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一切为了学生

为什么说，学生是祖国希望的下一代。因为，每个家庭投入的教育经费在家庭支出里占去了超过百分之五十的比率。这是一个大蛋糕，谁能够在这大蛋糕上咬一口，谁都会富得流油水。于是，为了能够在这大蛋糕上咬上一口，各个组织、部门、团体都打着为学生服务的口号，盯着学生家长口袋里那鼓鼓的钱。

☆1☆

假如一个学校没有学生，那么这个学校将不成学校，不管其先前如何地辉煌过，不管其师资力量如何地高，全都在一瞬间瓦解；假如一个学校有了学生，不管这个学校先前如何的没有生气，也会在瞬间活过来，所以说，学生是一个学校的血液，学校所有的一切，包括优秀教师都是因学生而产生。

大多数的学校成为名校，不是由这个学校的教师是否有名气，而是由这个学校的学生，极少数的尖子生而成名的，特别在如今这一中、高考指挥棒下，在状元依然被人看热的21世纪文明将封建打倒了近半个世纪的今天。一个中学假如能在某一年的中、高考中考出个状元来，最好是能到清华北大那里就读，不用我废口舌吐口水，新学期开学，将有很多家长慕名把自己的孩子送到这个学校就读。等到这个学校读书的学生多了，学校就有了选择的余地——择优录取。学生基础好，素质也就高，如此，教师非但教得轻松，且学生学得也快，考试分数高。当然，中、高考时也就有更多地人上名牌重点，如此，学校的名气也就如日冲天。听说在经济社会里，有一“马汰效应”，它是说，富的越富，穷的越穷。将这一效应套用于学校，那不就是：优生进名校，名校越有名；劣生进差校，差校越差。这应该是一个很有名的效应，同马汰效应一样的有名，而我说不定也会同马汰一样有名气。会吗？我肯定不会。因为我们国家人才太多了，如我不是人才者竟成名，那不是造成许多是人才的人心理不平衡了吗，而国人不平衡的结果总是走极端。知道什么叫极端吗？不用我说这谁都知道的。

古镇原先有三个中学，第三中学在建校不到五年就被撤并了，改成办高小学校，而原先的高小学校，没学生了，只能卖掉。至于价格吗？无论谁买了都值得。撤并原因是生源少了，那学校离镇比较远，交通不太方便。学生越来越少，于是只好撤并到第一中学和第二中学。撤并第三中学不久，撤并第二中学的风声由上往下刮，我每次回家，庄里的人都问我，是不是就要把第二中学撤消了，到第一中学那里任教了。到第一中学任教就好了，至少买菜近。我唯以上面还没正式下达文件塘塞。他们问多了，我就干脆说，早就并了，二中那已经没有一个学生了，改办养猪场了，我吗，当然没课上了，也就只好在里面负责喂猪。他们都不相信，说我什么可能会去养猪呢，一个读大学出来的人。我于是笑着说，那学校都撤并了，没有学生了，我不养猪还能干什么，难道我堂堂一个大学生比你们还要差，连养猪也不会吗？他们答说，不是那个意思。而是讲你不干养猪这脏累活，要不然，你读大学有鸟用呀，不是白糟蹋钱了。喔，在他们的潜意识里，读书人是不能劳动的，虽然劳动光荣。但不劳动，更加地光荣。

喔，原来如此。读书的就不能再干脏累的活，而应该干——干什么样的活呢。当然是在有空调的地方那坐着了。荒谬。读书是为了更好地为人民服务，而不是为逃避劳动，为了享受。但仔细想想，总觉得那更好的为人民服务很空洞，到是为了自己能够在有空调的地方做事，不用晒太阳，不挨雨淋才是真真实实的。

事实上，局里已经计划并着手撤并第二中学。因此，从我到第二中学任教开始，上面已经不拨一分钱款投资于第二中学以维系正常的教育。所拨下来的教学设备全部放在第一中学，即使第二中学的设备严重缺少，而第一中学那里的教学设备多得用不完摆在仪器室里盛灰尘，也不让二中有一台象样的教学设备。处于动荡中的第二中学，人心惶惶，成绩好的学生不愿意到第二中学就读，就是原先在二中就读的尖子生，在某些心地不纯人的鼓动下，心也动摇。至于老师，则不必说，能搞走的搞走，不能走的也创造关系走。第二中学流失的学生越来越多。

这一学生流失问题，在校长退休后，副校长开始全面主持工作后开始，越来越严重。

新的校长任命下来了，是小a。这都出乎众人的预料。小a在任校长之前可是一名普通的教师呀，连学校的中层领导都没做过一天，什么一下子就成了学校的第一把手。众人都认为，应该是副校长当校长才对，虽然，在会议上，副校长十之九说：自己已经不想当领导了，留机会给年轻人锻炼锻炼，因为自己年纪虽不很大，但毕竟当这一副校长已经十多年了，精力不如年轻人，且年轻人都是大学毕业出来的，什么都做得来。但大家心里都明白，副校长想把那“副”字去掉不知等多久了，如今机会难得，他什么可能会放弃呢。官场里混的人都不简单，只不过不是他们能力大，能办实事，而是口是心非，说一套做另一套罢了。

果然不出众人所料，新校长不是他的姓名后，他十多年的稳重尽失，心理失横。第二天一大早就跑到局里，当着众人的面，把自己工作多年所得的一大筐荣誉证书丢在局长面前，质问局长，就凭这么多的荣誉证书让我当局长也绝对不比你差，什么我就没能当上校长？局长毕竟是见过世面的，任其发泄，直到他口干了，没力气了，才不紧不慢地说那是局里领导层讨论一致通过的。你也不能怪我，这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找不到元凶的副校长只好灰溜溜地逃了回来。回到学校里，恰好让我撞见，我忙打了个招呼，“副校长忙哟。”若在往常，可都是他一脸笑容的先跟别人大声招呼的。如今却——我认真瞟了xr一眼，只见他昔日淡淡地笑容没了，一脸的阴沉，发黑，比死了亲儿子还要伤心。

新第一把手有新第一把手的领导层组阁，目的是为了方便于工作。要不，领导层不团结，容易造成帮派，最终所有的工作只能停留在会议的争论上。小a上任后，当然也不例外的要重新组阁。为此，曾经参与打击小a的副校长xr非但正的当不了，就连副也被免了。被免去副校长职务的xr彻底地跟局里的领导翻了脸。xr到局里镇政府里闹了好几回之后见没凑效，便改了策略，不闹了，认认真真工作，那样子，如同新分配回来的老师般热情，人呢，则很少说话，给人的感觉是他识大局。就在大家忘记xr的虚伪时，xr将一调令书给小a。

xr到一中去了。小a毫不犹豫地在调令书上签字同意放人。然没到一天，小a就后悔了，后悔自己太仁慈，不该放人走。原先小a想走，但xr不同意，小a何不以其人之道治其人之身，不放走xr，压制他，让他永世不得超生呢。

“我们就是对xr太仁慈了。不放他走，我看他连屁也不敢放一个。”小a不无后悔地说。

xr游说其所教的两个班级中成绩好的学生到第一中学那里去跟他。结果是学习成绩在镇的两所中学里学习成绩数一数二的两个尖子生去跟他了。xr对他们说，第二中学下个学期就要撤并到第一中学去了，与其等到那时下去，不如先行一步，早适应新环境，就占了主动权。更何况，第二中学师资力量比第一中学的师资差得远了。本来，以你们的天分，在中考中夺得全县第一二名是没问题的。但由于第二中学师资差，使得你们不能突破现有的层次，提高到更高的层次。

在xr那张可以把黑涂成白的薄嘴唇教唆下，那两个学生就这么去第一中学就读，全然不顾学籍卡没能带走，如此，将来假如第二中学不给他们学籍卡的话，他们在中考时就有可能被列入补习生的危险。关于学籍卡的管理局里是非常严格的，是不能乱涂改的。镇里两中学的学生也不能转学。

新学期开学不见那两位同学返校学习，班主任进行家访，才得知他们都已到第一中学那里交费。第二中学的教导主任小b与第一中学的教导主任sh取得联系，小b说：“一中的教导sh呀。我上面有两个学生到你那里交费了。进66班。”

sh：“真有这回事，我去查查看。”

“这件事我根本不知道，假如你不问我，我至今还蒙在鼓里呢。是你们原先的副校长xr将他们带来的，就直接进入了xr所任班级的科目。这件事不经过我，我也不知道。”

“有这可能吗。一个班级多出两个活蹦乱跳的人，负责学校教育工作的教导主任竟不知，这有点说不过去吧。”

“我确实不懂呀，我骗你干吗。说不定他们告诉校长了呢。你问我校长看看。”

“喂，一中校长吗？我是二中教导主任。”

“我是。有什么事吗？”

“也没什么事。是这样的，我上面有5个学生到你学校就读，你知道吧？”

“关于学生转学问题呀，具体由教导主任来做，我不太清楚。你找教导sh了解了解看看。”

人们为什么热中于足球，是因为其被一大群人争着踢来踢去地，这正体现了人的本性——把事故的一切责任推给别人，绕圈子捉迷藏。

一个学校的教导主任或校长，有外来学生到其学校就读而竟不知道，那会可能吗？可能，当然可能，那就是他们知道了却都当作没有看见。为了学生，为了能够获得基础好素质高的学生。有经济能力的学校不惜打出种种奖励办法，以招揽好学生。而如今有尖子生找上门，干吗不要呢。不要的才是白痴是傻子。至于类似这情况，多踢几次皮球撒几次谎而已，无需花票子，无本生意的事，傻子才不干呢。放下小b的电话，sh对着电话如此说。

学生是学校的一切，学校的一切工作都是为了学生。因夺生源而展开的大战，是轰轰烈烈的，同战场一样的激烈，只是没有硝烟而已。而不管是中学还是大学，教师的精力全都放在争夺生原上。只要能够抢到素质好的学生就万岁了，至于入学后能够尽心地教好他们，那可是另外一回事了。关在笼子里的鸟，只等着你去玩了，而你还怕它飞了不成。

还没放暑假，距新学年的入学还有四五个月的时间，各个高中、中专学校已纷纷擦拳磨掌，先是把印刷精美的学校简介到处粘贴，就连垃圾堆旁的残墙断壁也不放过。在有许多大专院校毕业生找不到工作的情况下，中专毕业生情况更是不妙。如此严峻就业形势，谁还会念中专。面对越来越多学生家长不愿意送自己子女到中专就读，中专学校的生源锐减，由于生源减少，大多数中专学校的教师面临着失业。于是，每在中考之前，各中专学校的录取通知书漫天飞，于是，就有80岁老太也收到录取通知书的新闻。经济能力稍微好些中专学校，便派出教师到各个中学去，在当地的某一家酒楼里，请各个镇中学学校领导到酒楼里一番套乎关系后，满脸酒气的学校领导对招生老师拍着胸膛说，这个你们尽管放心，包在我身上。

静悄悄地教室里，学生们正在紧张地复习，以迎接决定着他们未来的考试，以至于满面红光的班主任走进教室里也没人知晓。“同学们，停下来，放松一下。在这放松里，我顺便向大家介绍一下nb，他是××学校的副校长。想到同学们即将面临毕业后的出路，nb副校长非常地关心，担心同学们会被一些黑学校所骗，失了钱财不说，还耽误了自己的前程。为此，今天，nb副校长专程从很远的×市来到我们镇，来到我们学校看望我们同学，顺便说几句话。大家认真使劲鼓掌欢迎。”

稀稀落落地掌声响起——不是学生不认真使劲，而是使不出劲来了。拿笔的手都酸了，哪里还有力气，凭那隔两三天就得点滴在血管里的葡萄糖液吗？。

高考的竞争，其实说白了，何止是高中阶段的竞争，从一进学校读书念学前班开始，就为了高考这一伟大而悲壮的目标而努力着：找关系进重点或名牌小学，争取考入重点初中，争取考入重点高中，最后是把命豁出去拼死以考入重点大学。进入了重点大学，今生终生的奋斗目标——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也就实现了。至于说什么为了奉献社会而读书，呵呵，想想看，连花费了好多学费，将青春也押了进去，到头来连份工作也找不着，基本温饱都不能解决，什么奉献于社会？社会是不是太狠心了？

听说有一位教师对学生说读书的目的就是赚大钱娶美女，结果是他被市教育局开除了公职，取销了教师资格证。对于那位教师的观点是否正确，大家心照不宣。为什么那么多的人拼死拼活地考重点大学，累死累活地读研究生，因为重点大学毕业生、研究生待遇高出一般高校生的待遇许多。研究生一出来，就是以年薪十万打底。年薪十万，妈妈的。我一年的工资从早上算到晚上，也算不出一万，这说明什么？人家干一年的时间，超过我做牛做马干十几年的时间呀。教育，其实，不也就是一种投资吗？谁找到好的工作了，年薪成几十万，那他就成功了。哪个没找着工作，重点大学生出来去养猪买肉，那他就是彻底地失败者。

讲台上，××校的副校长nb口吐白沫，神情激动地，挥动着手对学生们说：“同学们！大家辛苦了！不过为了美好的将来，这辛苦值得！只要考上好的学校，能到好的学校去继续学习深造，将来能有一技之长，就能走遍天下都不怕。大家说是不是呢？”

学生没反应，各自呆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那因长时间迷眼睛看书的眼神无光而空洞，以至于让nb感觉到那些眼神如同x光那样可穿透他的五脏六腑。nb的心不禁打了个寒颤，但也仅在瞬间。瞬间之后，他又恢复了要尽自己三寸无骨之舌把所有的学生鼓动到他学校就读的豪情壮志。记得在招生工作动员会上，nb是如此对即将到各个乡镇进行招生的教师们做思想鼓动工作的：学生是咱们的命根呀，没有学生，我们便面临着下岗失业，因此，无论如何，我们都要以争取到最多学生目标，不管那学生成绩好不好，道德表现差不差。只要学生多了，我们也就变被动为主动了。努力吧！同志们，小的是为了我们富裕的生活，大的是为了我们的学校，为了国家的中等教育事业。

“听说是关于招生工作的，同学们全都竖起了耳朵。但当一听到我是中专学校来的人，才提起的高兴全没了。从大家的表情里面，不需说出来，也猜得出——这年头，谁还会去读中专呀，除非那个人是傻子——大多同学心里一定都这么想。对这种看法，我举双手举双脚叫好，同学们有志气。如今，谁还愿意去念哪个鸟中专，念高中，读大学才有出息，才能出人头地。是我小孩，我肯定不会让他读中专，而是念高中，读大学。我那小孩，在他很小的时候，我就对他说，你一定要考上大学，才对得起你爸爸。然令我气愤的是，他表面上说听我的话将来一定一定会考大学，可暗地里却背着我利用我的关系走后门，窜进课堂里跟着学维修汽车的同学一起摆弄汽车零件，一同将发动机拆开。为了不让我知道，他还特别的向教师求情要他们不告诉我。怪不得，他总是找理由从其所念的重点中学回家——那中学可是我花了近两万赞助费才得以送其进去的学校。他回到家里，总是一刻没呆就出去了。有时候到吃饭的时间也不见回来。当时我就觉得他有点怪，该不会是大脑出了什么问题了吧。我跟踪他，终于知道他竟背地里同我玩迷藏。表面上说要认真读书，考大学，暗地里却学汽车维修。我怒了，狠狠揍了他一顿，可是，就是没能改变得了他要学汽车维修的念头。最后，我只好妥协了。只好让他退学回来读我所在的学校。五年后，他被一外企看中。由于他技术过硬，不久也就成了那企业的技术总监。如今他在一家国内知名的汽车厂当总经理。如今一见到他，我就觉得原先自己不应该逼他考大学。哪一行业不能出状元，关键在于个人选定自己的兴趣和爱好，然后努力到最后，终究会成就一番事业的。”

“如今很多企业招聘人员的时候，的确都打着本科生，甚至研究生的招牌。结果，有的人是进去了，工作还比不上中专生，还不是被辞退了。你们知道那是为什么吗？本科生的书本知识是够多，理论也高了，但相对于中专生而言，缺少动手能力，也就是心高手低。每年都有许多大学毕业生找不到工作，有的即使找到了，也是迫不得已地干与自己专业无关的工作。他们的就业率比我们中专学校毕业生还要低。最近，一些社会专家通过调查研究发现，能某一个领域上取得突出成绩的人，最多的是中专生，其次是专科生，最后是本科生，至于研究生吗，则少得可怜。……”

学生挣着看nb副校长发下来的宣传单。学校还真的不错呢，比我们这学校好得多了。真要是毕业了包分配，我一定去他那学校。有的学生发话了。

nb副校长笑着走下讲台，虽然这一讲讲得有些心虚，因为儿子是总经理，但不是中专毕业出来的，而是国内重点大学出来后又出国镀金回来才好不容易坐到那位置的，一个中专生，连机会都没有，更不用说是真的了。然最终还是让许多学生心动了，这就是成功。小轿车绝尘而去，融入浓浓夜色中，留下在空气中翻滚的，刺人鼻的尾气。路旁鸣叫的青蛙，全都停住了。

当年中考，有几个成绩好的学生报了那个学校，本来按照他们的成绩，读县中学是绰绰有余的，可他们放弃了，带着nb副校长带给他们的希望——总经理。当年，在市人才交流会上，许多单位都打出招本科以上学历的牌子，大专生看着招聘牌上用墨汁小孩乱涂般写成的字上依稀看着的条件当中，学历：本科以上，然后看看自己手中的简历，忧郁了，最终没投出去，稍稍地放回自己的袋子，带着复杂的眼神，走了。他们冷冷清清的背后是热闹的场面，是人才招聘的场面。真的是人才招聘的场面吗？还是读书人在出卖自己的智慧和体力，在他们付出了金钱和青春后？

nb副校长兑现了自己的承诺，给学校领导一生300元。那是什么钱？承包工头给授以工程给他的当权者以一些钱，那叫回扣。学生到升学到高一级的学校就读，那是理所当然的事，凭什么高一级的学校就给学校原先就读的学校领导钱呢？且为什么只出现在中专学校同初级中学学校，而没有发生在高级中学同初级中学之间。且恰恰相反，学生若是考上重点中学，学校还给学生一定的奖金，同时用横幅为学生做无偿宣传。

相同的起点，不同的结果。赛跑是如此，其他的难道也不是如此吗？

听说，很多中专学校都准备倒闭了。事实真是这样的吗？报纸上都这么说的。报纸上的东西可信吗？信，一定要信的。虽然上面关于明星们的绯闻乱七八糟的，一会说某某跟某某好上了，说的话在空气中还热乎乎，便又传出他们不好了，还较劲上法庭了呢。但还是得信的，因为，假如连报纸都不可信，那这个世上可就没可信的东西了。若一个人什么东西都不相信，那将会怎样呢？去问问心理专家吧，如今，患有心理障碍的人，绝对超过50%。

☆2☆

每年新的学期还没开学，就有文件下来，一再的强调学校不能乱收费。除了把文件分发到各个学校之外，局里还召开了各个学校校长会议，会议席上排开坐着县委里分管教育的行政领导和局里的局长及四个副局长，总之是排了一长排还不完，于是，局里的副局长只能坐在第二排。

县委里的领导在会议上强调了这次会议很重要，很重要，各个校长一定要认真听，领会好会议精神，领会好上级文件精神，若不如此，等开学出现什么乱子，我就搞掂你这个学校的校长，看你还想不想当校长。会议席下面的校长们，此刻全都胆战心惊，全没了原先训学生那凶模样。官大一级压死人。在人治的封建社会里，那是人人都认可的公理，大家都认为那是理所当然的事，不那样才怪呢。那么，如今是社会主义社会了，是法制的社会了，人人平等了，什么还有人那么的怕上级领导呢？我是领导，你是我的手下，你不怕我，敢不同意我的说法，那么，我会很不高兴的，我会觉得你在故意跟我作对，如此，你在我的心里的印象就会很那个，如此，下岗对象，第一个就会考虑到你的了。特被声明，我那不是故意整某个人，针对某个人，而是为了让工作能够顺利展开。我讲到了，有谁明白了个中逻辑。

会议之前，基于先前出现领导在会议席上讲话传达文件精神，而席下是校长的手机不合适宜的响了起来——“老公，来电话了。老公，来电话了。”的现象，会议主持者总是一而再地强调：会议间，一定要把手机关掉。然强调归强调，正如学校里的学生一样，学校领导虽天天强调日常行为规范，然学生随地吐痰，随地丢废纸，晚上在球场黑暗角落处成双成对的接吻还是照样一如既往地演绎着，至于学校的规章制度，全都冲进马桶里。社会的法律比学校的规章制度健全一亿倍，然还得要警察带枪来维持，教师手无寸铁，谁怕谁是傻子。何况，学生打教师没事，教师打学生就挨上法庭。我就是违犯了学校的规章制度，抽烟了，赌博了，谈恋爱了，学校能开除我吗？他们是祖国的希望呀，即使有什么错，也要认真地教育他们，毕竟，他们还小。

不过，因为有县委的领导在上面，加上一个县的中小学校长人数不很多，领导都认识，所以，为了自己将来的前途着想，各个校长们还是很听话的，把手机给关掉，以免自己被撞上，给县委领导一个不好的印象。那样，这辈子不讲什么升迁机会，连现任校长的位置能不能保住都怀疑呢。会议场上静悄悄地，可以听到县委领导那飞扬白沫的声响。而就在县委领导提着嗓门厚着脸讲话时，某个人的手机响了，一连窜酒楼饭店里经常响的音乐飘了出来，县委领导停止了讲话，将原本已够长的脸拉成马脸，用老虎般的眼睛往席下搜索，以便知道哪个校长如此的目中无领导。直到发觉所有的校长都面带笑容把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一旁坐着的人同时偷偷地轻轻碰了自己的圆腰时，才发觉，那响着的手机是自己的。于是，拿出手机，看看号码，原来是办公室里的小赵，便吼到，小赵你今天是不是哪根神经错乱了，要不就是吃错了药，你难道不知道我现在正在教育局召开一个很重要的会议吗？有什么事等我开完会在说。什么？——上面的领导下来，已经到半路上了？你什么就不早说，到现在才告诉我，你是不是想下岗呀！好的，那好的。我马上就过去。关掉手机，对在座的人笑了笑，看，连个会议都不能开到结束，难呀。这领导还是不当最好，会短命的。会议响起一片善意地微笑，这是一个难得的微笑，有的人在这微笑中当然没忘了扭一扭那发酸的脖子，同时做一个深呼吸。

县委领导做了最简短地发话之后，便立马走人了，留下局里的领导把会议继续，重复讲过的内容，或说些无关紧要的话。

会议即将结束之时，主持人发话了，各个学校回去后一定认真领会今天会议精神，要不等到开学时有哪个校长乱收费，那学校的校长倒霉。最后，今天的会议大家辛苦了，那我们就一同到“梦里春发”宾馆去吃顿饭。到这时候，各人那板着的脸终于松了下来，堆满了笑容。那笑容，让准备因被拖欠工资而讨不回准备自杀的民工见了，也会被感染，觉得生命是如此的灿烂，什么就轻易放弃了呢，从而打消了自杀的念头。所以，我想，那些自杀者，无需跟他讲什么大道理，也无须动用那么的警力去进行抢救，只要把动用警察的费用或者那些贪官贪污赃款的小零头换成一叠叠票子，丢在自杀者面前，对他说，如果你不轻生，这些钱都是你的。我敢打赌，他一定会马上回头，不再想着跳楼了。

自杀者还是跳了下来，在警察做了近三个小时的思想工作之后，还是无法让他对这个美丽的世界有一丝的留恋，还是轻易地把自己的生命献给了那一尘不染的地砖。

开学终于如期进行。家长们大包小包地涌向学校，市里重点学校的门前停满了各式各样的进口小轿车，让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是外商在搞车展呢；县里的重点中学则停满了各式各样的摩托车，然虽同是学校，乡镇里偏僻的中学则显得冷冷清清，久不久才有一位学生走进问扒在课桌上打盹的教师，这个学期的学费是多少。开学了没有？得到答复后，就转身往外走，嘴里念叨着些什么学费又涨了的牢骚，不是说要减免农民负担吗。

古镇虽远离都市，但在信息发达的今天，却一点儿也体现不出落后，依然能够跟得上时代的前卫。镇上的商店不多，但都打出了跳楼价，学生优惠打五折的广告，引得学生们全都往里边跑，之后高兴的大包小包的往外拿。那些没有门面的，便在学校大门口摆起摊，摊上什么都有，三无商标食品占主导地位。至于香烟吗，为了迎合学生资金紧张，没有足够的钱买整包烟而又烟瘾极大的尴尬景况，代销店想出一个营销办法，把包烟撕开，一支一支的卖。这一办法果然凑效，香烟的销售量在一天的时间里翻了四番。

学生抽烟，是学校始终要严打违犯行为，然收效甚微，学校里到处是烟头，宿舍里，特别是厕所里。看着学生十三四岁却已有五六年的烟龄，有的甚至是八九年的烟龄，痛心之余只能摇头叹息。真的是无可奈何，套用一位烟瘾的学生说，老师，假如每个人都象你那样不抽烟，那这个世界可就乱了。没人抽烟了，烟草公司将不存在，厂家倒闭，无数工人下岗，国家税收直线下降，影响国民生产总值。影响到了国家国民生产总值，那可就是大事了。这可跟思想政治课中的为人民服务、热爱祖国的教育方针相违背的呀。所以从利弊关系来衡量轻重，宁可违反学校的规章制度，也要抽烟，因为那可是几乎等同于爱国的行为呀。

听学生这么一反驳，我哑口无言。我竟没想到抽烟的理由竟是如此的充分，无可破击之处。再看看周围的事，它们发生的理由却总是那么的脆弱，经不起片言辩驳和推敲。抽烟不都是有害于健康的吗，不管是大人还是小孩。可大人为什么就可以抽烟，学生为什么就不能呢？难道抽烟只对小孩有健康上的危害，而对大人却没有。而我们平时传递给学生的观点是：大人有经济来源，所以可以抽；而学生是消费者，不能抽。如此，难道传递给学生的潜意识不是有了钱就可以做任何事，哪怕是坏事？就如一参与赌博的家长训其赌博的儿子时，儿子理直气壮地反驳其父亲，你不是也一样赌吗。父亲哑口几分钟后，怒极了地说，我赌的钱是我自己赚来的。但，你还得靠我养，你没资格赌。除非你能够自己赚钱，不需要伸手象我要钱了，你赌多大，我都不说你的。

为什么学校的道德教育，教了学生十几年，到头了，在社会不到一天的时间，就全部的被瓦解完了。记得市里一位教育专家说，大家知道5+2等于多少？是等于0呀。因为，学生在学校里受教育5天，但在回家的那两天里，全都给丢了。这不是等于0吗。多么经典呀。

学生年纪虽小，但烟龄并不小。有的从小学一年级就开始抽，到现在每天没能抽上一两根，心就发慌。因此，即使学校从重从严打击抽烟这一违犯纪律行为，然，学生仍是顶风作案，这很有点象社会上的贪官们不顾一切地，不放弃任何一次敛财的机会。正所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有权不用，过期作废，受过教育的人都知道靠青春吃饭的女人人老珠黄时门前鞍马稀这一永不变的规律中人性的那也深入骨髓的劣根性。有的学生因躲在厕所里抽烟被举报多了，便直接地对不断找其谈心的班主任或校长说，你不让我抽，那我就不读了。学生都这么说了，校长你还能做什么，开除他吗，如今没有开除一说法，停学回家一周或半个月吗，那不是正中了他的意，因此校长只能做出让步，你要抽，也只能在不让其他同学看见的情况下抽。没办法呀，如今是九年义务教育。学生即使再如何地不是，也大不过辍学失学。学生连初中都没念完，那可关系到其一生的，关系到国家九年义务教育的重大事情呀。

各学校都没有乱收费现象发生，局里领导才松了一口气，谁知道那口气才从胸腔里喉咙处挤，发生了一件震惊市委的事——古镇一中有256位学生集体中毒。

原本已经人多的医院此刻更是挤满了人，闻讯赶来的学生家长骂声冲天，使得整个医院如同一个随时都可能要爆炸的气球。校长那一刻如同一个刚做错事的孩子，只知道一味地点头称“是。是。是。”完全没了往日的威风。所幸没有学生死亡，要不然，不单是校长，就连教育局的局长，说不定大好前程从此没了，要想高升，等下辈子吧，能保住现有的职位就已经不错了。真是运气不好呀，一中的校长，现任教育局的局长。

校长忙着写检讨书，上面关于加强安全的文件如雪片般发下来，县委书记召开了安全教育后不久，分管教育这一摊子的副县长又召开，地点仍然是县委书记原先召开的酒楼五楼舞厅处。之后就是派专人到全县各个中学的食堂检查卫生安全工作，特别是饭堂卫生问题。于是，使得原先剩饭剩菜丢得到处是，苍蝇成群的饭堂变得干净异常，让人有不食人间烟火的感觉。

“什么？菜是家属在家里自己煮，然后装在桶里摆在饭堂里卖的，不统一操作间，不统一服饰，没有戴卫生帽，……这什么行。出了问题谁负责？”教育局里新任的，分管安全工作的蔡副局长一上任后，便迫不及待地烧了第一把火，整顿学校饭堂，所有的中学饭堂一律以城市里的高标准来要求：学校饭堂要集中管理，到指定的地点进行采购，所有从事饭堂工作的人员一定通过健康检查。所谓雷大雨小，做事有头没有尾，这一向是官员们的作风。其实，这也难怪，学校饭堂集中管理好，到指定地点进行采购好，所有的从事饭堂工作人员一定通过健康检查好，然不知为什么，在古镇这里就是行不通，或许是古镇太偏僻了，还依然未能走出封建残余怪圈。检查健康的人员把钱交上去了，健康证发到各个人手中，没去的，只要把检查费如数交，当然也就缺不了的。没有人不通过体检的，个个都健康。那个负责供应开水的糟老头面黄肌瘦的，大家都知道起有严重的黄疸肝炎，然竟也通过了，获得盖有钢印的健康证书。呵呵，过去外国人都说我们中国人是东亚病夫，如今，我们中国独立了，强大起来了，人民生活条件好了，个个都活地生龙活虎，身强体壮，谁还敢说我们中国人是东亚病夫。即使体质差点，按电视广告上所说的，补这补那的，想不强壮起来都不行。看看那些在比赛中夺冠的运动员就是补×补来好体质的。有时候，真的比假的还要假。就象那些由男人通过变性手术成为女人的人，比女人还要女人。

☆3☆

小影疯了，在中考的指挥棒下，一个原本活波可爱的女孩，终于挨不到中考的最后，在中途因心力憔悴，在最后一科，倒在考场的门槛外。躺在医院病床上，晕了两天的小影醒了过来，第一句话就是说，我要考试。让所有在场的人都流下了动情的眼泪。为什么我们有那么多的眼泪？久不久发生的矿难，那些被困在矿井下的工人，都足以让我们流泪。

开学后不到一个月，学生先后就得向学校交了五六种费：校服费，校徽费，资料费，保安费等五花八门的费用，原本以为上面狠刹教育乱收费后，居高不下的学费有所降低了。家长交完学费后，相对于过去，口袋了多了几张红票，然，脸上还挂着欢喜，那省下来的红票就被孩子隔三差五地伸手要走，还贴进几张同样的票子呢。如此一算，所交的费用非但没少，反而有所增加。法律意识较强些的家长就到学校里去理论，将校长堵在学校门口，质问身穿名牌，手戴品牌，眼戴金丝边眼镜，一副书生样的校长，“学生上学间要交如此众多的费用，所列的名目也是校服费等，与在开学初所收的费用有何不同？”校长笑着接来者，“当然不同，至于为什么不同，我在这里不想解释，但我以我的人格保证，所收上来的款额，都是用在学生身上的，学校不挪花一分钱。但假如，哪个家长认为学校的收费不合理，也可以不交。原则上，是哪个学生愿意交就交，学校不强迫。请问，这位家长，你小孩读几年级了，在哪个班级的，叫什么名字。假如不情愿交的话，我马上叫他的班主任退钱给你。”校长都如此说了，家长们还能说什么，有的纷纷说算了，既然是为了孩子，多花点钱也不心疼；有的家长则高兴地告诉校长其孩子的姓名，所在的班级。钱是退回来了，可是孩子却不愿意去学校了，原本勤奋的孩子，也变懒了。将情况反映给班主任。班主任一改过去的热情，冷冷地说，“我可没说他什么，是他自己不想来的。不过那也难怪，全班就只有他一个人不订资料，……”无需再讲下去，大家都不是傻子，家长已明白了八分。于是，赶紧将退回的各种费如数交上。钱真是个好东西。原先怎样地讲道理，孩子都听不进一句话，如今，才张口告知孩子各种费已都交齐，那小孩未等听完就雀跃着跑学校去了。

“老师什么不发资料给他呀？”

“听老师说，他家没钱交资料费。”

“呵呵，我看他老爸一定是个冲厕所的，要不就是扫大街的，——穷光蛋一个。”

“我看也是。要不，几十来块钱也拿不出呢？”

学生委屈地看着老师，然老师没正看过他一眼，好象他根本不存在于这个班级一样。看着同学都在填写，唯自己没有试卷，在自个的座位上不知道干些什么，突然怨恨起父亲来，恨父亲为什么不交资料费，害得自己被同学看扁，同时不争气的眼泪如水缺堤的水奔涌而出。

想马儿好，又想马儿不吃草。天下哪有这等便宜的事？学校不是福利院。学校教学质量要提上去，除了讲解练习册之外，就必须有配套的资料。若不然，仅做那点练习册的习题，那就等着被人家淘汰吧。资料虽然是盗版的，但也得是用纸雇人印刷了，而这些都得花钱。经济年代，那一样不花钱，没钱你能做什么？

那些负责资料印刷的人不可能不吃饭，他们就是靠这赚钱养家糊口的。如今你用了人家的东西而不给钱，你不是干脆让人家去跳楼算了。

其实，在中央没有喊减轻学生学习负担前，资料费收多少，那都是没人管的。如今，由于报纸上时不时登有关于由于学生负担过重而轻生的新闻，我想，减轻学生负担的口号也绝对不会喊出的，而是把学生做那么多的作业那么多资料看成是理所当然的事。一如研究生累死一样。口号是喊出了，然该什么着的还是什么着。并不是减负不好，减负对学生对老师都好，然为什么大家都不按照中央文件去做呢？有人说了这么一句话：治标不治本也。我水平有限，悟不出道理。谁能告诉我？

小影成了初三学生，小影很高兴。小影有一个梦想，那就是自己快快长大，长大了就可以做自己喜欢做的事。至于要做什么，小影还不清楚，她只希望自己快快地长大。然，小影高兴的笑还没来得及灿在脸上，分班开始了。不但要分中考班和非中考班，还要在中考班里分提高班和普通班。看着和自己要好的同学搬着桌椅走出了教室，消失于教室门口，莫名地悲伤惘然笼罩了小影单薄的身子。学习成绩好的小影进了提高班。

提高班里的人数不多，小影认识的也只有三四个。小影对他们笑了笑，但他们象没看见似的，落坐之后，就钻进了习题里。没人理会小影，小影突然觉得好孤单，往日欢笑全都埋于心底，落寂涌上了心头。

“11号，二次函数顶点坐标公式是——？”

小影惊觉到自己的走神，忙低头翻书本，以掩饰自己的不是。没看几个字，小影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抬头看，见到老师正在看着自己，全班同学的眼球也都落在自己身上，小影觉得发慌，血液上涌，整个人看上去如同一朵盛开的红玫瑰。

“他们什么那么看我，难道……”

小影看看自己，没有穿错衣服呀！难道是头发没有梳——要不脸上沾了墨水，可是看他们的眼神，小影真的被看懵了。

“11号，还看什么看，难道你不知道你自己是11号吗？”

11号——小影心一震。“老师提问我。他问什么呢？”

小影看着老师，看着同学，试图在他们身上找到答案，可是，小影失败了。

“别以为进了提高班就万事无忧了，……”

老师又开始长篇大论的讲道理了，但小影没有听进一句。小影不知道自己今天怎么了，过去，小影可没敢不听过老师的话，可如今……

小影的书桌上放了一大叠的资料。填资料，填资料，小影一天下来，都不知道自己干了些什么，只记得自己在资料上不停地填呀填，填得忘记了自己早上有没有吃东西，如果吃了，倒底吃什么也记不起来了。小影变了，变得文静，变得忘记了笑。而原先的小影可是天天挂着笑的人呀。

小影觉得很累，想找个地方好好地躺下，暂时忘记父母的寄托，老师的叮咛，坐在黑夜中数星星，逗小猫迷玩，听首流行音乐，……即使，那些自己喜爱的不能做，能够站在窗前看着过往的行人发一下呆也可以。但是，那不行。每天，除去必要的吃饭拉撒之外，全都放在里做习题上，小影每天得做习题到深夜1点，第二天5点起床。

小影很乖，因为她是父母的希望，她要让父母高兴，在累得快坚持不住的时候，她便用老师教的办法，不断地对自己说，坚持住，坚持住，坚持也就是胜利，挨过了这一关，能考上重点高中也就好了。就是靠着这一意志，小影挺过了一个个艰难的关口，然而，命运不知是真的要让那些肩负大任的人劳其筋骨，受非常人所难，还是捉弄小影，在考最后一科的时候，老师所教的办法失效了，小影倒在考场门口，而这一倒，让小影从此忘记了过去。

小影的父母守在她的床前，医院里什么都是白色的，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床单，白色的碗，白色的玻璃，就连窗外的树也是白色的，天空是白色的。小影的脸色是白色的，苍白的那种，没有一丝的血色，一丝的生气。小影就那样安静地躺着，躺了两天两夜。小影的父母守在床前，流了两天的眼泪。

“我要考试。我要考试。”

小影醒过来了，挣扎着，嘴里吐出这么两句，之后又晕了过去。半天后，小影终于完全醒了过来。小影看着守在自己床前，一夜之间黑发变白的父母，问他们：

“我这是在哪？现在是几点了，距考试还有多少分钟？”

双亲只是扭头到一边去流泪。

“我什么会躺在床上？”

“你病了。”

“我没有病，我还要考试呢，我要考第一名回来让爸妈高兴。”

“孩子，你安心休息吧，等好了再考。啊。”

“我不能休息，我还有一门功课没考呢。我还要加陪努力。”

“爸妈相信你一定能考第一的，好好休息吧。”

“不，下午还有最后一科，我不能放松。我要回家温习功课。”

双亲终于哭出了声。

“妈。倒底出什么事了。”

小影摇了摇靠近她的母亲。母亲只知道哭。

“爸。这是什么了呀？”

父亲努力地动了动嘴唇，“孩子，今天是28号了。”

“什么——28日了，那——”

小影没能说出想要说的，或许，她根本不懂得要说什么了。不会说话了的小影只是会笑，一脸平静地笑，笑得让人觉得心酸。

医生说，孩子身体是弱了些，但并没啥问题，就是神智不清了，那是由于思想负担过重，一心想着要考试好，却突然因自己晕倒而没能参加考试，心急，闹出了个“心因性精神障碍”。要是一般的心因性精神障碍也就罢了，但这小孩情况不同，复杂着呢。我丑话说在前头，你们家长以后就一个人在家里照顾她吧，别让她弄出什么闪失来。

“是是。谢谢医生。”

母亲搂着小影流着泪说。父亲则若枯木般地立在窗前。窗外，一群小孩在玩耍，快乐的笑声激荡在和风暖阳的空气中。

☆4☆

看着小影那痴呆样，与傻子没什么区别，回想昔日女儿的乖巧聪明，双亲都后悔不该逼小影。假如还可以选择，小影的双亲绝不让小影考什么鸟的重点高中，只求小影能健康，天天快乐就行了。

呵呵，人本性都是这样，拥有时不知道好好珍惜，等到失去时，才后悔，然那时已经无法挽回了。

“看，咱家小影又考得第一名了。”

“你家小影真好。我家那小虎要是有你家小影的十分之一我就阿弥陀佛了。老师经常找上门来，说他上课捣乱，不交作业。考试就那么十来分。”

“小虎。你还不给我回来。整天就知道玩泥巴，你看看临家小影，她多乖。做完作业帮她妈妈扫地。你倒好，饭打上桌了还得要抓你回来。你闹有完没完呀。看我不打你屁股。”

“小影呀，开学了，你就是初三年级学生了。剩下的时间不多了，你可要紧着点，多加把劲。你要是考不上重点高中呀，你也就不用回这个家了。”

“小影，听说你们学校一开学就分提高班和普通班了。你是在提高班是吧。在提高班里，你更要抓紧了，不能有一丝地松懈。要不然，你什么时候落下来都不懂。”

“妈。我还是觉得原来的班好。”

“好好好。小孩子知道什么。都是初三学生了，还就只想着玩。你爸也跟你说了，考不上重点高中，你也就不用回这个家了。”

“嗯——”

“妈，明天是我生日，你们可不可以带我去公园玩玩？往常你们都带我出去玩的。”

“什——么。下个月就要中考了，你还想玩呀，还不抓紧复习，这不是存心要急死你妈我呀。”

“就只一天吗。何况，我已经把明天要填的试卷做完了。”

“那也不行。等你考完了，你爱什么我都依你。”

“妈——”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除非你不认我这个当妈的。”

小影的母亲辞去了工作，呆在家里照顾小影，以防有什么不测。小影坐在沙发上，挥动着手里的笔，手舞足蹈着，口里不停地念着：“考试喽，考试喽。”地板上，丢了一地的东西。

“妈妈你看，我又考得第一名了。”

“是吗。这才是我的好孩子。”

好孩子。我的好孩子。

母亲抱住小影，泪水再一次地涌出。自从小影患上精神病后，母亲总是以泪洗面。可是，如今，再多的泪水，也换不回小影的健康快乐了。所有的痛，来自于爱。

“阿姨，你好。这是我妈叫我给你送来的药。”

“喔，是小虎呀。”

“阿姨，你也别太伤心了，小影妹她人好，一定会好起来的。”

“小虎。你现在做什么呀？”

“呵呵，还能做什么呢？我书念得不好，只能干些体力活了。”

“

是不是很苦？”

“苦是苦些了。不过，倒也顶过来了。花的是力气而已，休息够了，便又有了。”

“看看你，怪不得身板这么结实。”

“谢谢阿姨。我要回去了，我妈还等着我回去买菜呢。”

“那你快回去吧。免得让她等急了。”

“知道了。阿姨再见。”

“路上小心点。”

“知道了。放心好了。”

菜市场里，人头晃动，小虎在跟小贩们讨价还价。

“这么快就回来了呀。那红萝卜多少钱一斤？”

“八毛。”

“那牛肉呢？”

“12块。”

“妈，我想跟你商量个事。”

“什么事呀？”

“我想去学开车。”

“什么突然有这个念头呢？”

“早就有了。只不过是条件不成熟而已。”

“我可没钱给你买车。”

“我没让你给我买车。我要买车，也等我自己赚足了钱自己买。现在厂里缺少师傅，何况，我也总不能光靠力气吃饭吧，得学会动脑子。”

“你早该学会动脑子了。要是你原先认真念书，也不至于象今天这样没出息。”

“现在才知道也不迟呀。有的人一辈子还不知道呢。”

花灯初上，红灯闪烁，累了一天的工人终于能够躺在床上休息，工作了一天的白领与有资阶级开始在各个娱乐场所出现，他们要放松自己。甜甜的歌声响起，优美的旋律舞动了起来，各娱乐场所前，停满了各试各样各色的轿车，附近走动着打扮妖艳的女人。

小虎躺在床上，甜甜的进入了梦香。梦中，他开着自己买的车，飞驰在高速公路上。小影家的灯还亮着。小影屋里，小影妈带着哭腔哼着安眠曲。床头，散落着书本、笔。看着小影吮着手指头安然睡去了，小影妈站了起来，走到窗前，拉开窗帘，外面路灯耀眼，将她的影子投在有些剥落的墙上，孤孤单单，让人生怜。看着那伸向远方的路，小影妈努力地寻找，但怎么也找不着小影的影子，也许，小影的影子太小了，看不见；或许，那路上根本就没有小影的影子。

外面人声车声嘈杂，但屋里却是宁宁静静的，床上的小影安然地睡着，微笑开在小影那天真的脸上，看着她那甜甜的样子，是不是她正在做个好梦，或是根本没有梦。也许，人生没有梦比有梦的好。没有了梦，便没有了失落，没有了痛苦，没有了失望。患上精神病的小影，在别人的眼里，她或许是最不幸，然于小影也这样吗？小影现在怎么也不知道了，但相对于过去被习题压得喘不过气来的遭际应该不知好多少倍吧，至少小影没有了忧愁。

☆5☆

学校把赌注压在一套资料上。据最可告消息，那份资料含金量达80%以上，……

走出考场，有的人笑了，有的人哭了，有的人在骂娘，至于个中原因，只有考生们和教师们懂得。但不管如何，学生们处理资料和课本的方式都是一样的：全都卖给收破烂的。

“得解放啰！”

“解放啰！”

“解放万岁。”

“喂，我们玩游戏去。”

“好呀，为了这考试，我几个月都没摸那半条命了。这次可以网个通宵了。”

“喂，收破烂的，过来。”

“书本一斤多少钱？”

“2毛5。”

“什么？你也太坑人了吧。前两天还是4毛一斤呢。”

“前两天是前两天，现在是现在。前两天你还把这些书当宝贝，如今，却变成垃圾了。”

“你说的倒也是。好了。2毛5就2毛5吧。你快点把它们处理掉，我还等着拿钱去玩游戏呢。”

“总共是42斤。”

“42就42了。”

三无网吧里，荧荧显示器前，晃动着一个个人头。枪杀声，爆炸声中，臭骂声，欢呼声此伏彼起，搅动着弥漫的青烟，使得那青烟如幽灵一样在狭小的网吧里乱窜，让所有踏入网吧的人先受上伧人烟味的冲击，适应能力差的，便扇鼻转身另找。不过那只是极个别现象，一如学校里的尖子生一样，是稀有动物。大多数人连鼻子都没皱一下，真不知是他们适应能力强还是患上鼻炎，闻不出了香和臭。

成绩还没出来，但谁考得好谁考不好，也都已明了。

“这次考得如何？”

“呵呵！没得说的了，想考不好都难。我们老师给我们做的那套资料，有80%是一字不漏，就是标点符号同完。”

“真的有这回事。”

“我还能骗你吗？不信你去问跟我在一个班的××，平时考试他顶多是49分，但依我看，他进县重点中学是没什么问题的。”

“你们那资料是从哪来的。”

“花钱买的。”

“多少钱。”

“一套84块。”

“你们命真好。”

“有比我们命更好的呢。”

一中那里有几个考上了地区重点高中，录取通知书发下来了，学校也将横幅挂在镇路口处。但等到录取学校检查学生档案，却发现他们的学籍卡全都被弄了手脚。他们全都是复读生。

校长被内部通报批评了，但不能公开。然录取学校到县里检查的时候，县里还是替校长隐瞒了事实真相。这至于个中原因，想来明了或动一下大脑的人都知道。只不过，大家最后都不要撕开那层遮布。

一中成名了，在一夜之间，一中教师的身份和地位也随着都提高到了一定层次。那一层次，是物质上的一个层次，与知识结构无关，与职业道德无关。原先在师专时与我同一个班，大专三年主修“恋爱”科，专门想着如何追女孩上手，而将学业当为附属科的许悟，买了房子，出入是摩托车。而我依然是住在雨天床头滴水的瓦房里，拉着辆铃早就丢到哪，而其余的全都可当做零的自行车。

每学年开学，全县的家长都慕名将孩子送到一中，面对如此众多的学生，一中将借读费从三四百元提升到五六千元，仍是无法遏止家长们要将小孩送到该就读的愿望。哎，真乃天下父母亲最可怜也。生源多了，而学校宿舍等硬件设施等都没有相应的增加，所以，名额有限。所以，要想进一中，除了钱之外，还得参加考试，考题是一中自己出的。成绩公布出来了，按分数的高低来排序，然后再择优录取。

名校就是这样产生的。

☆6☆

每年中考，都有那么几个学生，没能够考入县重点中学，但也仅差那么不到十分而已。这些学生都被列如学校动员他们回校补习的对象，在新学年还没开学前，学校便指派教师到这些学生家里去游说，讲厉害关系。

“你回校补习，学费全免，同时，保证给你办应届，这个我可以以我的人格来保证。而凭你的实力，一年后，考去地区重点中学，绝对是没有问题的，这相对于你花五六钱元的借读费到县中读不只划算多少倍。地区重点中学的师资水平，肯定比县中好许多，教学设备也比县中好不知多少倍。进入县中，三年后你不一定考上重点大学，如果发挥不好的话，可能连本科线也不上。但到地区重点高中，可就不同了，最差的也能考个本科。……”

在动员教师那没有骨头、圆滑、可以翻手覆云的舌头下，学生和家长好象看到了前面铺就了一条黄金大道，只等着自己弯腰去拣了。于是学生就乖乖地卷起被子动员教师回校复习。

这些学生被知道内情的人戏称为初中本科生。而比本科生更厉害的是预科生，所谓预科生，就是已经念完了初中，但不参加毕业考，也不参加中考，而是又从新回过头来从初二开始念。这些学生唯一的目标就是地区重点高中。

这是一个杀手锏。县里一所中学由普通中学一越成为全县40所中学名堂最响中学就是采用了这个杀手锏。农民是不知道了内情的，因为他们简单地认为能够考上地区重点中学的就是教学质量好的学校，而没人能考上的，就是教学质量差。

对学生的要求不变，对教师的评介也不会有什么改变。即使改变了，但也是万变不离其宗——为了中考这一指挥棒服务。

“一中的学生，到了高中，全都成了平庸无常的学生。我们不喜欢一中的学生，我们倒反喜欢二中的学生，即使在中考成绩中比一中的相差三四十分。二中的学生接受能力，反应能力就是强。”县重点中学的教职员们大都有这看法。

倩锦是一个初中预科生。倩锦读完初三后，又回过头从初二开始念，目的就是为了能考进重点高中。班里同倩锦一样的人也不少，有的甚至是双料生（即读了三年初中后，又回头从初一开始读的学生）。

“我也根本不想回头念的，但我老爸就是不讲道理，说，假如我考不上重点高中，就不用念了，白冤枉钱。老爸都说到这步了，我还能说什么，唯有听从了。”

倩锦无耐地说了说。

“看着原先跟我读书的同学都念去高中了，而自己却留进低年级里，感受他们异样的眼光，很不舒服的。但也没办法，只好自己把自己封闭起来，以免失语暴露身份。不过，他们知道内情也只是迟早的事。”

“很没劲的。已经知道了的定理公式，已经念过的空洞的文章，已做过的习题，一点新鲜感都没有。那简直是在糟蹋日子，蹉跎岁月呀。”

写于鬼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