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人总结那样经验的确很准,夜里李家湾又下了两场雨,而板桥寨连一滴雨也没有下。柳玉兰回到家时天还不是很黑,这当然的要感谢两个人:第一个就是在大河上摆渡了一二十年的老汉杨丙坤;第二个是在板桥寨河坝里淘金的壮实小伙子金华。
杨丙坤老汉从板桥寨通往李家湾的板桥拆了以后就一直在河坝里撑船。李家湾村以及李家湾村南边的温泉镇的好几个村子要是进城一般都会选择走大河里的渡船过。柳树营和胡家渡之间有一座大桥南北横贯着大河,担负着重要的交通任务。但是李家湾的人要是进城里办事都不会从大桥那里走,因为要从大桥走的话首先要沿着大河往东走,过了桥以后又要沿着公路往西面的县城走,要兜一个很大的圈子。
杨丙坤老汉的渡船在这样的状况下就应运而生了,尤其是河水比较大的春夏之季。杨丙坤的船是木船,看起来十分的旧。他的船从早到晚都有人坐,要么是串亲戚的村民,要么是进城办事的乡友,有的人会带着自行车,有的人会连摩托车也放到船上。杨丙坤老汉有他自己的收费标准,单人过一次三毛钱,要是东西太重比如连摩托车也要送过去就摩托车再出两毛。人们经常从这过,自然就熟悉了老杨,也知道他的收费标准。他门从来都是准备好零钱再坐船的,当然也有一些年轻的小伙子————经常出去跑生意的那帮小伙子会拿出一张吆洞洞(一百块的钱乡里人就叫吆洞洞)让老杨找。老杨知道这是这些年轻人在开他的玩笑,所以他常说的一句话就是:求歪!你们这些娃儿又不是不知道这么大的钱我找不开!当他这句话说完后,小伙子们就把早已经准备好的零钱交给老杨。经常在外面跑生意的村里的这帮小伙子多少带着一些痞子气,但是对于老杨,他们还是尊重的,毕竟老杨的年纪是他们爷爷辈的而且人又大方脾气又好。
老杨没有儿女,文化大革命的时候因为自己的成分问题被批斗过,神经错乱过曾经失踪过一两年,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文革结束后他又回到了板桥寨,这时已经是四十多岁的人了,从那时起他就开始撑船。板桥被拆掉后——或许是被洪水冲掉的,这些已经无迹可考,村里人不会为这些事情伤脑筋的———老杨的渡船就替代了桥的功用。每天从早到晚都在河坝里撑船,甚至干脆就把锅碗瓢盆也搬到河边上去,大河和船名副其实的成了他的依傍。
柳玉兰幸运的是她走到李家湾河坝回去的时候老杨还没有收工,所以她能很顺利过河。
没有找到要找的牛柳玉兰已经很懊丧了,但是她知道她的懊丧也不会有什么作用的,因为牛不会自己跑回来的,如果这是自己家养的牛它一定会自己跑回来,当然自己家养的牛也不会跑丢。在往家赶的路上柳玉兰这样无聊的想着,她应该马上回去,说不定陆汉春已经找到牛了咧。
想到这点她的心稍微宽了一些,看见老杨还在她很高兴的问:“杨老哥你还没回啊?”
老杨衔着烟斗打趣着说:“我要是划船走了,你今晚上怕要在八毛杆里过夜了。”
老杨说的八毛杆就是芦苇,这大河两岸芦苇随处可见,尤其是靠近板桥寨这边。常年的流水都是往南岸的李家湾流,所以在北岸的板桥寨渐渐淤积出广阔的河滩来,上面长满了像水稻一样葱绿的芦苇。
不要说柳玉兰,就是老杨说真的也不会在大河坝里过夜,因为村里传言说有人看见过狼,也有人看见过羚羊、野猪什么的。这种传说或许是真的,南边的温泉镇和北边的大安真都有山,而且山外还有山,有人说山过去就是四川吧,便有人回绝说山过去就是富强县还是这个地区的范围。没人知道究竟哪种说法才是科学的,因为没有人真真正正的翻山越岭,那里根本没有路。所以从山里跑点狼,野猪什么下来,也是可能的。
过了河的柳玉兰心里塌实多了,尽管她没有找到牛,尽管渡船的老杨在她去之前就说没有看见有牛从河里淌过去,她还是回到了板桥寨的地界。从河岸往家走已不是很远但是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毕竟是有些害怕的,大河里年年都有小孩洗澡时淹死即使李家湾板桥寨柳树营胡家渡这些村子没有,她还是会害怕有鬼,因为她坚信鬼魂是会跟着河水从上面流下来的。所以她绝对不允许她的儿子也就是正在县城读初三的儿子,她嫁给陆汉春以后生的儿子在没有大人陪同的条件下私自下河洗澡,就像玉秀对待这个问题一样。
板桥寨是一个大的村子,孩子们在村里上完小学后要上初中和高中,初中镇上有县城也有,而高中只有县城才有。这些村里的孩子们只有学习成绩好的才有机会进县城念书,否则就只能在黄沙镇或者温泉镇镇上的中学念。所以有一个在县城中学上学的儿子,柳玉兰是自豪的,因为别人会夸她的男人会赚钱,她的儿子有出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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