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子又摆满了水果街,每年的这个季节,这座小山城都有这种盛况。一个个粉盈盈、嫩生生、水蜜蜜的桃子,极好看,爱吃桃子的我忍不住买回两斤。洗完后,削了皮,美美的吃了几个,剩下的,将其肉剔下,切成“丁”状,用小碗盛着,置于冰箱的冷藏室,为晚自习后才回家的儿子准备着。
儿子跟我一样,特别喜欢吃桃子,可吃桃子一定要去皮,不然定会拉肚子。
坐下来想着儿子回家吃桃子的摸样,想着这个季节里的桃子、李子、黄瓜、西红柿、……
一种熟悉的思念从心头淡淡地滑过。
童年的我像小男孩一样顽皮,和村子里的那些小伙伴一起,被大人们称为:一群“馋嘴猫”。
每年的这个季节,不知什么原因,总觉得什么东西都好吃,小伙伴们除了玩些无聊的游戏之外,大多数时间,是聚在一起合计:谁家菜园里的黄瓜、豆角、西红柿等长得好,能不能去弄点来吃?谁家果树上的果子熟透了,是不是去摘点来尝尝?
我居住的村子离一个小镇约两里路。小镇的人口不多,但它位于三个不同地区的交界处,来往人口流量大,在当时,算得上是一个较繁华的地方,所以,我村里的人常年以种菜、卖菜为生。
爷爷是村里种菜的能手,他菜园里的瓜、菜长得最喜人,自然,他的菜园便成为我们这群“馋嘴猫”们最爱去的地方。
爷爷总是特别溺爱,每天对着我笑眯眯的。每当黄瓜的旺期来临,爷爷会用一种商量的口气吩咐我:“好孩子,如果你要吃黄瓜,就吃那些长得歪歪扭扭、粗细不均匀的,那些好看的给爷爷留着,能卖个好价钱。”我只当是耳边风,全然不顾爷爷的吩咐,照样单挑那些又直又嫩的黄瓜,可爷爷从不会骂我。
我家后院有一棵高大的桃树,开出来的花,粉红粉红,娇艳柔嫩,惹人喜爱;结出来的桃子个头不大,却又甜又脆。每年不用等到桃子成熟就会被我们这群“馋嘴猫”偷光。
那一年,特别好的光景,桃子挂满了树枝,爷爷、奶奶望着满树的桃子,整天笑呵呵的。桃子刚开始成型,我们这群“馋嘴猫”就开始上树摘桃了,因为没熟,咬一口又酸又苦,就仍掉了。
为了不让桃子被无辜糟蹋完,爷爷从山里砍回许多带刺的藤,密密地缠在桃树的周围,可还是阻挡不了“馋嘴猫”们偷桃的高超“技术”。有一天,趁爷爷、奶奶不在家,我们找来一根长竹竿,敲落几个桃子,尝了尝,好象可以吃了,于是,又继续敲,事后,我们饱餐了一顿桃子。
第二天上午,我开始拉肚子了,可不敢出声,怕偷桃的事情败露。
吃晚饭时,拉了一天肚子的我,因为严重脱水而突然晕倒在饭桌旁边,爷爷没弄明白发生什么事情,吓得半死,一脚高一脚低地背着我赶往镇医院去抢救,一路上不停地念叨:“好孩子,别怕!有爷爷呢,会没事的。”
后来我听奶奶说,那一夜,爷爷没合过眼,一直眼睁睁的守着我到天亮。奶奶从此也就不许我轻易吃桃子了。
桃子成熟的时节到了。
傍晚,爷爷从田间回来,笑眯眯的搬来云梯,爬上树,选早熟的桃子先摘。爷爷的手臂很长而且身材高大,站在树叉上,树尖上的桃子也摘得着,不一会儿,满满的一簸箕桃子被爷爷捧进家门,放在堂屋的八仙桌上。我跟在爷爷的身后,生怕爷爷不许我吃,乘爷爷去灶房时,偷偷地将几个大的桃子藏进衣兜里。
爷爷从灶房端出一杯米酒,坐在八仙桌旁,摸出屁股后面的烟袋,取出他的长烟斗,上好一撮烟丝,点着火,抬眼见我正睁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一会儿望望筐里的桃,一会儿看看他,笑了:“景儿,别站着,打盆水来,选几个好点的桃子洗了,爷爷帮你削了皮,这样子吃就不会拉肚子。”
听了爷爷的命令,我飞也似的跑去打来一盆水,将桃子放在盆里,使劲地一个个搓干净,摆在爷爷的面前。爷爷从兜里取出一块磨得发亮的小铁片,麻利地削好一个桃子递给我,我迅速地放进口里,还没尝到什么滋味就咽完了。看我狼吞虎咽的样子,爷爷便马上加快了削桃的速度,可还是供不应求,忙得爷爷哈哈大笑起来:“好孩子,你慢点,仔细桃核卡着,爷爷削桃的速度太慢,跟不上你吃桃的速度呀!”
奶奶正好端来晚餐走进堂屋,见我们爷孙俩的模样,也笑了,一边摆着碗、筷,一边对着爷爷用一种责怪的口气说:“就你爱惯她,桃吃得太多不好,吃饭吧,不要再给她削了。”说完把剩下的桃子全部拿到阁楼上去了。
第二天早晨刚起床,我就嚷着要吃桃,奶奶边切猪草边回答我:“景,别闹!你爷爷一大早就给你把桃削好了,放在堂屋的桌上呢。”我跑去堂屋,八仙桌上放着一大钵切成“丁”状的桃肉,哇!美得我像得了皇母娘娘的蟠桃一样。
如今的我还是在同样的季节里,用同一种方法吃着桃子,而那个为我削桃子的爷爷已经离开我十三年了,那种深刻在记忆中的和蔼的笑容依然在我眼前清晰可见,那种永远也无法淡去的爽朗的笑声、关切的话语犹如昨日之音还在耳边响起,只是我心中没了当年的喜悦和幸福,沉着一种无法用言辞来表达的哀思。
本文已被编辑[wintermorning]于2005-6-16 16:45:15修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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