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还清楚的记得，十六岁那年冬天，她做了一个梦，梦里的海竟是由眼泪淌成。她站在海边的岩石上，不知所措。

醒来的时候，她看见窗外纷纷的雪花，心里一片空白，一无所有。微微有些荡漾的，也许是彷徨，迷茫，遥远的感知到自己的爱情，又将会是回忆只剩忧伤的故事。

后来她渐渐淡忘了当初心里贸然升起的想法。她那时生活在幸福里。

那是一个高她半个头的男生，他那时笑着说，高你半个头的男生，才是最适合你的。他微微低下头，说，我会保护你。

他的笑，仿佛是一直明丽的阳光，不曾闪烁。也不曾被遮挡，一直恒久，并无所保留地覆盖在冬至身上。

于是走在一起的时候，冬至总是感觉自己的身体在倾斜，左边或右边。原因是他，偶尔走在冬至的左边，偶尔右边。冬至并不感到自己孤单，可是他仿佛只是需要一个肩膀。尽管冬至认为自己足够爱他，但她偶尔想到他离开自己的时候自己会是什么样子的时候，她竟然发现自己心里毫无感觉。绝无丝毫书里，或者别人叙述里，所描述到的那种心里忘乎所以的痛楚。所以有时候冬至不留情地抓紧他的手，抓到自己的手指乏力，却依旧不放松。他把他的另一只手覆在冬至因用力而发红的手上，轻轻抚摸，说，傻孩子，我不会离开你。

冬至会流下泪来，他以为是感动，把冬至搂在怀里。冬至在是在害怕，害怕自己是否会在失去他之后，再也无法感知到爱的形状。

一种遥远却在回旋缠绕的恐惧，惊慌。

冬至偶尔会去打cs，得到一种直接的快感。巷战里闪躲，等待，追捕，扣动扳机，鲜血死溅开来，她的心脏剧烈跳动。

他第一次看她cs的时候，微微皱起眉头，他一直认为好的女孩子是温婉淡定的，不该在心底抹上暴力色彩，压抑自己，在一种虚幻的环境里释放出来，哪怕这仅仅是虚幻。

但他是个温厚的人，他看见冬至的快乐，这是一种与他一起的时候截然不同的快乐，无所保留无所顾忌，直抵冬至让他一直尽力却一直无法了解透的心脏。

但是冬至能快乐，多好。他如此释然自己，掩去那份淡淡的失落，站在冬至一旁等待。

然后下午，他们一起回学校。

在路过一个小巷的时候，冬至看见莫维。

记忆里莫维总是兄长般，抚摸她的头，从小到大一直不曾改变。即便是一年之前冬至身份证已能证明她确实已经成年，但莫维一脸胡须，拉着冬至跑过街，不理会身后紧急刹车声，他给冬至买冰淇淋吃。看着冬至嘴的周围一圈的白色，轻轻拍拍她的头，你怎么老是长不大啊？

冬至在他面前，也觉得自己从未长大过，还停留在那个穿着百褶裙站在路边，恐惧过往的车辆，等待一路奔跑买回各种糖果的莫维的年代。

冬至跑过去紧紧抓住打人的莫维，一言不发，执拗而倔强。

莫维转过头，看见面无表情的冬至。

之后时间稍稍凝固，莫维不再理会拼命逃跑的某人，　一把拉过冬至，蛮横的吻她，生硬的胡须刺痛冬至的脸。冬至用力挣脱，眼里有泪水，但心里仍旧没有任何感觉。

他呆在一旁，不知走还是停在原地。莫维放开冬至，看了冬至身够的男生一眼，只是说，兄弟，对冬至好点。

冬至在心里，陷入绝望。

一路冬至与他，无语，默默行走。

冬至忽然停下来，仰起头看着他，说，对不起。

他把冬至紧紧抱住，将下巴抵在冬至的头顶，说，冬至，不要说对不起，与你没关系。

冬至此刻想掉下泪来，然后他用他修长干燥的手指替她拭去。可她发现自己竟然无法流下泪来，尽管心里充满愧疚，但不知道是对谁，也许是对身旁的他，也也许是对莫维，或者她自己。

但她终究不能确定。

冬至开始怀疑，自己的爱，自己，自己是否有爱这个情感。

但是还好，这样与他在一起的日子一直持续了下去，一直到将近毕业。而莫维，冬至在心里有稍稍的为他牵动。但冬至确信自己没有一丝一毫爱他，也许只是因为从小一起长大。但这两年里，　莫维不曾出现，冬至在心里想，也许他会生活得好起来，也也许他仍旧如同以往，在自己的世界里喧嚣。

冬至只为他祝福。

但是当莫维再一次出现在冬至面前的时候，冬至心里剧痛起来，白色与红色纠结在一起，而莫维在另一个世界越飘越远。

然后冬至旁若无人的哭了起来，他把他的肩膀靠过去，冬至却视而不见，只是在那里哭。他牵绊地倒退了几步，一脸不知可以为谁的悲凄，无法流出的泪水，他忽然大声说，与冬至的剧烈痛苦抗衡，对着眼泪一直流淌却静止看他的冬至说，冬至，你去爱吧，我求你去爱，我被你锁的够了。让我离开，让我离开啊。

他走。

冬至依旧淌着泪水，平静，并无丝毫不知所措。她终于明了自己，明了自己的爱情终于远去，或者说，从此自己对它失了期盼。爱情，原来一直都是不属于她的。

而自己的泪，仅仅只是缅怀这么多年来一直陪同的生命。而这个生命流逝，自己到最后也没能给他想要的东西。

冬至多想，划在莫维身上的刀痕，能一刀一刀清晰的刻在自己身上，拿出来让自己检视，爱到底在哪里？

已不知道他走了多远，也不知道他是否还会回来，但冬至已决定，今后一个人过。

别再，提起爱。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