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静华没想到台上的那个一袭白衣端坐在光影里于华竟然隐隐约约的就如那夜如梦的那个人?天阿!难道这是天注定,原本虚无的东西原本虚无的人竟到了眼前,那样的无言的坐在台上,手扶琴弦,拨动处,“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空里流霜不觉飞,汀上白沙看不见。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白云一片去悠悠,青枫浦上不胜愁。谁家今夜扁舟子?何处相思明月楼?可怜楼上月徘徊,应照离人妆镜台。玉户帘中卷不去,捣衣砧上指还来。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鸿雁长飞光不度,鱼龙潜跃水成文。昨夜闲潭梦落花,可怜春半不还家。江水流春去欲尽,江潭落月复西斜。斜月沉沉藏海雾,碣石潇湘无限路。不知乘月几人归,落月摇情满江树。”
静华在这一首给人以澄澈空明、清丽自然的感觉的古筝宛转悠扬的韵律里渐渐沉入空灵澄澈。
如雪无意中转回头,发觉静华皎洁的脸上满眼的泪,竟是一种无望和圣洁。她有点心惊,半晌,没敢去打扰她。
台上一曲已了,轮流的是些二胡和长萧短笛。那个人已起身离去,静华想奔上台,只是起身是却觉得已经是斯人已去,将要去哪里追?
报幕的报道静华的名字,曲目还是《春江花月夜》,如雪看着静华,有点担心,静华却回过头冲她笑笑,一脸的无惊无喜。一手横抱着古筝,一手提起长裙的裙脚款步走上台去。灯光适时的暗淡下来,如水一样泻在台上。
征衣调弦,纤纤十指,从琴弦上扶过,静华整个心思都沉静在这一曲“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的澄澈里,而台下,一个人的心惊也是随着这乐曲及海水的起伏而入了心,就是那个白衣的于华,他一曲终了后在一个最安静的角落坐下,原是学校请来作为艺术制导的,听过几曲后觉得平常,本准备离去,却未想到这样的一个女子这样的一袭白裙,这样的一曲《春江花月夜》。
他看着台上的女孩,像是心里有了共鸣,抬起眼,正见台上的女孩一抬头,甩起一头的秀发,在这瀑布一样秀发的底下是一双如一潭深水的星眼,眼与眼在这时空里骤然胶着,竟是如闪电,掠过,留在心了。
台上的静华心里一惊,明显得一个乐府跳过,好像是错了,她静默的继续,任那个错过的音符成为空白。把最后的乐调“江水流春去欲尽,江潭落月复西斜。斜月沉沉藏海雾,碣石潇湘无限路。不知乘月几人归,落月摇情满江树。”弹完。
三十岁的于华看着台上光影里的女子,也是沧桑的心像是被某一种东西击破外面层层的包裹,要入那最不愿意为人知自己也不愿意触碰的角落——与情有关的角落,或说是爱的痛。
三十岁的于华如今在别人的眼中算是功成名就,加上天生的貌神相合天生风流,别人只以为他的今天是努力之后更多上天对他的眷顾。以名,三十岁成名,或许有点早,而这名又是那样的来的汹涌,不说别的,只说去年到日本演出的时候,场场轰动,从横滨到川崎,又从神户到东京,在东京最后的一场靠别演出中,小征泽儿听的神痴迷离,到最后,当大幕就要缓缓落下的时候,他再也不能控制这一种队艺术的尊崇,也抛却世界名人的身价,用日本国最高的礼仪,在端坐古筝面前的于华跪下,只求他再为自己弹上一曲。
那一刻,于华满眼泪,不全是为这一种突然而至的荣耀,虽然在这之前,他无数次在梦中渴求名利的降临,为这名利他受了多少的寒夜的苦也受了世人的多少冷眼,一直咬着牙挺着,相信这一分坚持终有结果,也等着这一份名利到来时可以挽回昔日因他贫穷而离去的恋人,也等着这一份名利到来时可以去孝敬自己年老贫困的双亲。
只是,这一切来时,他却觉得名利已空,或者说,已把名利看空。人世间,多少繁华,转眼成空,前人的经历,为什么自己当初就没有看透,直到,得到了才觉得一切都是虚。昔日的恋人是回来了,看到他今日的成功,那一份清冷不再多的是一种热烈后的媚俗,这样的女人到底爱的是什么?如果爱钱,于华倒是愿意把自己挣来的钱放在一屋,让她搂着钱睡觉,可是,她不光要钱,还要于华能够带着他感受那一种荣耀,于华受不了,打发她去。又想,既然这个当初在自己心中都如女神样的女人都是这样,别的女人不是更多一种庸俗?这之后,于华对于女人的心是降到了冰点,再也没有了什么激情。对于艺术家来说,不管是艺术还是女人,一旦激情不再,还有什么意思?
对父母。当于华终于功成名就名利双收回到阔别已久的家乡时,在山清水秀的村落旁。年老的父母对于如今的于华和以前的于华并没有多少明显得激动,也没有感觉儿子功成名就后作为父母的荣耀,只是看着数年在外飘泊的儿子回来,能够平平安安已经心满意足。于华看着这熟悉的屋前屋后,数夜的难眠。多年来,自己为一份执着去拼搏去流浪,在外受尽冷眼的日子,每逢佳节陪思亲的日子,每在寒夜正浓看着人家的热闹自己要一个人面对冰凉四壁的时候,是多么想回到父母的身边,听听他们的唠叨,吃吃父母的热菜。有时候,更想到父母的日渐年衰而心痛,可是,骨子里的一点自尊或者说那一种虚荣,不愿意在自己最落魄时让年老的父母记挂。多年来,他离家竟是愈来愈远了。直到如今,原以为功成名就后回到父母的身边,父母会高兴会激动,未想到看到的却是已经衰老的父母。父母的高兴只是因为自己的平平安安,这几年不在父母身边的空缺,父母的衰老却是无法挽回了。
所以心懒,对一切心懒。最爱的女子自己逼她离去,最想得到的名利在眼前时又觉得浮华一场实在不能跟自己这几年失去的值得相比。
如果不是这一次作为母校的邀请,他是不会再登台演出的。要说演出也就是演出,为什么却见到了这个也弹奏《春江花月夜》的女孩,那一种神情为什么这样的似曾相识?
本文已被编辑[鬼魅罂粟花]于2005-6-10 10:11:46修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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