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单位里长大,单位里一直是不允许养狗的。因而我对狗没什么感情,而且很怕狗。常听人说:谁谁谁被狗咬伤了。有段时间,父亲的单位还成立了打狗队,谁打了狗总要邀请左邻右舍在一起大啖一顿。我父亲的一位同姓朋友是打狗队的成员之一,我的父母都不吃狗肉,那份香喷喷的狗肉自然成了我的囊中之物。
但我的孩子很爱狗。他喜欢爷爷家的狗围着他撒欢弄娇的劲儿。他总说:妈妈我们也养只狗吧。我很爱孩子,很想满足他的愿望,但客观条件和主观意识使我将这件事一直拖延下来。
现在养宠物的人越来越多,其中多数是养狗。品种也越来越名贵:什么叭儿狗,狐狸狗,沙皮狗,狼狗等等不一而足。有时我也会驻足观看一会,为叭儿狗的娇小可爱,狐狸狗的机敏柔媚,沙皮狗的丑陋富贵,狼狗的威武凶猛,但也都是敬而远之。至于农村养的土狗我是从来不看的,偶尔从我身边窜过,心中都不免秫然一惊。
一天,在网上看到一篇论诗的随笔,说人与动物之间,狗应该是最亲近的了,却不知为何从未有人写过赞美狗的文章,凡与狗有关的词句里,也多为贬义词:什么狗腿子,狗眼看人低,疯狗之类。就是大文豪苏轼意气风发的时候,也只是说:左牵黄,右擎苍。将狗当作一种工具来用而已。
可孩子的一句话,改变了我。
一次,我们一起去野外散步,斜阳余辉里,一只毫无特色的黑狗从农家小院轻跑出来,站在高坎上,对着空旷的田野和起伏的山峦凝望,神情专注而凝重。
“它象一位将军!”孩子说。
我的心震动了,仔细看还真象。
无意识地我开始注意上了狗。
春日阳光下,一只金黄色的狗伫立在田塍上。毛茸茸的尾巴弯弯地翘着,眼光亲切柔和,鼻头和嘴巴的线条清晰润泽,体毛从背脊到腹部渐渐由金黄淡为米白,毛的硬度也逐次由尖挺变为柔软,但全都闪着自然健康的光泽。
它开始沿小路跑下田塍,脚步轻便而又灵巧。它要去哪里呢?我用目光追随着它。只见它走进一块水田,低着头,夹着尾,鼻头轻轻地抽动着,好象在寻找着什么。一会象有什么东西被它惊起,它迅疾的抬起头,一双前腿随即前伸猛扑,眼睛追逐着目标,身体也急速地扭转,就有水花在它周围飞溅,构成一幅极美的狗戏图。我有点爱上这只狗了。
它好象有点累了。缓步走出水田。在一块开着零星紫云英和油菜花的地方卷缩着身子躺下。前腿屈着,嘴和鼻头埋进卷曲的身子里,眼睛微眯,似有淡淡的倦意。突然,象有什么声音惊起了它,只见它身子微抬,双耳挺立,双腿前伸,眼睛机警地注视前方,一副随时准备冲锋陷阵的样子。而当它并未发现有什么东西需要它起身后,体毛开始软伏,全身开始放松,头部又缓缓地趴在腿上。
太阳缓慢西移,远处有三、五只牛在田野里吃草,偶而见一、二只白鹭掠过青翠的山崖在田野的上空盘旋起伏。
在这只狗休息的十几分钟里,未曾安稳过,它很多次地抬起头来扫视周围。这时,终于起身,望望逐渐西斜的太阳,慢慢地缓步向远处的牛群走去。
它的脚步是懒散的,但很快变得优雅起来。四蹄有节奏地轮流抬起,落下,四肢肌肉轮廓分明,腹部收缩紧绷,头微抬,尾上翘,极象一位在自己城堡闲适漫步的贵族绅士。一会,它似乎听到了某种召唤,迅疾地向远方奔去。整个身子就象一支离弦的箭,尾巴也被拖成一条直线,奔驰的身姿在夕阳的映照下显得如此优美,一点也不比飞奔的骏马逊色。这是一只青春、健康的狗,虽然极为普通,却是非常美丽。
后来还发现狗也有自己的内心世界。它也喜欢与自己的同类玩耍,用嘴亲咬对方的脖颈是表示亲昵的方式之一,而当对方有所反应时,它立即翻滚在地,似象对方表示柔顺恭敬。狗对爱情似乎也有自己独到的见解。一次,见两只公狗为一只母狗在撕扯,却没有你死我活的样子:一只公狗想方设法靠近那只母狗,偶有机会便充分展示自己的温情,那只母狗也没有拒绝的意思,但另一只公狗立即上前阻拦,呲牙咧嘴,沉着嗓音低吠着,赶走第三者。母狗却当一切没发生,若无其事地回到地下室自己的窝里去了,后面这只公狗也没有恋战的意思,紧随母狗其后回窝,另一只似乎绝望地看着这一幕,最后也是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地走了。
真是人有人心,狗有狗性。
有时我想人类如果不是妄想改变世界,不把自己的意志强加给别的动植物,这个世界是否会更为美好?
我现在虽然仍很怕狗,却能以一颗平常心来待狗了。
狗肉却失去了滋味。
本文已被编辑[文清]于2005-6-12 8:12:33修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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