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如果说有鸟从天边飞过，没在云彩上留下足迹，总也是一种若有若无的失落和惆怅。只是，偶尔的，看到一片羽毛从没有痕迹的天空坠落，就更是惶惑，真的，眼前有鸟飞过，就在刚才的一刻，那美丽的身影是否在眼前顾盼回首过，或者轻舞飞扬，为一份值得或者懂得。

2、羽毛坠落的姿势，是一种如何的美，或者惊心动魄。又怎么可能呢？只是一片轻飘飘的羽毛，能成为有形的东西，还有什么比羽毛更轻？

3、或者有，如人心，如思虑。看着重，只是在当时，当一切过去后，云淡风情，只是一缕若有若无的惆怅，如烟，如雾。

4、总还是与羽化无关的。若是能羽化，不成佛也成仙了。这一生，无法，红尘中有太多的东西羁绊，是无法将身体化成一片羽毛升天或者落地的。

5、就如心情的碎片，在光阴的河里，落到水底，有太阳光的时候，折射，透过浅浅的河流，是一种美。只是无法把握，或者知道哪一块碎片落在哪一个河段，也不知道这缕光是哪一片碎片折射出来的。

6、有时候苦苦的想，我除了这一个可以证明我存在与这个世界的形体外，我还有什么生活的意义？不得而知，谁说：人是不能思考的，人一思考，上帝就发笑。只是，这世间真的有上帝存在吗？如果有，我是上帝用手捏着泥巴精心揉造的人，还是上帝累了后用柳条粘着泥点无心摔打的众生。是否有区别？

7、又能怎样，上帝与我，我与上帝到底是怎样的一种关系？或者父子，或者……，只是，我在陷入泥潭苦苦挣扎，口中乞求上帝救我的时候，上帝在哪片云端，或者看着我苦，或者看着我笑。

8、只是唯一相伴的有手指间的香烟，点燃的那一刻起，注定是毁灭。到最后一地的烟灰，还能昭示什么？

9、当然有文字，可以纪录，可以在文字中转身，可以营造一个子虚乌有的情景，更像是海市蜃楼。我可以以文字去生活吗，或者我可以活在自己文字营造的虚无世界里吗？谁懂得，谁又是不懂？

10、记得看有关《佛经》的书，说一个看着四季变化、神秘莫测或是鸟语花香或是水瘦山寒的山的门徒问佛祖：佛祖，我看山昨日是云雾袅绕如万马奔腾今日却是寂静无语，是山在变，还是山未变而我心变。佛祖问门徒：你看那眼前的山还是山吗？门徒答：我看到了山，也看到山上的云和树，好像山在变化呢！佛祖不言，只是再叫门徒看山，几次三番的，到最后，门徒答：我看山即是山，我看山也非山。

11、我若是那门徒，在佛祖问我的时候，我就会说：山还是山，山未有变，而是我心变。然后让佛祖来点化。本来，我的愚钝刚好来衬托了佛祖的大慈大悲、普渡众生，或者什么也不说，只装作懂，露一个拈花在手的微笑。谁又知道我懂，谁又知道我不懂。

12、山依然在那里静默的，矗立，一种只可以仰视的姿态，我与山比，我太渺小。

13、门前就有山的，有名，名曰“龙眠”。连绵数百里，入我眼，也有数十公里。如巨龙酣睡，自是一种蜿蜒和清秀，蜿蜒是山势，清秀是树木、花草。没有山，花草何以生；没有树木，山只是luo体，是一种丑陋。

14、空山无言的，空山也就寂寞。只是不准确，山有溪水、瀑布，或是叮当，或是一路欢歌。山怎么会寂寞？有鸟雀相伴，有苍鹰傲视山林后回旋落下在山之巅。只是，山知道否，有这些无心作伴的人走过、留下相陪。

15、如是今夜有雨，隔着窗听着雨水的淅沥、细碎，总也是缠绵，一夜要是有蛙声，枕着蛙声入眠，也是清凉的，梦也清凉，或者还一夜无梦。只是要醒来的，站在窗前，看山吧，远山经过昨晚一夜雨水的清洗，显得干净，也是如黛的深重。一种错觉，山好像被人摞了个地方，到了眼前。能看到围在山腰的雾如倩人脖子上的丝纱围巾，能看到围巾中的经纬、布眼。

16、那一日，我五岁，离家出走，原因是被远山的杜鹃吸引。穿过了四季不歇的河流，爬过山坡，入了山的谷地。啊！多美的境地啊。杜鹃如火，竟然看不到山的肌肤，一丛丛，风过后，杜鹃如火，杜鹃在笑，笑我年幼的痴傻。

17、那一年，我十岁，渐渐厌倦了眼前的山，想沿河而上，忘记了是找河水的源头，还是寻找山的那一边是什么，我听说，山的那一边是海。海是什么样子？真的宽广，宽广到我的眼无法找到彼岸，我的心无法盛下？

18、我没有找到海，只是沿河而上，山势竟然陡峭，见到我从来没有见到过的峭壁悬崖，那一种气势震慑了我的心，从此觉得山不可亲近。而本来平缓的河水也是变得逼匝，一河清水下的鹅卵石也是显得粗糙庞大，更是散乱的堆了一河，印象深的，我竟然在这一种天然的粗糙里看到无数盛开的花，花开在水里，石缝里。那花金黄，一棵只开一朵，后来，我离开山到城里喜欢种一种俗称“凌波仙子”的水仙时又想起儿时看到的那一种花实在好像，只是不是细碎的，而只是一朵，开在水里，在流动的河流中对影自怜。

19、多年后，当我遇见海时，是经过了门前的那座曾经以为无法翻过的山。记得，天空无云的，更无雨，虽然说离别要是有雨更显得离别时的惆怅，只是没有人送我的，母亲站在村口，当我掩荫在山的空旷和绿树之荫的时候。母亲的目光是否收回，或者，一直跟着我走，直到我走到她看不尽的天涯。

20、那天，简单的行囊背在肩头，感觉着从此背了一个家，我总得要从父母的家离开的。心中像是在行驶一个默默的仪式，我该长大了，离开家园，离开父母，从此后，能够陪伴的就是这肩头的行囊。它一路陪着我走过，我可有心，把一路的收获、失意都盛在这行囊里。

21、或许没有，我觉得肩头的行囊越来越轻，直至有一天，行囊破了，给我做了裹尸的布，停留在哪一个村头？

22、或许我是个有心的人，肩头的行囊轻了，而心是重了，重到如一座山，有时候压得我寸步难行。

23、还记得离开家的日子吗？总得有十年了吗！或者时间更长远，但是有些东西总还是记得的，不至于像十年后的香菱，人家问起时，只能淡淡的说：我都不记得了。我记得的是什么，天无云，有风，当我逃离母亲的视线，翻过几个山岗，到了山颠的时候，竟然看到山在我的脚下，我比山高！

24、真的逃离了大山的怀抱？无言的山总是如梦，想起来老家旧年新盖的房子，依然面对着龙眠，只是屋后的山换了名称？从原来的“五龙山”移到“凤立洼”，自古传说，凤凰不落无宝之地，那这凤立洼的名称如何而来，真的是曾经有凤凰在此地停留伫立，或者，是将来？那我真要在门口栽梧桐一棵，不看梧桐花落，只等凤凰飞来了！

25、山的这边有海，没有人骗我，我真的看到海了，宽广的，比心更大。驾一叶舟，到海的中心，那时候，真想抛却小舟，以浪涛作被，以穹庐为家，归去或者不归了。只是在看海之前，我走了多少的路？海水湛蓝，浪花追逐着浪花，那一刻，我想，海真大啊！

26、宿命里有的东西逃脱不了的，如山，我仰慕着山，我被山的雄伟映衬了自己的渺小，我更被空山的无言惊恐过，发誓要逃离山，远离山。只是，如果我要去必须去的地方，山总是一层阻隔，有时候无法跨越，必须去用脚步丈量。记得，一次，偶尔的上了黄山，在看过北海西海之后，到鲫鱼背，竟然在没有风景的地方看到四个大字“大块文章”，哑然，原来，处处有风景，处处有文章。

27、我该如何去面对，这些无法逃脱的东西。如那个寓公，要移太行王屋二山，只是，子又有孙、孙又有子的延续和坚韧，我能否做到？就我这一生，我能取几斗黄土，可否够了掩盖我的五尺之躯？

28、因为怕，所以更愿意接近，以为了解了可以消去心头的恐惧，如对山。却是更不能自拔，原来多少至我先的先哲雅士也是在山中流连沉沦，如滁州琅琊欧阳修的醉翁厅，如富春江畔富春山中的严光钓鱼台。

29、又想那一日丧亲之日，不敢回家看父亲失母之痛，母亲失婆之哀。心中似是惶恐，一个人骑车沿山路而上，出了本县，狂奔数百里，到桐城。山更险，未觉得怕，突然在山路林边，见土人焚纸作祭，一时间，两旁竹影修长，云雾袅绕，纸梵飞扬，似是一下子入了阴阳界，心中尽是恐惧，更留念人间的热闹繁华。

30、山的那边是海，这一句是多少年后才明白，只是，海的那边又是什么？如果，你在茫茫的海中感觉到四野的空旷，突然见到海心的一块孤岛，你是否会和我一样，急急的将小舟停在这一孤岛上，或者停留，或者继续漂泊。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