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言寸草心,
报得三春晖。
——题记
孔子曰:“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我常自我戏谑,三十不立,四十有惑,五十不知天命。已过而立之年,却无所建树,心中甚是愧对父亲!不管我的人生轨迹怎样延伸,但我对父亲的爱永存心底,他是我心中永远的太阳!
曾几何时,心中涌动着一种情愫,想为父亲写点文章。但因才疏学浅,胸无点墨,心有余而力不足。父亲节姗姗而来,我觉得不能再错过这个机会,写点东西就算给父亲的一份薄礼吧。
我的父亲,出生于一个地道的农民家庭,三岁的时候还被马子抱走过,藏在地窖里。后来,鬼使神差地又逃回了家。我的爷爷,父亲的爸爸,在我的记忆里没有痕迹,就好像没有爷爷。爷爷去世的早,留下我父亲和四个姑,最小的姑才刚满周岁。十多岁的父亲,就成了家里的顶梁柱。那时一家人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我的父亲,既是我姑姑的大哥,又像她们的父亲,一家人相依为命,过着艰难的生活,但亲情温暖着这个家。
我的父亲二十多岁的时候,说了一个媳妇,没见面,也没过门就黄了。后来又说了一个,是邻村的,典型的纯朴、善良、任劳任怨的姑娘。听我姑说,我母亲年轻的时候,扎着一双又黑又粗的辫子,白里透红的瓜子形的脸,漂亮极了。过了门,就是我现在的娘。
我的父母一生共有七个儿女,四个儿子,三个女儿。随着我大哥的第一声啼哭,年轻的父母虽然过着清贫的生活,但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这是他们爱的结晶。接着,一个个呱呱坠地,贫穷的生活,更加拮据。但父亲从没在我们面前发过火,没发过牢骚,更没打骂过我们。他有着大地般宽阔的胸怀,有着农民最纯朴的心的。他日未出而作,日已落而不息。常常“晨兴理荒秽,荷锄戴月归”。岁月的溪流日夜不停的匆匆而去,岸边的草儿,绿了又枯枯了又绿。时间的双脚,在父亲的额头踏下深深的沟壑;时间的重负,把父亲笔挺的腰板压弯了;时间的水流,把父亲的黑发洗成了白发。但他对儿女的爱没有变,他对生活的执著没有变。在父亲日夜的操劳里,在父亲挥洒的汗水里,在父亲期盼的眼神里,儿女们一个个成家立业了,犹如一只只出笼的小鸟,羽翼逐渐丰满。有自己的事业,建立自己的家庭,过着还算殷实的生活。每当过年过节,儿女们,便四面八方的赶来,就像春天到了,各种各样的花草逢会似的聚拢来。儿女们,捎来的不仅仅是厚重的礼物,更是一份亲情,一份对父母深深的爱。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何况是生养自己的父母。还有那些小不点儿,男孩,女孩,大的,小的,叽叽喳喳,像一群欢乐的小鸟;蹦来跳去的,像一群翩翩起舞的蝴蝶,在大人间飞舞。老少欢聚一堂,尽享着人间的天伦之乐。是呀,父母辛劳一生,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儿女吗?看到一家家那似花朵般的笑颜,那似浪花般飞溅的幸福,年迈的老人,笑了,那么多的辛酸,那么多的泪水,那么多无法言说的凄楚,瞬间化作皱纹里舒展开的笑容。纯洁的,似雪花般晶莹剔透;灿烂的,似阳光般绚丽!
我的父亲,天资聪慧,可惜家境贫寒,没上一天学,硬凭着自学,能粗通国文和算术。还在生产队当了十几年的会计。父亲,不会曲谱,但会吹笛子,悠扬的笛音时常回荡在小村庄的夜空;会拉二胡,那恩怨的《二泉映月》总让人潸然泪下;还会吹唢呐,欢快的韵律也能使人感受生的喜悦。他对音乐有一种民间艺人特有的禀赋,不管什么歌曲,听几遍就能拉出,纯粹靠一种对音乐的感悟、理解和运用。新中国成立之后,一面搞生产,一面大搞宣传,文艺活动频繁。父亲凭着这几项特长,成了文艺会演的积极分子。我的印象里还隐隐约约记得那演出时宏大的场面,男女老少,十里八村的,都赶来,人山人海,真是热闹非凡。台上虽看不到父亲飒爽的英姿,但能听到他演奏的乐曲。
我的父亲还是手艺精湛的木匠,没学过一天徒,但看什么会什么,不管什么成品,只要看上几眼,回去保管能琢磨出来。村里娶媳妇嫁闺女的家具,许多都是父亲做的。父亲还是出色的泥瓦匠,村里、村外盖房屋的,砌墙、垒炕等,那更是离不开我的父亲。因此父亲也总是穿梭于大街小巷,几乎有求必应。在小小的村庄里,我的父亲也算得上是个能工巧匠,是个小小的秀才,小小的名人。
在父亲那宽阔如大海般的胸怀里,在父亲那仁慈如圣诞老人般的呵护里,在父亲那永远忙碌而无清闲的劳作里,我一天天长大。我是父母最小的孩子,他们关爱着我,但不溺爱。从牙牙学语,父亲就教我它仅仅知道的几句三字经,“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仅仅知道的几首古诗,“锄禾日当午……”“窗前明月光……”,……就这么三言两语,却深深的烙入我记忆的画屏上,回荡在我的心灵里。
时光荏苒,日月如梭,不知不觉中,我已初中毕业了,最好的成绩是全校第二名。当时,最热门的是中专。因为多数人,想早点参加工作,早挣点钱。我是上高中,还是上中专?我疑惑了!我知道,上高中虽然给人更多的幻想,也许会有更远大的前途,但“漫漫长夜何时诞”?只能给家庭带来更多的苦难。最后忍痛割爱,报了中专。报什么专业呢?当然想报能赚钱的专业。但老师们说,你的字写得潇洒,你的文章写得漂亮,你的为人忠诚厚道,还是做老师最合适。再说当教师的工资,虽然不高,但细水长流,还有星期和假期,多好!其实从内心里,我也有一个梦,梦想着有一天,能站上讲台,听一声学生那甜甜的祝福,该多好!最后还是报了山东沂水师范。
“屋漏偏遭连夜雨”,不幸的是,那次我的发挥失常,仅仅考了464分(其实,师范统招最低的录取线不到400分,因我县成绩太高,尤其我镇取到468)。统招上不成,只有上委培。这下可害苦了父亲,害苦了一家人。当时我三哥刚结婚,家里本来就没有几个钱,这一下犹如雪上加霜,伤口上撒盐。老父亲,饭不能进,夜不能寐。那5000元的委培费,还有1600多元的杂费、书费等。7000元,在当时,简直就是一个天文数字。父亲走街串巷,走亲访友,多日的奔波,终于筹来了那一打人民币。我分明看到,父亲老了,这几天里,他的头发更白了,甚至有的脱落了;他的皱纹更深了,更松散了,满载着更多的艰辛与苦楚;他的双眼更浑浊了,透出人间更多的磨难与无奈,也透出了更多的刚毅;他的背有点驼了,那笔挺的脊背,压着太多的重负……那一夜,父亲疲惫的眼神里透出了一丝难以言说的微笑。只记得父亲说:“根,不要挂念家里,好好学,争口气!”那低沉、苍老而又满含呵护的话语,似一口铜钟发出浑宏的声音,荡漾在我的灵魂里。
那一夜,我失眠了。夜深了,辗转反侧之后,我起了床,走出农家小院,来到了村东的小河边。来回得踱着步,浓密的树荫遮住了斑驳的月光,小河的流水失去了往日的欢快,夏虫的鸣叫也让人心烦,一切,都失去了往日的诗情画意。我哭了,为家境的贫穷,为日夜操劳的父母,为自己的不争气。但父亲的话语,又响在我的耳畔,似一道阳光,照耀在我的头顶……
我背上了行囊,背着一家人的希冀,开始了我人生的第一次远行。来到了沂水师范,我沉浸在书的海洋里,尽情的在墨海里挥毫。我的文化课,我的书法,我的写作,都取得了不错的成绩。每当月圆的时候,我总是漫步在校园里,望着明月,邀寄一份深深的思念与祝福,祝我的父母开心快乐、健康长寿!
不知不觉中,三年的师范生活撕下了最后一页日历。回到了家乡,在父亲的操劳下,在亲戚朋友的帮助下,我被分到了全县一流的一所省级规范化初级中学。在那里,我挥汗如雨,尽情的展示着我的才华,也取得了相应的回报。正想好好的报答父母,可是我人生又一次启航,因为爱情,因为婚姻,我离开了生我养我的故土,来到了陌生的相隔不算太遥远的另一个小县城。不久结了婚,有了儿子,一家人和和睦睦,也算尽享着人间的天伦之乐。可是我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了,一年也就两次——暑假、寒假。父母为我操劳了一生,正需我报答的时候,我却离开了他们,不能帮他们干点活,不能陪他们说说话。每当看到年逾花甲的老人,每当耳边响起《常回家看看》那熟悉的旋律,每当月圆的时候,我的两眼就热热的,我的心就酸酸的,有一种愧疚。父亲、母亲,你们能原谅不孝的儿子吗?
父亲是一座山,屹立在我的心中;是一棵大树,扎根于我的躯体;是一条长河,流淌于我的血液里……
父亲,就是那永远的太阳!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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