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楼的廊道里，刚刚起床的小姐们披头散发的走串着。她们一个一个红唇紫眼，身上只穿着贴身的肚兜和短裤，有的纯粹就是三点式。从我身边走过就象没看见我一样，丝毫不理会我的存在。而杜珍珍却直吐舌头，羞得躲在了我的背后。我们走到9号包厢门口，门关着。我又一次敲击这扇罪恶的门。然而，很长时间了，里面一点动静也没有。我只好向相临包厢的小姐打问。小姐告诉我，林瑕一早就向领班请了假，至于去哪里，没人知道。

怎么办？很显然她在回避我！这恰好证明她就是林洁！老板肯定知道她会去哪儿。我领着杜珍珍来到大厅，老板不在。

我没有心思等，便给老板打手机：“喂，老总！惊扰你的美梦了！”

“哎！大清早的，有什么急事？”老板懒洋洋的。

“昨天碰到的那个林瑕你还记得吧？她可能是我四年前离家出走的表妹，她早上请假出去了，你知道她会去哪儿吗？”

“啊？！不会那么巧吧？她会是你表妹？”老板异常的惊诧。

“十有八九是我的表妹！我想尽快找到她。”

“她最初是我老婆带回来得，一直和我老婆关系不错，经常去和我老婆聊天，要不你去我老婆那儿打听打听？”看来这家伙又没回家过夜。

“好吧！那我怎么能找到你家？”

“用我的车吧，你在夜总会门口等着，我让司机去接你。”老板还有点人味。

一会儿，老板的宝马停在了我身边，我与杜珍珍坐了进去。穿过热闹的市区，不一会儿，一栋漂亮的别墅出现在我们眼前。有钱人就是与众不同，这别墅四周草木葱茏，道路、溪流错落有致，真如人间仙境！

在司机的引领下，我们走进小洋楼里。满身珠光宝气的老板娘正在沙发上品茶呢。可能老板给打过招呼，老板娘见了我门丝毫没有惊讶或陌生的反应。

“打扰您了，太太！”我很恭敬的问候。

“请坐！”老板娘微微欠了一下身子，指使佣人倒茶。

“太太，我们想打听一下林瑕的事。听说当初是您把她带回来的，您给我们讲讲当时的情况好吗？”我委婉的恳求她。

老板娘用疑惑的眼光审视着我和杜珍珍，犹豫半晌才说道：“好吧！”

“那是四年前冬天的一个晚上，我从夜总会回来，当车子经过车站附近的一条小街道时，我看到两个男人在拽一个女人，那女人坐在地上挣扎着不走。当我的车子快到他们跟前时，那两个男人丢下她跑了。

我停下车问她怎么回事，她不说话，只是哭。我看见她长的挺漂亮的，又很可怜，便把她接回了家。她好几天都不肯吃饭，也不肯和我说话。后来，我给她讲了很多做人的道理，她终于肯吃饭了，渐渐的和我说开了话。我问她家住哪儿，她不肯说；我又问她叫什么，她支吾了一阵才说叫林瑕。

过了几天，我安排她到夜总会大厅当巴台服务员，只做些收钱记帐、迎宾送客的琐事。她人长的漂亮，说话又柔声细气，所以很招人喜欢。有很多客人出重金要她作陪，她都不肯。

有一天，夜总会来了一位香港客人，要和我丈夫做一笔大生意。那位香港客人看中了林瑕，非要她做陪。我丈夫出于生意上的考虑，劝林瑕去陪，林瑕不肯。我丈夫再三恳求她，说只陪香港客人吃饭、喝酒、跳舞，不用陪他过夜。林瑕勉强答应了。晚上，林瑕陪客人跳舞时，我丈夫在林瑕的酒杯里下了药。就这样，林瑕第一次陪了客人。那香港客人临走时给林瑕留下了一万元现金。

林瑕受不了刺激，要寻短见，被我拦住。她又是几天不吃不喝的呆坐着。我劝她：人活着不就是那么回事，你已不是女儿身了，有一次和一百次不是一样吗?在夜总会里，专门做这事的姑娘有好几个呢！她们陪客人吃喝玩乐，最后还能拿到大把的钞票，天底下哪有这样好挣的钱！在这里，又没人能认识你，等你挣足了钱，想去哪里不行？谁能知道你在这儿干过这些事！

她好象慢慢想通了，主动提出要设包厢坐台，她陪客的标准很高，刚开始时，一天都在一千元以上。来包她的人都是社会上的名流权贵，因她很少笑，圈内都叫她冷面美人。有些豪客为博她一笑，有时会不惜连郑千金。有时她也会碰上心理变态的客人，会把她折磨的半死，那时，她会来我家里休养两天。

在这个城市里，我是唯一能和她谈心的人了！”老板娘如同讲一段沧桑的传奇故事。

我屏住呼吸专注的听着，内心如万马奔腾、波涛汹涌。杜珍珍已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她除了来你这儿，还能到什么地方去？”杜珍珍哽咽着问。

“她曾和我说过，在西城郊有一个福利院，每隔一、两个月，她就会去那里一次，去看看那些孤儿。她说，这个城市里只有那些孤儿能让她感动，能让她落泪。或许，她又去那里了。那里离铁路不远，在福利院西南方的铁路边有一片杨树林。她离开福利院后，大多要去那里散步。你们去找找看吧，也许会有收获！”

从老板娘的别墅里出来，已近中午时分了。“下一步怎么办？”杜珍珍望着我扭曲的脸轻声问。

“去找那家福利院！”

我们自己打了一辆车，向西城郊赶去。约30分钟后，我们找到了那家福利院。我们向负责人说明来意。

负责人向我们介绍说：“确实有一位经常来这里看望孤儿的姑娘，她从来不留下姓名。每次看完孤儿，留下一、两千元人民币后，就朝西走了。我们这里的孤儿都叫她天使姐姐。今天，两个小时前，她来过这儿！”

我们按那位负责人所指的方向步行而去。远远的，我们看到了那片茂盛的杨树林。

走进杨树林里，我们感受到了湿润而清新的乡土气息。小鸟在树梢间飞来飞去，蟋蟀等一些小虫在草地里吟唱。这里远离了城市的喧嚣，远离了世俗的烟尘。

林洁来这儿，或许能获得一点精神上的安慰！

我与杜珍珍顺着树林中的夹道，边走边张望。忽然“嘶-----”的一声长鸣，由东向西驶来一列火车，那正是驶往我们家乡的那一班列车。

烈日当空，我们在树阴下穿行。

“你快看！”珍珍突然站住了“你看前面的那棵大杨树下是不是站着一个女的？”

我顺着珍珍的指向望去：“是一个女的！我看到了白色的裙子，裙子在飘动！是林洁，肯定是林洁！”

我冲动的想扑过去，被杜珍珍挡住了：“我们从她身后绕过去，你先躲一下。”我点点头。

那姑娘的身子靠在杨树上，目光呆滞地凝视着铁轨。她象一尊圣洁的雕塑，静立在夏日的暖风中。

珍珍已悄悄立在了她的身后。

“小洁！”突如其来的声音。

她骤然回头。惊愕，欣喜，惶恐，她的表情瞬息万变。片刻之后，她大声喊到：“我不叫小洁，你认错人了！”她转身就跑，可是她跑不动了-----她撞在了我的怀里！

她缓缓的抬起头，看到泪流满面的我，嘴角颤动了几下，想说话却说不出；她想跑，可双腿发软；她实在支持不住了，一下子伏在我的身上，放声痛哭起来。

“哭吧，好好哭吧！”我从背后抚摩着她的头发。啊！失去多少年月的感觉！我的喉咙里哽咽出沙哑的呜呜声。

不远处，珍珍流着泪站立着，看到我们的拥抱而不知所措。

“我们回去吧，小洁！”我扶正林洁的身子。

林洁停止了哭泣，猛然掉转身子喊到：“我不是你的小洁！我是林瑕！我是夜总会里的陪客女林瑕！”她发疯似的推开我掩面而逃。

“小洁！”杜珍珍紧走几步，挡住了她的去路：“小洁，我们费尽千辛万苦才找到你！你知道他这些年是怎么熬过来的？为了你，他跑了多少路，求了多少人，他饭吃不香，觉睡不稳。你过去看看，他的头发都白了！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你，你不能这样啊！”珍珍激动的大声的哭喊。

林洁木然地回头看看我，忍不住又抱住杜珍珍大哭：“我现在这个样子，怎么面对他，怎么面对他啊！”林洁痛苦欲绝。

“有很多事，你都是身不由己的。这不是你的错！他会原谅你的，你要振作起来！”珍珍竭力安慰她。

“一切都过去了！小洁，一切都会好的！我们回去吧！”我上来抓住了林洁的手。林洁不再抗拒，微微点了点头。

（待续，下篇《相逢》之三）

本文已被编辑[文清]于2005-6-11　8:07:10修改过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