关系的。”桑月红往卧室里喊道。

桑季红就看见蒋得才走出来。是他哟。怪不得我姐关着门在家。

“小妹好。”蒋得才有些拘谨,脸上不好意思。

桑季红也不答蒋得才,拉着桑月红进卧室道:“姐,你跟他好,姐夫晓得了怎么办?”

“别提你姐夫,哪个晓得他在那边干些啥子?回也回不来,去也去不了,要我在这里守活寡?”桑月红说着眼睛就红了。接着就把蒋得才如何如何好告诉桑季红。

桑月红搬到兴隆街之前就与蒋得才很熟了。桑月红好打牌,之前常来茶馆。搬过来后更是没离开过茶馆的牌桌子。蒋得才对她特别关照。桑月红本来就守不住空寂。蒋得才一表人才,又知冷知热。也说不清是谁主动,谁勾引谁。反正两个人都有那么个意思。于是有一天,两个人就上了床。

姐姐的风流韵事桑季红也听到不少。碰上蒋得才后,桑季红留心观察了一些日子,感觉蒋得才对姐姐的确是真心的,就由他们去了。姐姐出了事,蒋得才跑上跑下的帮忙、照料,桑季红都看在眼里。她心里默默的感激蒋得才。

两人走了一段路,谁也没出声。桑季红走在前面。听着身后一步一步有力的脚步声,桑季红感受到了那份关爱。他确实是一个可以依托的男人。她在心里这么对自己说。

“蒋哥,你说,杀我姐的人是黄三吗?”桑季红突然问,声音凄凄的。

“肯定是他。那天晚上是他缠着月红,估倒送她上楼的。要不是有人在场,我当时就想揍那狗日的一顿。”蒋得才一怔,接着肯定的说道。

“能抓住黄三吗?”

“狗日的肯定跑不脱。”蒋得才回答很肯定。

桑季红点点头,脚步放得更慢了……

罗棒棒这些天正在想着桑季红。

自从桑季红的丈夫出车祸以后,他就对桑季红格外殷勤。不是给桑季红买把菜,就是送点鲜果品。每次去他都能找得出很说得过去的理由。无奈桑季红一者刚刚丧夫,心情还没平静,再者人家对他根本不感兴趣。他拿去的东西多半被桑季红叫他自己拿走,要不就等走后拿到猪圈喂猪。

罗棒棒这人脸皮特厚,虽然累遭桑季红拒绝,却并不死心,仍然天天去桑季红家。俗话说,烈女怕闲夫。他这么成天死皮赖脸的,桑季红也拿他没办法。去的次数多了,桑季红也没有开初那般讨厌他了。

罗棒棒见桑季红能平和的待他了,心情特别好,心想有了希望。他这人极好打牌,只要手头有钱,总在牌桌子上坐着。桑月红出事以前,他上午去桑季红家磨半天。下午桑季红睡午觉,一个大男人实在不好再呆在那儿,他就上蒋得才茶馆打牌。他打牌很少不与桑月红一桌。桑月红对他虽然也没有好感,但他牌风硬,输赢不大喜也不大悲,每每人不够时也喊上他。

其实罗棒棒名如其人,相如其人。别看他人面前牌桌上人五人六的,其实他绝非善类。

他手里的几文钱全是坑蒙拐骗拿偷得来的。白天在茶馆里坐着,晚上说不定就撬了谁家的门。手头要是没钱了,白天茶馆里也看不到他。他有一绝是别人想得到却不敢干的或不愿意干的,就是常常手拿一件东西故意让别人碰掉摔碎,或是放一件东西在很不易发觉的路上让人踢坏踩坏。这时他就抓住别人叫人赔。电视里不是常常有那种镜头么?就是手拿一个酒瓶,东倒西歪在马路上窜,边窜还边喝酒。一辆车开来“嘭”,醉汉倒了。马上从旁窜出三五个人,拦住司机“私了”。司机赔了钱,车开走了,醉汉一点没事的站起来了。罗棒棒没那摔不着的本事,可他敢来真的。手中实在没有了钱,一时又没有可取的人家,他就来这一手,自己去碰车。他干过两回,得了好几万的赔偿。所以当地人送了他一个绰号———罗棒棒。久而久之,他的真名被人遗忘了,倒是他这绰号越叫越响。“罗棒棒”在南山镇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桑季红因为男人死了,孤儿寡母的,惹不起他,只得任他死皮赖脸的缠着。

姐姐出事后,罗棒棒一来,桑季红就感到莫名的恐惧。一想到罗棒棒她就如芒刺在背。也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罗棒棒对她不安好心。她害怕像她姐姐一样遭人暗算。

蒋得才送桑季红回来,罗棒棒碰个正着。

上坟的人要吃过午饭再走,罗棒棒是来帮桑季红干活的。看见蒋得才与桑季红一道回来,他的脸顿时阴暗。蒋得才看在眼里,就知趣地走开了。罗棒棒一腔怒火:“狗日的蒋得才,敢跟老子抢女人,有你狗日的好看的!等着瞧吧。”他恨恨的在心里骂道。

上坟的人午饭后就散了。蒋得才也去自己的茶馆了。罗棒棒却不走,他赖在桑季红那里直到天黑。晚饭后桑季红撵他才离开了。

欧阳明问过在场的几个人,又找到蒋小龙,问他晚上看到什么没有。蒋小龙还吓得魂不守舍。像没睡醒似的,不断用手揉着眼睛。欧阳明问他的时候,他隔了好一阵才叽叽咕咕的说话,声音像蚊子叫。欧阳明费了好大的劲才弄明白。

蒋小龙一说到昨晚上就哭。他说昨天晚上睡得早,上床不多久就睡着了。妈妈几时回来的不晓得。睡到半夜醒了——是被堂屋里的响声惊醒的。他爬起来看。这种情况以前也有过,时不时是有男人来。他恨妈妈,恨那些男人,他想去看那男人是谁。怕被妈妈发现了挨骂。他没开灯,摸着黑打开门,看见客厅中央一个人黑耸耸的站着。他大吃—惊,赶快把门关上反锁了,跳上铺倒头就睡。他听那人来打门,在他的门上踢了两脚。砸不开才作罢。因为害怕,他拉上被子把头盖住,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天亮了起来去喊妈煮饭吃,看见妈和姐姐都被人杀了,这才哭着跑下楼来叫人。

欧阳明听完蒋小龙的述说,与先前几个人所说的相印证,初步确定黄三嫌疑最大,便赶快去抓捕黄三。

欧阳明带着人搜遍了整个南山镇,没有发现黄三。黄三跑了。他第一反应就是立即与市局联系。市里立即封锁所有的交通要道,检查车辆行人。四天过去了,仍然没有黄三的半点消息。黄三像突然间蒸发了一样,无影无踪。

第五天早上,苏明从布控点上下来。有人来报,黄三在五里埂的黄桷树上吊死了。

五里埂离南山场五六里地,是一个丫口。川南人习惯,凡是丫口都栽黄桷树(榕树)。黄桷树耐旱,不择土壤,长得快。树干粗壮而结实,经得起风吹雨打。枝叶茂盛。不仅能给人遮荫,还能挡雨。丫口是大路必经之咽喉。有了黄桷树,路人累了就可以乘凉歇息。这也是川南的一道独特风景。

五里埂的黄桷树年岁并不大,也就几十年光景。早先有棵老树,又大又粗,占了一亩多地。后来遭雷击死了。现在的这棵树是老树死后栽的。那时刚解放不久。黄桷树下是一条石板路直进猫儿山。从这里往山里走,不远就是大森林。山里人烟稀,这条路走的人很少。昨天以前欧阳明还在这条路上布过控。几天来没有一丝—毫的收获,欧阳明想黄三肯定不得往山里跑,(因为跑进去就出不来。出来还得从这条道上过),就把人撤了。其实是昨天傍晚才撤的。没想刚一撤黄三就钻出来了,可惜是死了的。

尸体被放下来摆在了树下。欧阳明仔细查看了尸体的每一个部位,发现除了脖子上有一道明显的勒痕外,没有其他伤痕。死亡时间大约在昨天晚上10点至12点之间。在死者的胃里没有找到可能致死的药物成份,但有大量酒精。黄三死前喝过酒,而且喝得不少。从初步检查看,黄三可能是酒后畏罪自杀。

黄三会自杀?欧阳明在尸体前站了好久,他怎么也想不通黄三为什么要上吊。从那天桑月红母女遇害的现场看,凶手是一个极端残忍的家伙。这种穷凶极恶的歹徒决不会轻易自杀的。如果黄三果真是凶手的话,就决不会自杀。想到这里,他又俯下身,重新细查尸体。

欧阳明反复看了几遍,仍然没有发现可疑的痕迹。他再看脖子上的勒痕,发现往上一点有两个地方有一道不明显的白印。欧阳明眼睛一亮,但刹时又暗淡下来。欧阳明发现那道白印分明是上吊的绳子往上滑勒出来的。不对!欧阳明用手按了按勒痕,这白印有问题。好像……忽然,他一下站了起来,问法医道:“你说,人上吊死亡,绳子往上滑时,瘀肿是不是要随绳子的移动而移动?”

“应该是。人上吊死,尸体里的血液在短时间内不能完全冷却,绳子又只能在人断气时的挣扎中才会移动。所以,绳子往上滑动,瘀血应该同样存在。只是程度要轻罢了。”法医回答说。

“你来看。这道印痕一点瘀血都没有,所以不明显。这应该是尸体僵硬后才勒出来的。”欧阳明让法医来看。

“对。不错。”法医看了肯定的说。

“是他杀,不是自杀。”欧阳明说道。这个案子看来还很复杂。杀黄三的凶手又是谁呢?欧阳明在问着自己。

上坟回来,桑季红心里空落落的,像丢了什么东西似的。有一种渴望越来越强烈。她极力想掩饰,可怎么努力都无济于事。

蒋得才正在茶馆里忙碌的时候,桑季红来了。

“蒋哥,明天有空么,我想去一趟观音寺。怪远的,能不能陪我走一趟?”桑季红把蒋得才叫出来,小声问道。

“有空有空,去就是。”蒋得才见桑季红来求,赶忙一连声的应着。

第二天,蒋得才把茶馆关了,陪桑季红上观音寺。

“丑丑呢,没带着?”走在路上,蒋得才问。桑季红听着特别亲切,小狗那么不喜欢他,他却还惦记着。这人真体贴。这么想着,说话的声音就分外的甜。“那家伙不喜欢你,我就把牠关在家里了。”

两人就这么边说着边走路。

观音寺离南山场八九里路。虽然隔得不远,但是上山,路陡坡高,难走。观音寺其实已经不是什么真正的寺,只是一个险峻的山崖处,被人在石壁上雕凿下的几蹲菩萨像还残留着。早年确实曾有座庙,只是“破四旧”时就已经被拆了,以后再没有修起来。因为上去的路不好走,早些年几乎再没有人去烧香。近几年生活好起来了,人们在家闲得无聊,常上山来玩。特别是春夏季节,站在荒废的庙基上,从平台往下望,但见脚下河水西来,盘旋而去。南山镇像五彩样龙静卧河岸。风从身边簌簌吹过,凉爽极了。有好事者,见石壁上菩萨冷漠,便带来香烛纸钱,顶礼叩头。从此这山颠上的香火竟日渐旺盛起来。菩萨脚下已经积起了厚厚一层香灰。

桑季红其实是来散心的。除了烧香,她当然还有不能言的心结。

“蒋哥,许个愿吧。”

桑季红站在观音石像前,闭着眼睛,合着双手,虔诚的祷告完毕后,对蒋得才道。

“灵不灵哟?”

“听说很灵的。”

于是蒋得才也照着桑季红的样子默站了两分钟。

“蒋哥,说说你吧。怎么没看见嫂子来过?”

桑季红拣了块干净的石头,招呼蒋得才坐下来。良久,她突然问蒋得才。

“唉,没啥子说头得。我这命······蒋得才叹了口气。

“你……”

桑季红见蒋得才伤感,有些过意不去,睁着眼睛心疼地望着蒋得才。

“就说给你听听吧。”蒋得才看见桑季红眼里的疑惑,就说道。

蒋得才说他生来命苦,先后娶了两个女人,到头来还是光棍一条。他说头一个女人因为家里穷,在一起过了不到5年,就被人拐跑了。丢下一个3岁的孩子。他又当爹又当妈的。后来孩子得了急病,凑不够住医院的钱,耽误了。送去医院时已经不行了。从那个时候起,他就拼命挣钱,发誓要弄到很多钱,让自己远离穷日子。孩子死后,他就出来打工了。先是在周边场镇上卖劳力。后来见光靠力气挣不了几个钱,就改做了小本生意。渐渐地手头有了点积蓄。两年后,他娶了第二个女人。这个女人对他很好,只是命不长。结婚一年多,女人生孩子时,心脏病突发,大人娃儿全丢了。他说压根就不晓得女人有心脏病,晓得的话,早送医院或许有救。过后就一直单身到现在。两年前来到南山镇,见南山镇商业兴旺,生意好做,就在这里租下房子开了现在的茶馆。

蒋得才语调沉沉的,很伤感的样子。

“对不起喔,惹你伤心了。”

桑季红见自己的问话勾起蒋得才的伤痛,赶忙歉意的说道。

“没事。我们走吧。”蒋得才提议说。

“嗯。”桑季红点了一下头,随即站起来。

两个人沿着岩边的小路慢慢的走着。山风吹动着两旁的树林,发出簌簌的声响。好一阵子,他们谁也没出声。

山弯处是一口塘,上个世纪六十年代修的。堤已经垮塌了几处。堤下是一个草坪,半塘水清澈透明。两个人走过堤坝,来到草坪上,桑季红跑到水边,捧起水喝了一口。呀!冰冰的凉。随又捧水洗了把脸。

“水凉快得很,来洗洗吧。”她招呼蒋得才。

蒋得才过去洗了一下,喝了两口水,重又回到草坪,在林边的树荫下坐下来。

桑季红走过来挨着他坐下。

“这些年就再没有碰到过中意的女人?”

桑季红突然问。

“没······不,有······可是······

“哪个?哪儿的?”

"······"

蒋得才没有回答。

“我姐你也是逢场作戏?”

“不,我是真心喜欢你姐的。我说的有,就是她。”

桑季红盯住蒋得才。好半天,蒋得才还是一脸沉重。看得出出自真心的伤痛。

“你有没有想过以后怎么办?”顿了一会儿,桑季红又问道。

“就这么过罢,还能怎么办。”蒋得才幽幽的说。

“你喜欢我么?”桑季红突然问。

“这……”蒋得才想说什么,却顿住了没说出来。

“蒋哥,我们好吧。我看得出来,你喜欢我,对不?我也晓得你真心喜欢我姐,可我姐已经死了。人死不能复生,我们总不能守着死人的灵魂过一辈子吧。我们都还年轻。我喜欢你,真的。”桑季红见蒋得才那个样子,把身子挪了挪,靠在了蒋得才身上。

“这······"小妹,听我说。我喜欢你。可是,可是你姐刚死,我一下子还转变不了。你给我点时间,让我好好想想,好么?”

蒋得才坐着没动,只伸出手把桑季红的手握住。

“是我不好,太急了,让你为难。”

“说什么呢?我真的喜欢你,只是我需要时间,真的。”

桑季红想把身子坐直了,却舍不得。依旧没有动。

“狗日的干啥子!”

突然一声大喝,两个人吓得一震,赶快把手松开。抬头一看是罗棒棒。桑季红气不打一处来,怒圆瞪着她:“你吼哪个?”

蒋得才看罗棒棒衣服一翘一翘的,晓得腰上藏有东西,就不想惹他。站起来退一步说:“是罗兄弟嗦,桑小妹来观音寺上香,一个人害怕,我陪她走走。”

罗棒棒见桑季红发怒,心里发毛,口气就软了下来,脸上也堆起了僵硬的笑。“半天找不到你。早晨我去你家,看门关着,以为你打牌去了。再去茶馆,门也关着的,在场上才问到你上这儿来了。”

“找我有事?”桑季红不想给罗棒棒机会。

“没事。就想看见你。不知咋的,没看见你就慌。”罗棒棒着脸说。

“你走吧,我有事,不想和你扯。”有蒋得才在,桑季红也不客气。

“我们也回去了吧。”蒋得才怕桑季红惹毛了罗棒棒,就打圆场说。

"走吧。"桑季红有些不情愿的站起来。

从观音寺回来,罗棒棒就赖在桑季红家不走。蒋得才见他这样,也就没有走。罗棒棒与蒋得才两个人都别有用心的干耗着。蒋得才也不理罗棒棒,只跟桑季红说说笑笑,帮着她做事。回到家里,手边到处都是东西,蒋得才再不怕罗棒棒。他量罗棒棒也不敢在大白天撒野。况且单打独斗罗棒棒并非他蒋得才的对手。

罗棒棒一个人坐着没事做,只眼睁睁看着蒋得才讨好桑季红。他也想去帮桑季红做事,可一来他自己不会做事,二来桑季红根本不要他帮忙。他越坐越急燥,怒火不断上涌。后来实在忍不住,腾地站起来冲蒋得才走过去。

罗棒棒靠近蒋得才时脸上挂着笑。桑季红看见那笑,先自打了一个寒颤。“小心!”她提醒蒋得才。蒋得才顺手抓起一条矮板凳。

“蒋老板,你要干啥子哟,板凳提起要打人吗?”罗棒棒走拢来,不阴不阳的问蒋得才,弄得蒋得才一脸尴尬。

罗棒棒见蒋得才的样子,依然怪怪的笑着:“蒋老板,过来跟你说个事。”

“啥子事不能就在这儿当面说么?”蒋得才不想上罗棒棒的当。

“只能单独说。”罗棒棒坚持说。

于是蒋得才提着板凳随罗棒棒来到走廊的转拐处。“有啥子话快说。”蒋得才道。

“我劝你离开桑季红,大家都好。黄三你晓得噻。多横一个人,还不是挨收拾了。我想你不想跟他一样吧?”罗棒棒话说得慢吞吞的。可听起来让人浑身直鸡皮疙瘩。

“威胁我?!”蒋得才不吃罗棒棒那一套。

“岂敢!蒋老板何许人也?我吃了豹子胆,敢威胁蒋老板。不过黄三确实死球了啰。”罗棒棒仍然不阴不阳的说。

“这么说是你杀了黄三?”蒋得才眼睛一亮。

“你怎么想都行。不过公安局都说了,黄三是自杀的。”罗棒棒不承认也不否认。

“哈哈哈。”蒋得才突然大笑。

“你笑啥子?”罗棒棒一下子摸不着头脑。

“你放心,我压根儿就不想要跟她好。”蒋得才笑过之后对罗棒棒软软的说。

“当真?”

“我蒋某几时说话骗过人?”

“那好,今后我们就是哥们。”

“哥们。”

两人击掌后,一同回到屋里。向桑季红道了别,这才一同离开。

一场暴雨过后,酷热退去了不少。干渴的庄稼地,太阳热烤下的禾稻树木野草,一下子全都鲜活了,精神了起来。办公室里昨天还转个不停的空调机,今天已经静静的停摆不动了。欧阳明坐到办公室前,拿出卷宗翻了一下,就坐在那里呆想。

化验报告早就出来了。从化验的结果看,现场提取的精液是两个人的。母亲桑月红阴d**里的精液的确是黄三的。但蒋梦琳阴d**里提取到的精液却是另外一个人的。这说明,在同一时间里,至少有两个人到过现场。黄三是其中的一个。

黄三死的蹊跷。关键时刻突然死了。是谁杀了黄三,为什么要杀他?案发后的几天里,黄三是在什么地方躲藏的?欧阳明提出了一连串的疑问。他敏锐的感觉到,杀黄三的人,应该就是杀害桑月红的凶手。而这个家伙正隐藏着,说不定又盯上了另外的目标。欧阳明仿佛听到了凶手蹑手蹑脚走近的脚步声,闻到了那满身的血腥味。他不禁一凛。“得尽快抓住凶手”。他狠狠地砸了自己一拳。

黄三一死,案子变得更加扑朔迷离。这个黄三……

欧阳明继续思索着。他在琢磨黄三,他感觉应该从黄三入手。

黄三属游手好闲的那一类人。黄三不是南山镇人,他来南山镇,完全是因为桑月红的缘故。

两年前,黄三的一个八十杆子都打不着的“外侄”在南山镇当副镇长,分管场镇开发。黄三通过亲戚跑去死搅蛮缠,私下里又许诺给多少多少好处,竟说动了那“外侄”,给了他一栋五层楼的房子修。黄三天生就不是干正事的料。工程款拿到手,他不是想如何修好房子,而是先用来挥霍。吃喝嫖赌样样干。钱花了,房子自然不会修得好,质量马虎不说,还差点完不了工。“外侄”眼看自己要被卷进去脱不了爪爪,赶紧收缩防线,死扣着剩下的钱另外找人把工程收了尾。加上当初的许诺没有兑现,“外侄”就再也不照顾于他。

就在那个时候,黄三认识了桑月红。黄三大把大把的花钱,很快就把桑月红搞到了手。

黄三没了事干,就在南山镇混日子。每天陪着桑月红打牌。手中的钱渐渐没有了后,桑月红对他失去了兴趣。但黄三不依不挠,时不时死皮赖脸的缠着,半威胁半强迫的又与桑月红睡一回。桑月红早就烦透了他。因此,黄三杀桑月红并不是没有可能。问题是黄三也被人杀了。要搞清楚这个连环凶杀案,就必须搞清楚谁藏下了黄三。

黄三在南山镇结交的人都是一些混混,再有就是打牌的。莫非混混们帮他藏的身?但经过调查,那帮混混们并没有帮他。是谁帮了他呢?

欧阳明陷入了困惑。理不出头绪,不如出去走走。欧阳明驱车来到了南山镇。

迎着欧阳明的第一个人是蒋得才。

“欧警官,这么早呀?”蒋得才热情地跟欧阳明打着招呼。接着走上前神秘兮兮地对他说:“我有一条线索提供给你们,不晓得有用没用。”

“什么线索,说说看。”欧阳明听说有线索,顿时来了精神。

“黄三是被人杀死的。”

“你怎么知道的?”

“很有可能是罗棒棒干的。找到他就晓得了。”

“你把情况详细说一说。”

于是蒋得才就把昨天罗棒棒的话重复了一遍。

欧阳明带人抓住罗棒棒的时候,罗棒棒还在睡觉。

“啥子事抓我?”罗棒棒很愤怒。

“你不明白?不会吧!我问你,黄三是怎么死的?”欧阳明见罗棒棒装糊涂,点他道。

“他怎么死的我咋个晓得呐,你们不是说他是自杀的么?你问我,我问那个去?”

“罗方亮,你老实点。别以为你干的事我们不知道。说,你是怎样杀死黄三的?”

“我杀死黄三,笑话。我为啥子要杀黄三?我跟他无冤无仇的,杀他有什么好处?”

“你杀了桑月红母女,黄三知情,你杀人灭口。”欧阳明突然一击。

“别查不出来就乱球咬。你说我杀桑家母女,凭什么,拿出证据来呀!”罗棒棒不怕吓唬。罗棒棒专门坑蒙拐骗,进出公安局派出所是常事。对没证据的讯问,他滴水不漏。

“会有证据的,你等着。”欧阳明见罗棒棒死不交代,恨得直咬牙。“带下去。”他吼了一声,便径自走出来------

桑季红每天上午在家睡觉,下午去蒋得才的茶馆。一天有事没去,心里就悬吊吊的不舒服。

蒋得才对桑季红格外的上心。桑季红的茶钱蒋得才是不收的。大多数时间里,蒋得才就站在桑季红身后“报榜子”,指点桑季红打牌。有人来了,蒋得才去给客人泡茶。离开的时间长一点,桑季红就会喊:“蒋大哥,快点,我该打哪张牌哟?”

晚上,茶馆关门得迟。桑季红回去要走一段路,夜静更深,一个人走怪吓人的。蒋得才就叫桑季红等着,他把门关了送她。几百米长的街道,转两道拐就到了。要在平时,桑季红一会儿就走完了。有蒋得才送,桑季红就走得很慢。两个人的脚出得都轻轻的。桑季红真希望这段路再长些。蒋得才每次都把桑季红送到家门口,看着桑季红进了屋,开亮灯,才转身离去。

“蒋大哥,进去坐会儿吧。”头一次送到时,桑季红叫蒋得才说。

“不啦,已经很晚了。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做事呢。”蒋得才说。声音很轻,但听起来很坚决。

河里发大水了。

天气很闷热。屋顶上的大吊扇快速转动着。桑季红手里打着牌,嘴里不住的骂:“鬼天气,热死人了。”她不停地擦着汗。今天她手气不好,老“放炮”,输了不少。心里烦躁,更热。

“肯定要落雨。”蒋得才在她身后附和说。

一圈没打完,“咔嚓”,突然一个炸雷,像在头顶上炸开似的。吓得众人一震。接着就是瓢泼的雨柱。罕见的特大暴雨。顷刻间街上就积满了水。

“不打算了。”有人提议。

“不打干啥子?这么大的雨能走吗?”有人反问。

“打打,接着打。打到雨停。”有人建议。

于是又继续打牌。

雨好像故意作对似的,不停。

茶馆里麻将桌上的哗哗声也继续着。

“河水涨上来了!”

刚打完4圈,街上突然传来了喊声。那喊声伴随着炸雷声。深夜里听起来真有点叫人毛骨悚然。桑季红听得喊声,站起来就往雨里冲。她已经顾不得大雨了。她的家在河边上,水涨上来肯定被淹,她得回去看看。

“等等······”蒋得才来不及关门,随后也冲进了雨里。

桑季红慌慌急急的奔跑。大雨哗哗从头顶泼下来,打得浑身肉痛。暴雷“咔嚓咔嚓”的炸响,吓得人心惊胆裂。夜黑,雨猛,尽管走熟了的街道,桑季红还是摔了一跤,重重的摔在了街上。她挣扎着正爬起来,蒋得才追上来了。蒋得才伸手拉起她,又要继续往前跑。“哎哟”,桑季红叫了一声,像是跑不动了。蒋得才立刻蹲下身子,“我背你吧。”也不容桑季红分说背起她就跑。哗哗的雨声里,多出了一串脚踩在水里的重重的“啪啪”声。

桑季红在蒋得才的背上紧紧的伏着。听着噼啪噼啪的踩水声,她突然感受到了一股暖流。她忽然不心急了,甚至希望这段路更长些,希望就这么让蒋得才背着不下来。

蒋得才深一脚浅一脚的在雨水里跑着。借着闪电光亮,凭着熟悉的记忆,他居然没怎么费力就把桑季红背到了家。

河水上来得很快,已经涨到了桑季红家门口的石阶下,只差一层石头就漫上坝子了。

水还在涨。

桑季红从蒋得才背上下来,开开门,拉亮灯,一看,都楞了。两个人身上没有一处地方是干的。淋湿的衣服紧紧贴在身上,水顺着裤管裙脚往下流。桑季红那女人突起的地方全显露了出来。

丑丑迎过来怒视着蒋得才,被桑季红赶开了。桑季红感觉到了蒋得才的目光在发热。

桑季红有些不好意思,转身要去换衣服。“哎哟”,一迈步,她又叫了一声。

“来,看看摔着哪里了。”

蒋得才赶忙扶桑季红坐到沙发上,撩起裙子。桑季红一双白嫩嫩的大腿让他yu火中烧。他只觉眼发红,脸发热,血往上涌。

桑季红的腿其实摔得不重,只青了一块。蒋得才蹲下身帮他揉,她趁势贴在了蒋得才身上。蒋得才感受到她如兰的吹气,再也装不起正经,正要往她身上扑……“哗”,一个浪头打来,门外江水跃上了坝子。

“快!搬东西!”

桑季红猛地推开蒋得才,顾不得脚痛,翻身起来,跳下地就去搬东西。

蒋得才楞了一下,立刻明白过来,也赶忙帮着把东西搬上楼……

河水涨到桑季红家的门坎下。水被门坎挡住了。河水在那个刻度上停留了一段时间,慢慢的退去了。

河水再没有涨上来。

这一夜,蒋得才没有回茶馆……·

丑丑坐在楼梯口上,望着桑季红的房门,呜呜的哭了一个晚上。

欧阳明在南山镇忙了一天,什么证据也没找到。更令他沮丧的是,调查中发现,桑月红母女出事那天,罗棒棒在县城嫖娼被抓,整整呆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交完罚款才出来的。他没有杀桑家母女的时间。

罗棒棒没有杀桑家母女,缺少了杀黄三的理由,又找不到证据,他又死不认帐,欧阳明一时拿他确实没办法。讯问中问他怎么知道黄三是被人杀死的,他说是吓唬蒋得才,乱说的。他还说他杀猪杀猫倒有胆子,杀人万万不敢。

传讯不得超过24小时,规定的时间一到,欧阳明就把罗棒棒放了。

罗棒棒一肚子气,回来就把柴刀重新别在了腰杆上,找蒋得才算帐。

罗棒棒不敢明目张胆去找蒋得才,他晓得这样去自己占不到便宜不说,即使砍倒蒋得才,自己也跑不脱。他得找机会,悄悄的干掉姓蒋的。他也侦察桑季红。这女人要是乖乖的从了自己,就放她一条生路。要是还和姓蒋的搞在一起,就对不起了。杀一个人是死罪,杀两个人是死罪,杀二十个人还是只有一条命,不如杀个痛快。

罗帮棒窝着火,表面上装得若无其事,一点也不露要杀人的样子。

欧阳明也窝着火。在南山镇这些天,线索一个个地找出来又一个个排除,眼见着罗棒棒自己承认说杀了黄三,抓来一问却无实据。放了罗棒棒,欧阳明又一家一家的展开调查。

欧阳明又来到蒋得才的茶馆。欧阳明想再从喝茶人的口中找到点蛛丝马迹。

欧阳明走进茶馆的时候,蒋得才正指点桑季红打牌。桑季红亲妮的动作和眼神,让欧阳明皱起了眉头。欧阳明再看看蒋得才,忽然间觉得有什么不对劲。有什么不对劲呢?自己一时也说不清楚。但凭职业的本能,他感觉自己忽略了什么。他把桑季红叫出去,避开人群,悄悄提醒她,案子没破以前,不要与邻近的人走得太近,特别是男人。否则很危险。

“我没有和谁走得近呀!就是蒋得才来往多一点。”桑季红听了说道。

“谁也不好,还是尽量少来往。”

“没事的,这个人我晓得,决不会杀我姐。”

“在案子没破之前,所有的人都有嫌疑。”

“他也有嫌疑?不……绝对不可能。你们不用怀疑他。”

“为什么?”

“因为……反正他不可能杀我姐。”

桑季红说了半句就把话咽回去了。最后又冒出一句十分肯定的话。说完径自打牌去了。

欧阳明摇摇头,苦笑笑,显得有些无可奈何地走出茶馆。蒋得才追来,“欧警官,走啦?喝茶噻。”

“不啦,改天来喝吧。”欧阳明礼貌的回绝道。

“他不可能杀我姐,我知道的。”欧阳明边走边反复咀嚼着桑季红的话。这么说来,桑季红知道什么。对,肯定知道她姐的一些私生活。欧阳明就这么埋头思考着。

“欧警官,走耍呀?”

突然有人打招呼。欧阳明一看,记得是桑月红出事那天,在现场介绍情况的一位大嫂。桑月红的邻居。

“随便走走。今天没有打牌呀?”欧阳明说道。

“今天有点事。”那大嫂见欧阳明提起打牌,有些不好意思。

欧阳明继续往前走着。突然,他站住了,回头喊道,“哎,大嫂,等等。耽搁你一会儿,向你打听点事。”

“啥子事?”那大嫂回过身来问。

“想再问问桑月红的事。”

‘我晓得的那天都告诉你们了,再有恐怕我也不晓得了。”

“只随便摆摆,要得不?”

“要是要得,不过……干脆上我家吧。”

“行。”

于是欧阳明知道了蒋得才,知道了蒋得才与桑月红的关系。“怪不得桑季红说蒋得才不会杀她姐。”欧阳明思忖道。

“那天你们怎么没说呢?”欧阳明听完关于桑月红的故事后,问那大嫂道。

“嗨,那天那么多人,蒋得才也在,怎么好说呢。况且他俩的关系诡得很,说来人家不认帐,讨骂呀?”

“也是。谢谢你啦。”-

欧阳明道过谢。走出来。他在想,蒋得才就真的不可能杀桑月红?这个蒋得才……令人琢磨不透。

水退过后,桑季红还天天去茶馆打牌。蒋得才仍旧站在她的身后当“参谋”。不过,两人相互传递的眼神跟以前可大不一样,所谓“眉目传神”是也。

桑季红从观音寺回来后悄悄找人算过命。算命先生告诉她说,她交了好运,不仅财运亨通,而且如意郎君就在眼前,今年定会梅开二度。“不过……”算命先生拖长了声音说了半截,很不愿告诉的样子。直到桑季红连催叫说出来,没关系,才装模作样的说,如意郎君是泥鳅,猾得很,要她抓住就别放手。这些天来的苦追,她终于得到了蒋得才。

那晚上蒋得才帮着把底层的东西搬上了二楼后,身上的湿衣服已经脏得很。桑季红找出一套死去的男人的衣服,叫蒋得才洗澡。眼里含情脉脉地说:“看把你累的。”蒋得才也没怎么推辞,就去洗澡了。

蒋得才洗完澡坐在床边看电视,桑季红一会儿也洗过澡走过来了。穿上睡衣的桑季红更显得风情万种,蒋得才看得心性摇荡。两个人其实早已相互唾涎,睡到一张床上就再自然不过。

在情人眼里,对方什么都好,连缺点也变成了优点。这不是某一个人容易犯的错误,而是一般的人普遍都犯的错误。何况桑季红是自己亲眼看到的对方的好。所以她对蒋得才很满意。

有了这样一个晚上,桑季红更一心一意跟蒋得才好上了。她牢记算命先生的话,紧紧抓住蒋得才不放。欧阳明的话没有让她清醒,她反而觉得欧阳明神经过敏,什么人都怀疑。

当欧阳明再次提醒她时,她对欧阳明说:“我的事你莫管。”欧阳明本想让她帮忙调查一下蒋得才,被她的话抢白后,就没再说出来。

桑季红与蒋得才的关系发展得很顺,不几天后两人便公开住在了一起。

蒋得才勤快、细心、周到、体贴,桑季红像泡在了蜜罐里。她庆幸自己找到了个好丈夫。“怪不得姐要跟他好。”桑季红在心里说。

桑季红开始与蒋得才商量将来的事。

蒋得才把茶馆关了,随桑季红进城。桑季红坚持要去城里置办一些结婚用品,她还想穿上婚纱,照一张结婚照。

城里很热闹。桑季红挽着蒋得才从这个商场逛到那个商场。不大功夫,两个人的手里就被大包小包的东西塞满了。桑季红很慷慨,一律自己掏钱。有两次蒋得才在包里一摸一摸的,像是要付钱的样子,桑季红见他久摸不出钱来,心里着急,就把钱给付了。

“省着点吧,还要过日子呢。”蒋得才见桑季红还在买东西,实在忍不住了,劝道。

“放心吧,饿不着你。”桑季红正在兴头上,没有理会蒋得才的劝,只笑着对他说。

“你有钱?”蒋得才很随意的问。

“经营那么些年的车,能不积蓄点?”

蒋得才听了一脸灿烂。其实蒋得才晓得桑季红有钱,只是想证实一下。桑季红沉浸在喜悦中。蒋得才也沉浸入喜悦中。

幸福的日子总是甜蜜的。甜蜜的人不会去想不甜蜜的事。桑季红与蒋得才手挽着手从城里回来。

第二天,突然有人找桑季红。

来找桑季红的人是买房子的。桑月红母女遭害后,蒋小龙住到了桑季红家,屋子就空着。一开始警察封着,桑季红也没心思去过问它。

这些天过去,警察对屋子几次梳理,把能看的能查的该看的该查的都看都查了记了下来,这才把屋子交还桑季红。屋子里杀死过两个人,走进去总有一种阴森森的恐怖感。特别是蒋小龙,亲眼目睹母亲和姐姐死后的惨状,生死再不进那屋子。更不要说去住了。屋子空着总不是办法,桑季红就想到了把那屋子卖了,重新给蒋小龙买一套房子。在问过蒋小龙之后,便找人去联系买主。

那房子其实卖不起好价钱。这地方的人大多迷信,虽然嘴上不说,心底里却认为死过人的房子不吉利。大凡晓得内情的人一般不会买这种房子住。那房子就只能卖那些不知情的人。桑季红非常清楚这一点。所以她才不公开卖,而是悄悄找人在外边联系买主。因为喊价便宜,很快就达成了口头协议。

来人提出要看看房子。桑季红突然想到那房子还没打扫,让来人一看就吹了。本来早就要打扫的,这几天自己乐晕了头,把这事给忘了。她顿了一下,对那个人扯个谎,说钥匙被蒋小龙带着上学去了,叫人家明天来看。那人说他明天有事,迟两天再来看。

买房子的人走后,桑季红赶紧去收拾屋子。她一个人胆怯,就请了一个小工,一来帮着干些粗活,二来壮胆。她本来喊蒋得才一起去的,蒋得才说要照顾茶馆的生意,抽不开身。

姐姐出事以来,先是伤心,后来又碰上蒋得才,一直没有来彻彻底底的对屋子收拾一遍,到处零乱得很。衣橱里还有一些衣物,大多是姐姐穿的。桑季红取下衣物时心里就酸酸的,手有些抖,眼泪禁不住流了下来。她为姐姐伤心。收拾完衣橱里的东西,她怕有遗漏,又仔细搜了一遍。她觉得中间的隔板好像不对劲,于是蹲下身子往上看,这才发现隔板下有一个夹层。夹层吊在隔板下,很隐密。不注意根本发现不了。夹层下有一个小抽屉,锁着的。她找来桑月红留下的钥匙,打开小抽屉,里边除了一根白金项链,两枚戒子外,还有一个存折。桑季红清楚地记得出事那天,欧阳明他们已经找出了一个存折。那个存折现在还在自己手里。存折上钱不多,是日常开支用的,她当时就不相信姐姐才那点钱,怀疑一定另有存折。可到处都找了,就是找不到。桑季红打开存折一看,还有8万多元钱。再看最后一次取款的日期,刚好是出事的当天。从存折上看,最后一笔取了5万元。姐姐一下子取这么多钱干什么呢?这些钱出事后一分也没见着,很显然是被凶手拿走了。

凶手是为了钱……桑季红楞了一下,似乎醒了。

回到家里,她将疲惫的身子躺倒在床上,脑子里飞快的转着:姐姐为什么要取这么多钱,钱被谁拿走,凶手,凶手是……—她想不出一个头绪,就找蒋得才来问问。

“你姐会有那么多钱,怎么没听她说过?”蒋得才听了很惊讶。

“没见过我姐取出这么多钱?”桑季红不信。

“你姐会让我晓得她有这么多钱放在家里?”蒋得才见桑季红怀疑他,生气了。

“也是。你说得有道理。算了算了,我是找你拿拿主意,这么紧张的干啥子。”

桑季红见蒋得才不高兴,就打住了,不再追问。不过,蒋得才莫名其妙的发火让她生疑。先前不是这么小气的呀,为什么一提钱就发这么大的火?她开始疑惑,以另一个角度去审视蒋得才。她发现蒋得才什么都好,对她的确是无微不至。可是一遇上花钱,就吝啬极了。这些日子以来,她连指头大的东西也没得到过。就说前天进城吧,买了几千元的东西,蒋得才硬是一分钱没花不说,连来去的车费,中午吃饭都由她付钱。当时因心里高兴,没顾去想这么多。现在想来,蒋得才真的把钱看得紧。会不会是他……桑季红自己打了个寒颤。

星期天,闲下来的人多,茶馆的生意特别好。桑季红今天很例外,没有坐下来打牌,而是帮着蒋得才端茶送水,照顾茶客。

“哟,老板娘亲自倒茶来啦。”有人见了开玩笑。

“闭住你的臭嘴,谁是老板娘!”桑季红嘴里骂着开玩笑的人,却望蒋得才飞去一笑。

“你看你看,都成一家人了,还不承认。你不是老板娘哪个是老板娘?对不,蒋老板。”开玩笑的人并不放过桑季红。

“去你的。”桑季红假意道。

“老板,来两杯茶。”

说话间又有人进了茶馆。蒋得才端上两杯茶去了。桑季红给壶里加水。满满一瓢水舀起来,突然“叭啦”一声,水全泼在了地上,水瓢也掉了。桑季红软软的倒了下去。

“糟糕,老板娘摔倒了。”几个茶客同时叫起来,

蒋得才慌忙跑过来,扶起桑季红,关切地问:“怎么啦,不舒服?”

“没什么,只是头晕,歇会儿就没事了。”桑季红慢慢的站起来,坐到板凳上。

“你去睡一会儿吧,别在这儿硬撑着。要不我陪你去医院看看。”蒋得才说。

“算了。我睡一会儿吧,没事的。”

蒋得才扶桑季红进到里间自己的卧室,让桑季红躺在床上。“老板,泡茶。”外边有人叫起来,他只得对桑季红苦笑笑。“来啦来啦。”他边应着边跑了出去,随手把门也带上了。

丑丑坐在床前守着,翘着头望着主人。桑季红今天把丑丑也带着。她说小狗跟着跑。

桑季红见蒋得才出去了,赶快翻身下床,在屋里翻找起来。

桑季红其实没病。自问过蒋得才之后,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蒋得才到底是好是坏,她得弄个清楚。她不能这样糊里糊涂的和他好下去。姐的钱到底是不是他拿的?是他拿的就肯定能找到。因为姐姐出事以来,蒋得才除了和自己一道上了一天山,进了一趟城,就再没

有离开过南山镇。那么些钱要么存银行,要么藏起来。桑季红猜想拿钱的人不敢存银行。这么惨的案子,钱存银行等于暴露自己。藏起来的钱就一定能找到。她这么想着,判断着,开始着自己的行动。

桑季红刚拉开办公桌的抽屉,蒋得才进来了。他不放心,给客人炮上茶又回屋来看看。

“你怎么起来啦,不躺着休息。”他见桑季红起来了,心里着急。

“我照照镜子,看自己到底怎么啦。你的梳子呢,我头发乱了。”桑季红吓了一跳,假装在镜子前照照,又低头在抽屉里找梳子。

“在这里呢。梳啥子嘛,再躺一会儿吧。”蒋得才看也不看抽屉,把梳子拿给桑季红。“今天人多,我没空。钥匙在这儿,一会儿你想吃啥子自己拿。”蒋得才说着把钥匙给了桑季红。

一点不提防就把钥匙给了我,屋里肯定没藏钱,这么说不是他的凶手啰?桑季红拿着钥匙,心里掠过一丝疑问。不过她还是决定看看。她翻遍了所有的抽屉橱柜,除了一千多元现钞外,还找到一个存折。但存折上只有三千多元钱。桑季红不死心,把睡的床上也翻找了,仍然什么也没有找到。

桑季红放心了。自己是太多疑了,他怎么可能是凶手呢?他对姐那么好。桑季红自嘲地笑了笑。这时蒋得才又推门进来,她赶忙躺下。

蒋得才打开橱柜,拿出几个鸡蛋,“给你煮开水蛋,要得不?”他问桑季红。问话时他瞟了桑季红一眼。他打开橱柜时看见东西被翻过,已经明白了桑季红的用意。

蒋得才拿着鸡蛋出去了。桑季红这才又起来。看样子他已经看出来了。真该死,我怎么怀疑他呢,怎么可以怀疑他呢。她不停地责怪自己。咦,丑丑呢,跑到哪儿去了。她想起了小狗。没看见小狗,她正要找,就听见床底下小狗呜呜的叫。

“跑到床底下去干啥子,丑丑,快出来。”桑季红招呼小狗。

小狗从床下钻出来就咬着桑季红的衣服,把桑季红往床下拖。

桑季红觉得奇怪,这小东西发现了啥子秘密。她低头往床下看去。

床是乡下的老式床,人能爬到床底下去。桑季红看床底下黑漆漆,什么也看不到。她

找来一根棍子伸进去赶,床下空空的什么也没有。“丑丑,你搞晕了是不是,哪里有啥子 嘛。”她小声骂小狗。

小狗见主人找不着,又跑进床底下。桑季红低了头去看,依稀看见小狗两只后脚撑地,身子立起来往上咬着什么。她这才爬进去,伸手一摸,是一个方方正正的小包,吊着捆在铺板下面。她突然感觉到自己心跳叫快。她以最快的速度取下小包,打开一看,是5万元钱!她一下子什么都明白了。她愤怒、悔恨。她想哭,想喊,想杀人!可她很快冷静下来。

5万元钱还不能直接说明什么,她还要证实。她迅速把钱包好,原样捆在床底下。拍打干净衣服上的灰尘,什么都没发生似的躺回床上。

蒋得才端来开水蛋,她吃了一个,说头还晕,先回去睡了。

第二天,桑季红没去茶馆。她给蒋得才说要上医院……天黑时她才给蒋得才打了个电话。

罗棒棒一连守候了好些天,终于找到了机会。桑季红赶娃儿出去他看得清清楚楚。他猜到了蒋得才晚上一定会来,等他们睡着的时候好动手。桑季红上街的时候他钻进了屋子。

蒋得才到桑季红家时已经7点过钟。等他到来后,桑季红把灯关了,点上蜡烛。桑季红忙了一个下午,她把孩子打发去了伯父家,让蒋小龙也跟着去了。然后弄了一桌子好菜。搞停当了才叫蒋得才。

“过节呀?弄这么多好吃的。还是烛光晚宴。”蒋得才看见桌子上的才就高兴得叫起来。

“这些天你辛苦了,犒劳犒劳噻!”桑季红笑咪咪的迎着他。

“还有酒呀,过瘾过瘾!”蒋得才边叫边坐上桌子。

桑季红把门关好,这才过来。

“娃儿们呢?”蒋得才见只有他们俩,就问道。

“去他伯父家了。小龙也跟着去了。”

“你特意支开他们的?”

“嗯,不好么?”

“太好了。就我俩,好极了。”

桑季红也不管蒋得才的高兴是真是假,端起酒来道:“来,喝酒。”

蒋得才端起酒一口喝了下去。他拿过酒瓶,先给自己倒满,然后对桑季红道:“来,我给你倒。”

桑季红也不客气,也把酒一口气喝干。连着三杯酒下肚,蒋得才已经感觉出了什么,按住杯子道:“你今天怎么啦,这么爽快,慢点喝吧,急酒容易醉。”说话时他眼里掠过一道凶光。

“不怎么,想喝酒。”桑季红自顾自的又喝了一杯。

四杯酒下肚,桑季红的脸红润起来。她这才停下杯,望着蒋得才说:“问你个事,你能老老实实告诉我么?”

“啥子事这么庄重,弄得神秘兮兮的。”

“我问你,你那5万元钱是怎么来的?”

蒋得才大吃一惊,慌乱中道:“啥子5万元钱哟,你神经病不是?我有啥子5万元钱哟。”

“你那床下吊着的。不敢承认是不是?不敢承认说明你心中一定有鬼。”桑季红逼着他道。

“自己挣的,有啥子鬼。老子这两年开茶馆还赚不了5万元钱!”蒋得才见赖不过,就红着眼睛吼道。

“自己挣的钱不敢存银行,藏在床底下干吗?”桑季红毫不放松。

“不想存银行,要用钱不方便。怎么啦,这也要遭你怀疑?”蒋得才见桑季红逼上来,口气有些软。

“我怀疑你倒没什么,警察怀疑你就没那么好糊弄了。”桑季红见蒋得才软了下来,以为他怕了,冷笑道。

“警察有啥子了不起。老子一不偷二不抢,正正当当做生意,怕他个球。”蒋得才还嘴硬。

“既然不怕,就叫警察来看看好了。”桑季红说着就给欧阳明打电话。

蒋得才见桑季红来真的,晓得躲不过,就再不装了。冲过去把话按了,抓住桑季红一推,凶相毕露的道:“不错,那钱是你姐那儿拿的。可惜你太蠢,没告诉警察,现在太晚了。实话告诉你吧,让你死个明白。你姐两娘母是我杀的,黄三是我杀的。让你来追我,也是我设计的圈套。懂了吗?你不是存有钱吗?快把密码告诉我。”蒋得才一副穷凶极恶的样子。

“果真是你杀的我姐!”桑季红冷笑一声,又要去抓电话。蒋得才冲过去按住她,用手卡住她的脖子。

桑季红努力挣脱蒋得才的手,挣不脱,蒋得才的手越卡越紧,桑季红呼吸困难起来。蒋得才把手松了松,说道:“全都告诉你吧,反正过了今天晚上,就没有人知道这一切了。我跟你姐好确实是为了她的钱,可惜一直没机会下手。那天我假借要买隔壁的一个铺面,让你姐借钱给我。好说歹说她答应了5万元。等她把钱取出来后我又不立即去拿,却邀黄三来打麻将。我晓得她和黄三曾有过那么一腿,就故意拖得很晚才散场。黄三送她上楼,我就知道不会有好事。不过这样正好,让人不会怀疑我。等黄三从楼上下来,我再开门进去。我早就配好了钥匙。你姐见我进屋,还有些不好意思。我装着什么事也没发生过的样子,走近你姐。你姐知道我是去拿钱的,一点也没防备。等她把钱拿出来,我假装要和她亲热,把她放倒在床上,卡住她的脖子。她挣扎,我就用膝盖压住她。不一会儿就不动了。我恨她竟敢背叛我,就抓烂了她的下身。这时你那外甥女醒了,出来看见了我。我当然不能放过她。后来的事你不是都看见了吗?就这样,她两娘母去见了阎王。至于黄三我当然不能让警察抓住他。我只是略施小计,连哄带吓,便让他躲进了我屋里。谁也想不到。几天后警察一松弛,我就杀了他。制造了个自杀的假象,就把警察糊弄过去了。可惜呀,你也得跟他们去了。”蒋得才说完,双手卡得更紧了。

“放开她!”突然的一声大喝,接着就听到:“好你个蒋得才,狗日的杀了人还害老子。快给老子起去派出所。”随着话声,罗棒棒挥刀砍向蒋得才。蒋得才听到耳后风响,大吃一惊,把手一松,一闪身躲开。

桑季红立起身来,扑过去抓到了燃烧的蜡烛。她用尽全力把蜡烛抛向对面屋角的编织口袋。“轰”的一声巨响,随着冲天的火光,蒋得才和桑季红罗棒棒全都倒下了······。

欧阳明其实早就怀疑上了蒋得才,只是一直苦无证据。他好不容易得到线索,下午刚从银行查到桑月红取出了5万元钱,就立即赶来南山镇。

屋里炸响的一刹那,欧阳明的车刚好赶到。随着一声急刹,车门开启,欧阳明箭一般冲进了硝烟弥漫的屋子。

欧阳明抱着桑季红跑出来。桑季红已经不行了。她睁开眼睛,看到了欧阳明,对他抱歉的一笑,断断续续的说:“你······是对······的·····”话没说完,眼睛就闭上了。

两名赶来的警察抬出了蒋得才和罗棒棒的尸体,已经炸得残缺不全,不成样子了。

原来桑季红根本不是去医院,而是在镇上把所有能买到的鞭炮都买了来,放进一个大编织袋里。将一部分鞭炮拆去引线,倒出药,重新装进一个瓦罐里。混上铁砂子,置入火炮中央,这才叫来蒋得才。她晓得对手凶残,得防备着。如果真是蒋得才,她就引爆火炮亲手宰了他。只是,她没想到会把罗棒棒也带进去。

欧阳明在蒋得才的床底下找到了5万元钱,蒋得才连银行扎钱的封条都还没有拆······。

本文已被编辑[毛四]于2005-6-23 19:09:49修改过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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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评论共[8]个
荆楚风铃-评论

你就是实性子,你不能分成几段发?
后面越看越精彩,不过这样也好,看着过瘾呢。
你就喜欢写悲剧,让那桑季红活下来啊,怎么又让她死了?
  【三河汉子 回复】:呵呵,小说也是生活啊。能活下来吗? [2005-6-24 6:29:06]at:2005年06月23日 晚上8:31

li心有千千结-评论

是啊,应该让那女人活下来的。
  【三河汉子 回复】:故事发展到这里,已经没有可能活了。小说只是故事。 [2005-6-24 6:21:12]
  【li心有千千结 回复】::( [2005-6-24 8:06:15]
  【三河汉子 回复】:善心 [2005-6-24 13:36:51]at:2005年06月23日 晚上9:27

菩提鱼-评论

血淋淋的,惨!
  【三河汉子 回复】:生活的现实,人人都有所觉悟,就能避免惨痛发生。 [2005-6-24 6:18:09]at:2005年06月23日 晚上10:46

月光下的小河流-评论

小说写得非常好,但这样发稿不适合网上阅读。呵呵。可以分几次发嘛!
  【三河汉子 回复】:说得好,这就是对网络不熟 [2005-6-24 13:35:39]
  【月光下的小河流 回复】:慢慢就熟了,很简单的,比你写文章容易多了,呵。很喜欢读你的文章,功底过人,值得一品。吃饭了么? [2005-6-24 13:38:37]
  【三河汉子 回复】:吃了啊,你没午休? [2005-6-24 13:42:44]
  【月光下的小河流 回复】:刚吃完,上一会儿就下。希望能常在烟雨读到你的好文章,呵呵。 [2005-6-24 13:46:17]
  【三河汉子 回复】:;; [2005-6-24 15:03:27]at:2005年06月24日 早上9:12

野夫-评论

终于发了。其实我也有同感,分成几部分发效果会更好。
  【三河汉子 回复】:说得很对。 [2005-6-24 13:34:36]at:2005年06月24日 上午11:43

一声叹息-评论

悲惨!
  【三河汉子 回复】:呵呵,不就是生活么 [2005-6-24 13:33:54]at:2005年06月24日 中午12:36

清泉灵子-评论

惨是惨了点,写的的确很精彩。
  【三河汉子 回复】:谢谢。生活如是。 [2005-6-26 6:29:45]at:2005年06月25日 晚上9:28

血微魅影-评论

想不到、还有两把刷子啊?!呵呵!佩服……
  【三河汉子 回复】:谢谢 [2005-7-6 6:44:28]
  【血微魅影 回复】:呵呵~~~~~~ [2005-7-6 8:22:47]at:2005年07月05日 晚上7:5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