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歌厅、舞厅从vcd中传出大量流行歌曲的时候,我却追忆起童年那些对山歌的日子来。
我的童年是在对山歌中度过的。从小长在农村的我,那时虽缺吃和少穿,却有唱不完的山歌。于是对山歌成了我童年的大乐事。记得我是六岁多一点开始上学读书的,七十年代的农村还没有幼儿园,因为父亲在村小教书,所以我便有机会早一点上学。学校离家有好几里路,那时,农村学校都上半天课,中午放学后我们就赶回家去。下午父亲去队里抢工分,我和大哥年纪小不能干农活就去山坡里割草喂牛,一年下来也能为家里挣个千把工分。吃罢午饭出家门,一路上我们邀约了七、八个伙伴一同去割草,到了草坡,我们不是先割草,而是先对山歌。大家唱的山歌有大孩子们教的,也有自已编的。山歌中多数是根据山川河流等景物及对方所唱内容现编现唱。有《太阳出来喜洋洋》、《铜尖山儿高又高》、《小漕河水清幽幽》等高雅的山歌,譬如《小漕河水清幽幽》是这样唱的:“小漕河水罗啰儿,清幽幽罗郎罗啰,大山流来嘛啷啷扯,光扯,入长江罗啰,啷罗啰。从小生在嘛,罗啰儿,漕河边罗啰啷罗啰,喂猪纺棉啷啷扯,光扯,勤耕作罗,啰啷罗啰……”山歌中有许多属低级庸俗对骂式的,那是我们这些不懂事的割草娃儿唱的。在那个除了革命歌曲再没有歌的时代,对我们乡下孩子来说就只有山歌能使我们兴奋和激动了。
对山歌时常使我们绞尽脑汁。为了打败对手,我们不得不有时“集体创作”,有时“自编自唱”。山里的孩子们时常是一帮一帮的,在对山歌中每帮都有几个“歌坛高手”。头几年我的年龄小,只能当观众和听众,偶尔对两首,声音小不压堂。年龄大一点后,我早已从伙伴中学了不少。于是每次出阵我都毫不示弱,常常把对方唱得哑口无言。唱赢了对方,那种兴奋劲儿就象凯旋的勇士。
对山歌的讲究很多。首先讲究对答一致,曲调标准,就是说对方唱什么你就答什么,就象电影《刘三姐》里面那样。倘若答非所问,牛头不对马嘴,就会引来嘲笑,说你不会唱山歌。其次对山歌有单个对,也有多人对或叫“合对”,对山歌必须声音宏响,字正腔圆,唱腔得合山歌调门,否则是不行的。
恍惚间,对山歌的日子已过去二十来年,山歌中虽有不少糟粕之物,然而对在那个生活艰难,文化贫泛的岁月中长大的孩子,无疑是一种慰藉。至少,他们能够从那古朴、悠扬、流畅的调子中感受到些许人生的欢乐。
那些对山歌的日子,真让人难以忘怀。
本文已被编辑[城市玩偶]于2005-6-10 11:17:09修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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