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八岁以前,我家住在一个大杂院里,基本上没见过什么植物。
八岁那年的冬天,我家搬到另一个带园子的房子里,那个不太大的菜园子,就成了小小的我的乐园。
亲戚、朋友听说我家有园子,送种子的送种子,送经验的送经验,其实他们不知道,我的爸爸和妈妈都是农民出身,所以在第二年的春天,我家的小园种了许多的植物有:豆角、茄子、黄瓜、西红柿、尖椒、玉米还种了几棵向日葵。园子的周围还种了一圈榆树钱。爸爸一边种,一边和我说:“过几天,种子就发芽了。”
从种子种下的第二天起,我每天早晨早早爬起来,飞奔到园子里,希望能有所发现,接连好几天,都失望,我不耐烦了,去问爸爸:“它们什么时候发芽?”爸爸笑着说:“要下一场春雨”。“不下雨怎么办?”“浇水也行”。我自告奋勇去浇园子,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端了半盆水到地头,可只浇了一垅地的一半,我继续努力,也才浇了一半的地,衣服和裤子的前面都浇湿了,我也实在是精疲力竭了,只有败下阵来。天随人愿,没过两天,就下雨了。雨后第二天,天刚亮,我赶紧跑到园子里,只见到垅台上的土裂开大大的口子,我蹲下细看,看到口子里的小小的嫩嫩的浅绿色的芽,高兴得不得了,立马回屋里喊人,哥哥和弟弟光顾着睡懒觉,没理我,只有爸爸妈妈怕扫我的兴,跟着出来看他们早就看过的嫩芽。
我还没上学,当年也不上什么学前班,又没什么其它的爱好,我的心思都放在园子上。一天中得在里面消磨大半天,仔细观察各种植物的叶子的不同之处,没过几天,我在邻居家的园子里也能区别茄子秧和辣椒秧了,邻居张婶还表扬我有心计,她的二女儿比我大一岁,很不屑,她也认识,但没被表扬,我的热情更高了。
渐渐的我发现了问题。各种作物发芽的时间相差无几,但他们的长势却相去甚远。玉米和葵花长的飞快,三、四天就长出一个新叶子,叶子间的距离很远,葵花更远些,而且干很粗壮,高大挺拔。豆角的叶子不是长在干上,象是长在比缝衣服的线粗不多少的绿绳上,根本站不起来,只好爬在地上,我怎么扶它也不行。黄瓜的情况和豆角差不多。茄子和辣椒的秧苗能站住,但枝干很细,茄子秧的叶子很少,枝干是深紫色,叶子的背面也是紫色,叶面毛茸茸的,比较新奇;辣椒的枝干和叶子都是绿色的,叶子很平整,也非常浓密,绿油油的。西红柿长着花形的叶子,但味道比较冲,自己也会站着。
我赶紧向爸爸汇报,豆角和黄瓜的秧太懒惰,竟然整天爬在地上,也顺便表扬了站着的几种。爸爸听后哈哈大笑,他解释说:“不是他们懒,是枝干太软,需要缠在强壮的东西上才行,我忘了给它们搭架了,多亏你发现了,不然就太迟了。”于是,爸爸在仓房里找出比大拇指粗一些的长棍子,把四根棍子用力插在两垅上挨着的四棵苗旁边,在最顶头处用一个红绳子绑在一起。只一会功夫,就搭起好多好壮观的架,整个园子换了面貌。黄瓜秧边也塔了。
后来的事也很奇怪,我开始还很怀疑,它们也没长眼睛,怎么知道往架上爬,象有人指点似的,黄瓜和豆角的秧果然顺着架往上爬,渐渐地爬满架了。渐渐的,先先后后的开花了。豆角的花最小,是白色的,有小手指甲那么大,花很密;辣椒也开白花,比豆角花稍大,花也挺多;茄子开藕荷色的花,很浪漫,花还大些,但花很稀疏;黄瓜开明黄黄的花,非常醒目;葵花的花朵大得吓人,比我的脸还大些,也是黄色,比黄瓜花的颜色暗淡一些。
有一天,爸爸和我一同去菜园,望着爬了满架的豆角秧,爸爸若有所思的问我:“豆角秧和向日葵的干哪个坚强?”“当然是向日葵了”。“为什么”?“它自己能站住”。“你和谁学习”?我毫不犹豫的答到:“向日葵”。爸爸满意地笑了。
只有葵花的花期最长,有好多天,而且葵花的花是跟着太阳转的,我也觉得很奇怪,因为我没看见它哪长着眼睛。其它的都很短,也就一两天,花一蔫,花屁股上就结出果实来,很细小的黄瓜,浑身长满刺;小小的豆角,嫩绿光亮象是半透明的,两头尖尖的;小辣椒的绿更深一些,果实很多,密密麻麻的;紫色的小茄子最可爱,又细又小,惹人怜爱;但我看得最紧的是西红柿(因为我喜欢吃西红柿,妈妈又很少买)每棵秧上长好几串,每一串上有好多个,小小的,浅绿色,长满绒毛,不很好看,而且散发出很怪很浓的味道。
等待的时间好漫长,豆角都吃了好几次了,最大的一个西红柿才红了一半,我实在等不及了,擅自把它摘下,也没顾上洗,连咬几口,红的部分就吃光了,味道不错,甜中略带些酸味,再去咬红绿交界的部分,只是酸涩的感觉强烈一些,也还行,我又心存侥幸地咬了口绿的,又酸又涩,难以下咽,只好吐掉,连刚才的美好的感觉也抵消掉了。因为雨下的比较勤,黄瓜长的飞快,很快就可以随心所欲的选黄瓜吃了,黄瓜的清新、鲜美的滋味也很受用。而挂在殃上大大小小、稀稀疏疏的黄瓜,再配上娇艳的小黄花,东一朵西一朵的,在绿油油的叶子的映衬下异常美丽。小辣椒长的也很快,果实也很密,在很多绿辣椒中间,突然有一个红的或红绿掺半,总能使我眼前一亮,分外欢喜,但我只能是看客,因为不知道它们辣不辣,我是不敢轻易咬它一口的。豆角结的太多了,根本来不及吃,就老掉了,为了少发生这样的情况,我们只好每天都摘,吃不完的送亲戚朋友。送豆角时妈妈会和人家说是我摘的,我还会被表扬几句,我摘菜的热情就更高啦!
我很喜欢摘菜,既能饱眼福,还能帮家长做点事,摘菜过程中的选择,我也很喜欢。来时空空的篮子,一会就装满了鲜绿欲滴的青菜,中间还夹着几个红彤彤的小辣椒,心中充满着收获的喜悦。
到秋天时,玉米才熟,我们还能吃到呼玉米,偶尔也能用明火烤玉米吃。再过些时候,还能抱着瓜子盘吃上面刚熟的瓜子,瓜子仁软软的,潮潮的,虽然没有抄熟的那么香,味道也不错。
渐渐的还种过许多种豆角,我能记住的有猪耳朵豆:开紫色的花,豆角很宽,豆很扁,周边呈紫色稍厚,适合抄着吃;家雀蛋儿豆:豆角是淡黄色的,弯弯的象月牙,皮儿很薄,豆非常饱满,适合炖着吃,炖好了都是豆,我们小孩子尤其喜欢它;姜豆角:长长的,细细的,密密的,丝丝缕缕地挂在架上,牵牵拌拌地非常的美丽,既能抄着吃,也适合淹成咸菜,妈妈还用它做饺子馅,非常好吃。遗憾的是从来没种过现在常吃的油豆角。
第二年的春天,榆书发牙了,又过一年,榆树长得有半米高,爸爸把它们的主干剪掉,慢慢的,它们长成了墙,每年的春天,爸爸就用大剪刀,把它们剪得整整齐齐的。
在我的提议下,爸爸还在小园的边上种了几棵牵牛花(花种是我跟张婶要的,我是第一次和别人要东西,怕婶婶吝啬,心里怵怵的,但我实在喜欢那喇叭筒一样的花,犹豫再三,终于张了口,婶婶非常爽快,还给了两种颜色的种子)爸爸也给它们搭了架,它们长着很大很饱满的心形的叶子,爬得飞快。很快,就开出了紫色和粉色的缎子面一样的、绒绒的花,花期只一上午,朵朵都象着太阳。它们争先恐后的开出一个绚丽的世界来。来年就不用种了,头一年落下的种子,来年开春,自己就长出来了。在牵牛花旁边栽了几株刺梅,开重瓣的、玫瑰色的、有我的小拳头那么大的花,花不很多,疏疏落落的,也很耀眼。
在那缺少鲜艳色彩的年代,在那寂寞的小城里,我家的小园子,能称为小城的一道风景线了。我常常听到过路人的惊叹声和赞美声。
小小的菜园子,在爸爸的侍弄下,既解决了一家人的吃菜问题,也给小城增加了些许的光彩。让年幼的我感觉到那么多的美丽,增长了许多的知识,也懂得做人要靠自己的道理,也让我品尝到那么多的新鲜的美味。
它名副其实的是我的乐园!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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