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我

好美的背影，如蓝的天，如碧的海。

嗵！我绊倒在地。啪！胸前的纽扣蹦到地上，旋转如陀螺。

“喂！你等我一下！”我忙喊。我的样子一定很难看，可也顾不得了。

果然使她停住。她回眸一笑，款款向我走来。淡淡的清香飘过来，我眼睛里装满了澄碧的湖水中的雅致的荷花。

“蝶飞，真的是你？”我的样子一定很痴呆。

“怎么？很奇怪吗？”威风吹拂而来，雅致的荷花垂首，用目光抚摸着田田的叶子。

她笑了。“瞧！一身的土，扣子都掉了。给你针线。”

针很粗，线很重。

她笑了。“你好笨！我帮你。”

馨香的柔丝滑过我的脸颊。淡淡的肌肤之香沁入我的呼吸。“蝶飞——”

“嘘——”她的一只手指放在唇前。她的目光很朦胧。

“唧唧喳喳——”几个女人在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我的心一阵燥热，浑身僵硬起来。蝶飞的脸上泛起了桃花的焰火，焰火把她乌溜溜的长发也点燃了。她低声说，“坏了……”又抬头对我说，“好了……你走吧。”

我并不走。她低着头，我仍可以看见她腮颊上的玫瑰。

我捉住她涟漪般微微荡漾的手。多么像一对可爱的小白兔。

（二）蝶飞

那时侯天是那么蓝，风是那么清，我仿佛是吻水的乳燕，翩飞的新碟。我的情窦已响起了花开的声音，可我不愿接受向我倾吐情愫的男孩中的任何一个。我舒展着梦的双翼翔舞于绮丽的幻境，那里有个高大英俊的王子，他驾驭着雄健潇洒的白马驰骋而来，把我深深珍藏的内心俘获……

那一天，他来了。他捧着火红的玫瑰，放在我的胸前。他清澈的眼睛对我说，“我爱你。”我还不知道他的名字呢，可我知道我的心已被他劫掠。

他叫江豪。

有江豪相伴的日子里，我的眼睛里流淌着天上的行云、地上的流水、清晨的朝霞、傍晚的徐风。每一个脚步都踏着甜蜜，每一次呼吸都吮咂着芬芳。几年的时光只如微风掠过。然而有一天，江豪消失了，我再也见不到他了。我惶措地等待着。

我无法描述我当时的心情，每落下一个字，泪水便会模糊所有的记忆。终于等到了一封信，欣喜若狂的我的我看到的却只是满腔的忧伤：蝶飞，我们分手吧。我没有爱过你……我只是和朋友打了个赌——看我能否得到你……

泪水班驳的信在风中凌乱地舞着，如一只受伤的蝴蝶。

我发誓，我会接受从现在起第一个向我求爱的人。我接受了秀风。我拉住他的，笑着要他陪我一起走。秀风没有表现出欢喜，他凝视着我的眼睛里滚动着深深的忧思。

我希望邂逅将豪，我会紧紧挽住秀风对着江豪笑。

我似乎渐渐喜欢上秀风了。然而我在梦中喊得却仍是江豪的名字。一想起江豪，秀风在我的心中便了无痕迹。明镜般的海面下翻滚着潜流，沉默的内心流淌着愧疚。

我终于遇到了江豪。整个世界在哄响中停滞如没弦的时钟。他的面孔如飘忽的枯叶，阴郁而憔悴；他的身形瘦削，神情憔悴，如一张脆薄的草纸……他渺茫的眼神只是一怔，便扭转身。我本过去，一把拉住他，“为什么？为什么要骗我——”我多么希望他为自己辩解，我会相信他的每一个字，我会重新挽住他的手臂继续做他心中快乐的蝶飞。

江豪说，“是的，一切都是假的，都是我骗你——”

“不！不是的！”我斩断他的话，“江豪，告诉我为什么，我会体谅你的一切……”

“我已经有女朋友了。”江豪推开我，身影渐渐模糊、淡去，化做我记忆中的一缕烟尘。

灰色。灰色。全是灰色。

我转过身。一双悒郁的眼睛在注视着我。是秀风。我伏他的肩头恸哭。秀风，对不起，我完全忘了陪我的你。

我呆呆地在脑海里翻着一页页泛黄的旧历。秀风依旧殷勤地陪我，给我关心，给我快乐，让我感激，更让我愧疚。

我千方百计再次找到江豪。他变的更加憔悴更加单薄。不，这不是以前的江豪。我想起了他刚毅朗润的面孔，魁伟骠健的身躯。

“江豪，你怎么了？告诉我，一切是为什么？”

“蝶飞，我只得告诉你，我一直很爱你，曾经，现在和将来。我梦想着与你一起走过生命的旅程。可是有一天，梦轻易的碎了。那天，我眼中幻化着你的笑靥，想象着握着你双手时的幸福，一声尖锐的车声在我耳边一闪……醒来时，我已沦陷于一个白色的世界……我怎么可以依旧缠你。我有资格爱你，却没有资格接受你的爱。我决定不再见你，我怕……蝶飞……对不起……”

泪水模糊了一切，心中却充盈了快乐。“江豪，我什么都不在乎，我只在乎你。豪，答应我，永远别离开我，永远别让我离开你——”

“不。我已经结婚了。瞧，这是我妻子和不满一岁的孩子的照片。”

…………

“祝你幸福”我感到自己很苍老。

我逼迫自己去爱秀风，却发现做不到。我不可以给他更大的伤害。我说明了一切。

秀风温柔地抚着我的肩，目光望向远方。

“蝶飞，在我心中，你的幸福更珍贵。我会按你的要求去做，我们分开吧，让时间冲刷掉多余的，滋养着该滋养的好了。”

只有回忆相伴的我原本以为自己的心已木质，不会再爱上任何一个男人。可，我遇到了你。为什么会遇到你。可我在一个茫茫的月夜想起了秀风，他的影子向我走来，看着他的样子，我突然想到，对于他，我是那么重要，对于我，他，他也那么重要，秀风多么像一块透明而易碎的玻璃……

对于你，我只能说，对不起……

（三）蝶飞

“秀风！”你不可能想象得到我见到他时是多么欢喜。、

“蝶飞，我们分手吧。”

…………

“蝶飞，我考虑了很久。”

“为什么？”

“我说不清楚……一个美丽的花瓶碎了就是碎了，即使再美丽，就算能把它弥补得天衣无缝，心底却永远会感到它的裂痕。”

“你，爱上别人了吗？”我问。

“没有。”秀风的目光漂向远处。

你不可能想象得到我的心有多么冰冷。

（四）我

蝶飞说，“他和我分手了。”

蝶飞说，“你知道吗？”

蝶飞说，“你恨我吗？”

“怎么会，别傻了。我说过我会等你的。永远。永远。”

蝶飞好柔媚。蝶飞说，“你喜欢我什么？”

这是个很古老很难答的问题。“……喜欢……喜欢你的头发。”

羞涩的柔丝遮住了她绯红的脸颊。

我抬起头。天不空，有冷冷的云。

蝶飞说，“你，还会爱我吗？”

“别傻了。无论什么时候我都可以包容你。”

蝶飞沉醉在我的臂弯里，像个温暖的月亮。一切都像是梦。一个旖旎的梦。

蝶飞说，“我不知道，我是否真的爱你……”

“你把我当做他吗？”我不知道他是谁。

“我还想着他呀——”蝶飞扑在我怀里簌簌地哭泣。

一阵微风拂过来，把月光揉碎。

我说，“并不是必须得到的爱才是真爱，对吗？我感到我们的距离越来越遥远了，我忘不了一个人，她是从前的蝶飞，曾经的蝶飞……”

一阵微风拂过来，把月光揉碎。

蝶飞在我的脸颊上留下一个沁凉的吻。

蝶飞的身影渐渐淡去，溶进了月光摇曳的夜色。

天不空，有冷冷的云。

像一朵梅花的剪影吗？那是宛玲。

每次看到她清丽的面孔，听到她清丽的声音，我都会怔良久，才认出她是宛玲。

“你爱我吗？”有一次，她问。

“不。不爱。”

我转过身，又转回身：哪里有宛玲。都是些空幻的冥想吧。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