筱云住进了医院,经诊断后,病情和海江说的完全相同,医生还夸他救的及时呢。安顿好筱云,海江要走,却让梦平死死留住,梦平是让筱云给吓怕了,海江在,梦平就有主心骨。梦平这才有时间细细地和海江攀谈,原来他和筱云、梦平竟然在一个城市里就读,只不过海江读的是医学院。他还有一年就要读完研究生了。那天,海江也是乘同一趟车回家,在列车上听到广播后急急赶到的,因为还只是个学生,所以他不敢造次,当看到几个医生都束手无措时,人命关天,他才不得不走出来援手,救了筱云一命。梦平一听大家在同一个市里读书,就觉得格外亲,也就和海江熟识了,但两个人谈的最多的还是筱云。说起这个病,海江总是忧虑地说,“这种病是心脏病最难医治的一种,先天的缺血,后天不太好补,这种病还无法预防,它不定期发作,”海江看梦平茫然的样子,还给她打了个比方,“比如家居用电,通电后,灯就会亮。”梦平点了点头。“这次是天气热导致的,除非有奇迹……我以后要多留意一下,看能不能从内里补起。”看着海江一脸认真的样子,梦平就说:“病的严重性用不用跟她说呀。”“最好不要告诉她,只和她说一些注意事项就行,这个病只要呼吸调匀,保证血脉畅通,一点看不出是病人。不信,过两天你看她,保证是活蹦乱跳的。”海江一脸的自信,让梦平安心许多。果然,只在医院住了半日,筱云就跟没事人一样,有了精神,就开始打量起自己的救命恩人。海江,一米七五左右,很瘦,肤色略黑,不是帅气的那种,可能是学医的吧,很细心,头脑也总是在时时思考的状态下,这一点可以从他的眼神里看得出,有时,那种忧郁的神情,像足了诗人。这是筱云第一次近距离观察一个男孩子。有海江的细心照顾,梦平反而偷了懒。住了两天院,筱云说什么也不住了,也是的,没事人一样,怎么能在病床上躺得下。最后三个人凑足了住院费,经医生同意,出院了。还是一路同行,三个人有说有笑,如多年的好朋友一般。
筱云看梦平呆呆的样子,知道她一定是在傻想什么,就用手在她的眼前晃了晃,说:“梦平,我没有告诉你海江去世的事,你没有生我的气吧。”“哪会呀,不过,他自己是学医的,怎么会……”梦平怕勾起往事,使筱云痛苦,就打住了话题。一直以来,梦平都以为海江是在南非不回来了,以为是筱云在傻傻的等他。看筱云泪光点点的,梦平急忙岔开了话题,说“你不是说单位让你出差吗?”筱云一听这个话题就转忧为喜,高兴地说:“是呀,我争取到一个公费旅游的差使。”“公费旅游,哪会有那么好的事呀。”梦平不信,知道筱云又在大事化小了。“杂志社想新办一个‘各地风云’栏目,几个人争这个差使,还是让我抢到手了,可以四处看风景,到处玩了。嘻嘻……”看着筱云笑得那么开心,不知情者,还真的以为她是得到好处,梦平没好气地说“搞不好会砸锅的。”“所以领导把这个任务交给我了,是委以重任。”“行了,别给你点阳光,你就灿烂,你要好好注意身体。”“没事了,我都是时时按照海江的要求去做的。这么多年也没有犯,大概是好了。”两个人谈了许久,筱云对梦平说“第一站先去福建,搞一个土楼专访连载。”梦平就知道筱云会这样,在上大学的时候,筱云都不知和梦平说过多少次了,要游遍祖国山山水水,找老公,可以不是同行,但一定要懂文学,最好是一个大款,有好多钱,能带她四处旅游。每次看筱云得意洋洋地说这些话的时候,梦平总会说她是不知天高地厚,筱云都是赖皮地笑。筱云讲的最多的还要数龙岩的土楼,她还买了许多关于土楼的书,其实,凡事不亲自经历一番怎么会写得出呢。
四
飞机从云层里钻来穿去,几个小时后,就到了筱云心仪已久的福建。汽车在蜿蜒的盘山公路上绕个不停,就像是在人的心里穿行,车轮子就在离山崖一尺远的地方蹍来轧去,如果你不小心向窗个看一眼,心准会提到嗓子眼。就这样,汽车像蜗牛一样在层层的山的包围圈里爬行,总以为马上会走出这层峦叠嶂,非但如此,反而越发走进山的垓心。
四围青山如黛,远望泉水如白练从山上垂下,伴着夕阳的金灿灿的余辉,几个圆的、方的土楼如山花般灿烂地开在群山的心脉里,真是一幅绝美的自然山水画。筱云喜不自禁,车门刚一打开就跳了下去,朝着她心中的想像之地狂奔。离她最近的是个圆形的土楼,从外面看,楼很结实,有二十几米高,像山里一个憨实的后生,正如书上介绍的一样,楼身全是用泥土垒成的,方形的窗子均匀地点缀其间。筱云绕着楼转了一圈又一圈,仔细地看着,认真的调着焦距,像是给自己心爱的人拍照。筱云正看得出神,一个中年妇女热情地和她打招呼,“你是来看土楼的吧?”她的普通话还不太灵光,但筱云还是能听得出,“是呀!”她忙应着,“大姐,你这有没有租房子住的?还有,能不能进去看一看你的住处?”“怎么不可以,就到我家住吧,不用租的,刚好我家客房空着。”大姐的话让筱云感到欣喜万分,虽只是一句轻松的话语,从大姐那里,筱云看出了客家人的热情好客,还有她们那特有的憨实。筱云随着这位大姐进了楼门。楼门特厚重,是厚厚的的木质门。如果是关了门,再多的人用力猛砸,恐怕也难进入。筱云心想,“这个楼,只有这一个出入口,还真不是那么好进的呢。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楼的里边建筑极精,这个楼有四层,像梯田一般,每一层都有一个出檐的瓦顶,琉璃瓦在阳光下闪闪发光,透出楼的华美。楼梯和栏杆都是木质的,但油漆脱落,看来年代久远。筱云在心里不住地感叹“这真是个世外桃源,难怪人们会不远千里来探望它们。”大姐领筱云拐入她家的楼梯,径直来到二楼。通常情况下二楼、三楼是卧室,一楼是厨房和放杂物的地方。环形的走廊,每一家都是互相连气的,真是一个融融的大家族呢。大姐边走边给筱云介绍,一面高声大喊着:“阿威,来客人了。”随着喊声,从楼里飞跑出一个二十岁左右的男孩子,给筱云的印象是特瘦,削肩,个子很高,看上去似乎是江南的一竿瘦竹。看见筱云,眼睛亮亮的,脸上挂着甜甜的笑,大姐忙说:“叫阿姐。”筱云笑了,“叫阿姨吧!”那个阿威只是看着筱云笑,没有说什么,可能是不知道如何来称呼筱云吧。
闲聊了几句,筱云听不太清大姐说的话。大姐猜想筱云一定是饿了,忙着去做饭。做了闽西风味的粘点,筱云在一旁偷偷地看着,想学一手回去做。先是把面和匀,然后是把芝麻还有捣碎的核桃仁、花生和糖等物一层一层地放进去,然后放在锅里蒸。看着就有食欲,更何况是吃呢。不一会儿就见那个阿威从外面拎回了一大篮子东西,有各种青菜,还有两个圆圆的一端略有点尖状的东西,筱云看了又看,却不知是什么东西。阿威笑着说“是竹笋。”筱云略有点吃惊,整天地向往竹韵清幽的生活,竟然不知道竹子的雏形竟是如此,心里已有几分爱意,竟想,有时间一定到竹林里呆上几日,好好领略竹林的意趣。筱云正呆呆地出神,那边大姐叫筱云开饭。筱云狂吃那种她最喜欢吃的粘点心,那个竹笋做的排骨汤,更是鲜美可口,她把竹笋放到嘴里嚼咀,又嫩又脆,微甜且清香可口,筱云还是第一次喝这么美味的鲜竹笋汤呢,以前在超市里,也只是见过塑料袋里装的细细的竹笋干……这一餐是筱云吃的最美味的了,大姐看筱云吃的香甜,就说,改天给筱云做闽西最有名的糍粑。那糍粑,是她那儿过年过节时才做的,现在为筱云这个北方来客特意而为,筱云心里已是感激万分。这顿饭让筱云不忍罢口,还有那时兴的青菜,在北方,哪有如此新鲜的青菜呀,“唉,江南好,四季如春,山美水美,人更美。”筱云在心里默念。
大姐给筱云安排在三楼,平时无人住,有客人时才让到那个房间的。筱云无心睡眠,从窗子远远地望去,远山近水尽收眼底,绿遍心头,傍晚的空气,弥满着浓郁的绿的香气,是呀,此时的北方,还只是嫩嫩的春来早,只是草土味,而这已是草绿得旺盛,花开得热烈。看着月亮升上天空播散清辉,看着稀星在天边对着筱云这一远方的客人眨着眼睛,筱云也适时地和她对视,久久不忍回眸。“海江,我真的来到了土楼,现在就住在里边,正感受着几百年来留下来的古典韵味。”筱云在心里和海江对话,她总是这样,每做一件事,都会和海江商量。筱云每次都是痴迷地回想起她的海江。
自从海江救了筱云以后,大家的接触多了,好的像哥们。三个人中海江最大,比梦平大一岁。他总是大哥哥似的处处让着两个女士。而筱云还总是调皮地戏弄他。也许是筱云更小或是有病的缘故吧,海江更是偏爱于她,梦平也不奇怪。几个月过去了,筱云发现梦平有些不对劲,总是借故去见海江,筱云开始还没有理会,时间久了,她才发现这三人团不像以前那么自然,主要是梦平和海江对视时的眼神。筱云那时才明白,自己是充当了一个不太好的角色。于是,她们每次去找海江,或是海江来看她和梦平时,就有意地回避,为的是让他们有时间多呆在一起。这种尴尬的情形持续了有一个月。那时,海江正面临就业,能留在一个大医院里工作,搞自己的科研项目,这是让许多人羡慕不已的事。何况当时的研究生还是少之又少。海江最先意思到问题的严重性,如果说自己没有爱慕之情,那是假话,可她们两个人各有优点,梦平是稳重娴淑;筱云是天真活沷。最可气的是筱云可能还没有意想到什么,每次聚在一起,她除了玩,取笑,不会有别的想法。而海江是能读得懂梦平的眼神。海江在掂量自己的感情的天平,逐渐的他自己知道,每次看到梦平,他更是直直地向梦平的身后看,尽管有时是失望的。他知道自己更是想看到筱云那如花的笑靥,没有谁比他更清楚筱云的病情,可爱情是说来就来,是谁也把握不住的。撇开一个热切的眼神,去费力捉捕一个闪烁不定的目光,他自己还真的把握不准。但他要有一个完美的结局,他不想让梦平伤心。
那天梦平从邮箱里拿给筱云一封信,一看是xx医学院,知道是海江寄来的,她叹了口气,女性的第六感观是最敏感的。从上大学始,这是梦平第一次看到筱云在拆信件,梦平心里的滋味是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就如一个要下雨而下不出来的阴雨天。筱云知道是海江的信,正感奇怪,前两日刚见的,写什么信,打开看时,上面是一首词:《长相思》
“坐相思,卧相思,蓝瑰眸子窈窕姿。同折桂花枝。
莫笑痴,莫道痴,凉夜悠思谁又知?鱼传尺素迟。”
筱云始料不及,怎么会是这样,不过这的确是首好词,字写的也是刚劲有力,看来,海江不单是医术高明。她拿余光扫了梦平一眼,梦平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筱云不知道怎么办,平时有事时,可以和梦平商量,可这次……梦平是自己最好的朋友呀,她还救过自己的命。筱云觉得梦平和海江都是自己生命里最重要的人物,她一个也不能伤害。筱云陷入了无边的痛苦之中。筱云谁说没有和男孩子谈过恋爱,但当她知道海江给自己做人工呼吸救自己时,就对海江有一种异样的感觉,绝非是感激那么简单。当她看出梦平对海江有意时,自己不管从哪个角度讲,回避都是最好的选择。别看平时筱云总是嘻嘻哈哈的,她是把细腻的感情隐藏在最深处。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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