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担方知牛吃力，养儿方知父母恩。

——源自家乡的一句俗语　

母亲老去了。

今天是母亲节，打电话回去的时候，母亲的声音听起来有点苍老了。老去原来只是一刹间。母亲的一生都奉献了给我们，可是我又为她做了些什么？

在母亲节这天，我只想用我朴实的笔，写下我所可以记忆的母亲前半生。

尽管记忆是断断续续的。

母亲是什么时候老去的？

没有一个确切的时间，岁月一天一天的逝去，母亲，就是在一天一天的辛劳中，无声地流逝她的芳华。

她的一生，是怎样走过来的？听说年轻时的她美丽如花，我相信，而且我更相信她是一枝苦难的山茶花。

回忆是点点滴滴的山泉，漫漫的渗进我记忆的深处。

母亲是一个典型的中国南方农村妇女。美丽，勤劳，善良。母亲一生努力争取幸福却过得坷坎碰磕，一生为儿女操劳却被儿女伤透心，奉信健康就是最大的财富却一辈子摆脱不掉药罐子。

母亲给我的影响是深远的，这并不仅仅因为她生我养我，给我三餐一宿的温饱。

儿时的记忆中，母亲是年轻漂亮的。那时候梳着当时流行的长辫子，一米六八的个子，鼻梁挺直，皮肤白晰。

做女孩时的母亲性格是倔强的，像山一般。母亲是家里的长女，也是外婆唯一的女儿。正当母亲蓓蕾初放的年龄，遇上了中国最困难的时候----二十世纪五十年代。母亲的父亲，我的外公，为了养活一家七口，五个小孩，狠下心把母亲许配给了村长的儿子，一个无所事事的二流子，彩礼是全家一半人一年的口粮。母亲不屈服自己这样的命运，跟她父亲抗争了几天眼看没有回转的机会，就偷偷跟着当时村子里一个给工厂送木材的司机，逃婚逃到了柳城。那一年母亲十七岁。

母亲到了大城市后是怎样养活自己的，从来没有对我们说过。她一直都没有对我们讲过她年轻时的故事。这些，是我们从外婆的口中，点点滴滴听来的。外婆老了，喜欢叨唠。母亲的逃婚一直都是外婆的心病。

母亲嫁给父亲前，有过一次婚姻，就在她流浪的那个城市。生了两个女孩，孩子都很漂亮。丈夫后来坐了牢，至于什么原因坐牢，她又是怎样离的婚，我从来没问过母亲。不敢问。小时候不敢问是怕挨打，也不懂大人的事，长大后不敢问是怕母亲的伤疤会流血。在那个年代，在中国，离婚意味着需要多大的勇气和代价。

两个孩子，一个判了给母亲，一个判了给她的丈夫，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她把本来判给她养的孩子，送给那个城市卷烟厂的人家收养了。我一直都没有见过她。想必她恨母亲，不想原谅当年母亲的狠心。

外公一九六六年死于浮肿，一种饥饿熬出来的病。外公死时，母亲回去了，带着父亲回去的，那时候她已离了婚，认识了我父亲，是父亲出钱葬了外公。那时候，父亲在外在做建筑有了一点钱。

母亲的目光有时候是迷茫的，无奈的。母亲的心里，一定有着不为人知的伤痛吧？我想，那个被别人收养了以后再也没有叫母亲一声妈的同母异父的姐，也许是母亲心里最深重的愧疚。

我理解当时她对妈的恨，但是我不理解的是，她现在也为人妻为人母，为什么还不能理解一个做母亲的心。

母亲的长女，我同母异父的姐，在她父亲过世的那一年，回来寻访母亲的下落。

她长得颇像母亲，更比母亲多了一份妩媚。母亲看着她的时候，眼神常常是复杂而无奈，我看不懂她的眼神，那时候，我还是个孩子。

母亲嫁给父亲后，父亲把她带了回来，而他又跑出去打工。一年回来那么一两次。

那个时候，文化大革命刚刚开始，全国上下要搞集体所有制，要吃大锅饭。有劳力干活的小孩算半个大人，因为到年底，可以分半个人的口粮，没有劳力的小孩，吃的就是上一年大人在生产队里的累积公分所得的口粮。家里，五个小孩子，从一岁到十岁。六张嘴巴吃饭一双手劳动。母亲的肩上，重重的压着我们五兄妹的养育义务。最大的姐有十岁，她要去帮妈妈到地里干活，因为她可以拿半个人的公分。母亲很忙，每天上完工回来，所有的家务都在等着她做。对母亲的记忆，大部份是屋里灶间她忙碌的身影一层一层的叠加。

母亲一个正直的人，对我们做人的要求很严。绝不允许有欺骗和盗窃的行为。哥哥和姐姐曾经为了这个没少挨打。一个女人承担着五个小孩的生活和教育，再好的耐性也会被磨光。我们常常为了偷拔了公家种的花生，或偷了公家园子的果子而被母亲打得半死。我们都饿。别人家的小孩偷了，顶多骂几句，做父母的打心底里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孩子挨饿，而且公家的东西，不偷白不偷。而我们却会被绑住手脚跪在碎石上被母亲用杨柳枝抽打。以致有时候某些人看到了，以为她是在做给别人看。我想，我今天这倔强的性格，就是那时候被母亲打出来的吧。

那时候我们很羡慕别人家的小孩，不用做家务，不用带妹妹，不用挨打。

而我，是五兄妹中，最叛逆的一个。是令母亲肝肠寸断的一个。我想，就算我用我后半生的时光来伺候她，也弥补不回我的错给她造成的伤害。

母亲的身体一直都不好。先天性阵发性心律不齐。记忆中令母亲突然间变得苍老许多的事我的四姐离家出走。

那件事，对母亲的打击太大了，以致她心脏病发，躺在床上不吃不喝痛苦的呻吟了三天。

而四姐的出走，让母亲更心痛的是想起了她的过去吧。

。。。。。。

如今，我也为人母亲，方能体谅一个做母亲的心情。

终有一天，我也会老去，就像母亲现在这样，孤单的守着一座空空的房子，等待儿女的归来。

记忆里的母亲，还有很多很多没有写，因为时间的关系，就暂告一段落。

祝天下的母亲不仅仅是母亲节那天快乐。

本文已被编辑[玉宇]于2005-6-22　8:51:49修改过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