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

欧阳虽然每天都让“天云居”送餐，但这次他是第一次到“天云居”吃饭。白晓热情地招待他，领他里里外外看了一遍，还请他到自己的内室（通常是不让别人进去的）。白晓的内室布置的很简单，一色的白做装饰，窗台上摆着一盆茉莉花，细碎的白花，像蓝天里的星星，眨呀眨呀的，淡淡地散着幽香。墙上有一横幅，上面是顾成的一句诗“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要用它寻找光明”，没有落款，大概是白晓自己写的。欧阳也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他只是知道，白晓变了，以前能猜透她的心思，现在却不知白晓到底在想些什么。白晓就说，那是因为两个人的距离越来越远。白晓那天还陪欧阳吃了饭，坚决没有让欧阳买单，并且对欧阳说，“以后你不用订餐了，如果愿意可以天天到我这来用餐。”欧阳高兴得孩子似的，但他知道，白晓现在是把自己当做朋友，或是一个大哥哥，欧阳从白晓的眼神里看得出，他是太了解白晓了。

欧阳的到来，是白晓来广州第一次有朋友一起吃饭，心里真是很高兴。尽管每日每夜的冷清，但她总是感觉有天在身边，心里就踏实了很多，但近在咫尺却不能相认，那种痛苦更是让人难以忍受，真是“相隔一水间，脉脉不得语”。况且……白晓自己也说不清现在自己和天之间的距离到底是远还是近，她一直在犹豫，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欧阳对白晓说，随时希望白晓回到他那去，既便不回去，也不要自己总是这样下去，让人看了心碎，并说，不管白晓怎么做，只要白晓活的好。白晓苦笑了一下，她知道，欧阳能说出这样的话，已是破天荒了，也许是南方的一切改变了他的大男子主义，也或许是……唉，白晓在心里沉沉的叹了一声。有点忧郁地说，“等一等再说吧，公司刚步入正轨，一切还要看发展，等多攒些钱，就什么也不做了，一味地游山玩水。”这是白晓多年来梦寐以求的事。欧阳说：“那我可以给你作保镖。”白晓摇摇头：“你还是顾你的家吧，以前我的介入，已给你家搅得天翻地覆，有家就有责任，有家就得回家。”欧阳不再说什么了。

（三十九）

几个月的运作，“云天别院”的生意真是好得很，天似乎更辽阔更高远，而白晓的心却低沉得很，一如暴风雨就要来临。

南方的天气真是怪，有时几天里是细雨蒙蒙，不紧不慢地丢下牛毛般的细雨，在北方这样的雨，只有初春时才会有。自从开了分院，白晓一直是两边兼顾，她有时看用餐的人不太多，自己就到别院四处走走。不管是高兴时还是烦闷时，她最想去的地方就是“留荷居”，她曾想只要和她的天在一起，哪怕是默默无语，哪怕只有一个眼神，她也会心满意足，她知道天在她的生命里的意义。

细雨中的荷花比往日更多了些妩媚，圆圆的绿盖就像无数把雨伞撑在诺大的一个池塘上。白晓望着细细的雨丝，想静一静自己的心绪。女性的心思是缜密的，她每次同天无意之中对视的时候，她的心都是无来由地狂跳，她知道天的那种眼神，是梦里时常想见的眼神，她是多么想望那种眼神，而现在她又是多么害怕那种眼神呀。白晓近日每天都打开qq，但每次都会很失望，没有谁比白晓更知道“云天别院”的近况了。天不会是那么忙。

白晓盯着一朵花出神，细细的雨丝，梳理着它，花儿含羞地微闭双目，又好像对白晓微笑，白晓也对着它微笑，白晓想起了那个女孩——那个让天踏入正途的女孩。白晓默念：你安息吧，尽管我不知道你的名字，尽管我不知道你的模样，但你一定和荷花一样美，一样高洁，因为你有荷花一样的心灵。白晓愿意呆在荷塘还有一个更主要的原因，那是因为，天也是爱荷，看到荷也就如同和天在一起。白晓走出了亭子，在细雨里踱着，她喜欢这细雨微抚的感觉，喜欢雨中时走时停，喜欢让雨时时给自己保持清醒的头脑……一把油纸伞不知何时静静地停在白晓的天空，她是太出神了，几乎物我两忘。猛一抬头，只见天站在自己的身后，高高地擎着雨伞，正出神地望着自己。白晓心里狂跳了一下，说声“谢谢。”“没想到白老板也有此雅兴。”天笑着说。“此时此景，仙境不及，你不是也如此。”白晓回了一句。其实，天早就看到白晓坐在池塘边，他远远地看了她多时，天感觉自己很是奇怪，有时，夜里睡不着的时候白晓的影子就在自己的眼前闪来闪去，每次看到白晓，自己就觉得特亲近。很长时间里他都没有这种感觉了。如果说白晓是一块磁石，那自己也如铁一样是身不如己，还有他那个迷一直以来都没有解开，他很想当面问一下白晓，为什么在自己危难之时走入“云天别院”？但看白晓对自己的游离情景，几次都是欲言又止。

“王总”，白晓有意想把话给岔开，看着天空说，“你也喜欢雨中情致。”“是呀，更想看看雨中之荷，风中雨中惹人怜讶。”“看得出，王总更是个性情中人呢！”白晓边走边随口吟诵一句“梦里依稀天惆怅，细雨迷惘到江南。”“好诗，白老板更是性情中人哪。”白晓趁天没注意自己的时候，偷偷地把早已准备好的一首小诗发给天。她也是好久没有发短信给天，也没有打过电话，她理解天此时在想什么，她更想看一看天此时是怎么想的。

惊梦

一声长长的幽怨

在风中飘过

叹出一个缺憾的句号

不经意地掠过池塘

停在舒缓的叶子上

看绿看得呆了

忘记了时间

惊跑了池塘的梦

留下了

那一长串的忧怨

白晓听得到天手机短信的提示音，就说，“有短信了，快看一看是哪个好友发的。”天拿出手机，看一眼说，“又是六he*c*，真是扰民。”白晓的心向下一沉，脸和雨天一样的阴。天没有注意白晓的表情，他万万也不会想到白晓就是云。白晓不再想更多，浪漫与现实真是不一样。她什么也没说，就连礼貌性的告别都懒得说一句，向天微笑了一下——那笑里更多的是苦涩，转身走了，在细雨中，她的心更像那无边的雨。

天怔在那，刚想送白晓，见她已是走得远了。就喊一声“白老板，等一等，我送你……”那声音在雨里变得是那么细小，在风里消得无形……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