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鹰的翅膀擦亮天空，仰望的灵魂燃烧

一条大河和庄稼若即若离地对视，山峦涌动

村庄的根部在大河的血液里抓取铁和盐

黄色的血液，黄色的土地，黄色的脊背

一尾鲤鱼追随羊皮筏子进入渔歌的深层，姑娘的眸子闪亮

涛声锻打着民谣，旷野，万家灯火

镰刀和犁来回寻找散失在土地里的果实，羊群归来

麦芒冷凝的光照亮冗长的日子和充血的眼睛

按照小路圈定的秩序，一个男人要躬腰走完一生

炊烟将门环和菜刀打磨一新，一个女人的影子晃来晃去

篱笆鸡雏和一条狗占据通往柴门的显著位置

傍晚，村庄被一只鸥鹭安静地点上一个逗号

我们生生世世虔诚地贴近泥土

在那个漆黑的陶罐里取出水和谷粒

然后用烈酒注满生活的凹陷部分

用牛角坚实地顶住松动的日子

晚上，放倒自己的女人如同放倒一棵庄稼

2

战争和饥谨隐藏在河流的阴暗的角落

关于女人和土地的战争，不断地洞穿那堵古老的城墙

马蹄踏碎一口锅和女人的哭声

一把剑的寒光窥视中原那个青铜质地的鼎，

那只鹿中箭，在yu火围攻下无处可逃

白骨长在庄稼的位置，鸡鸣荒芜

谁用士兵的血涂抹冰冷的勋章

烽火冲散炊烟的队伍，收割头颅

异族的旗帜摇散了庙宇里苍凉的钟声

牧歌痉挛，黄河岸血迹斑斑

硝烟散尽，一只手就会沉沉压来

轻易取走地里的麦子和男人眼里的光芒

朱红的大门紧闭几千年，拒绝乞丐和狗的进入

雪的火焰啃食衣衫褴褛的肌肉

逃亡的脚印，凌乱地填满历史的背面

正面，工整地书写着帝王和宫女的故事

3

远古的雷声擦亮我的头颅，先人的星光点击孤独的窗子

我和一棵树倾心长谈，暮色再一次溃败

我的血液沉淀坚硬的石头，声音的利剑挺出

保卫自己的眼睛和屋檐下的鸟儿

照亮脚趾和一条去向已定的路

大禹用过门不入的身影打捞那些溺水的灵魂

张衡的身躯阻止一场地震袭击我们平庸的智慧

杜甫的眼泪砸在我的骨头上，生出许多钙片

韩愈的旗帜飘扬成一座难以企及的山峰

岳飞怒发冲冠，谁还敢让长城轰然倒塌

我知道有些人用笔掘开叛逆的河流

远离黄河，诗歌容易被一个女人杀死

我坚信深邃的火种能防御蝙蝠的误伤

暗处绿莹莹的眼睛朝我扔来蚊子的尸体

我有火，我不怕

4

风从海上来，吹绿了沿岸的树

那些城市日渐长高的身子挡住阳光和水

一朵云从头顶飘过，雨下在西边

中原渴望的眼睛空洞地凹陷

父亲的手拼命地攥紧农具，护住贫血的玉米

大雁还一年年地飞过，歌声悲凉

我们注定要离开土地，根的断面渗出泪珠

没有人知道我们对土地的眷恋

潮涨潮落，我们最先被岩石划伤

伤残的手指，抖动着摸索回家的方向

那个简陋的鸟巢，还能不能承受语言的重负

洛阳牡丹，南阳黄牛，新郑红枣，信阳毛尖

一阵清香，一片热土，一颗赤心，一曲乡情

在不同的手中迸发温馨或者媚笑

我们物产丰富，但我们贫穷

我的农民兄弟，河流一样流失在异乡的路上

5

我的农民兄弟，不断被门撞伤

不断被眼睛里的冰冻掉手指

那些有牙齿的眼睛，咬碎我们的名字

那些高楼的锯齿，深深陷进挑过麦子的肩膀

我的农民兄弟，我能用一首诗温暖你冰凉的泪吗

我们有常香玉，有任长霞

我们为什么不能抵挡从牙齿袭来的冷光

我们有孙天帅，有李学生

我们为什么会让有毒的草插痛我们的名字

我的农民兄弟，你要挺直地站着

黄河的血液，太行山的骨头，我们的民歌铮铮作响

先辈们，一次次失去头颅而不倒

我们应该先稳住名字的溃败

用愚公的虔诚移走一座山，移走贫穷和屈辱

6

崛起的声音好迟，好迟，泪落进土地

黄土从走失的方向返回，玉米重整旗鼓

鸟儿在火中衔出一枚种子，种在闪电的腹地

挽救炊烟，歌声勇敢地探测天空的高度

在陶罐的碎片上，我们重新种下自己的名字

熄灭龟甲卜辞的蓝光，让铁和盐深入脊髓

让我们用鹰的花朵和钻天杨的筋骨，托起孩子和太阳

托起中原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