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说,我是个忧郁到骨子里让人心疼的孩子。
我在街上如流的人群中来回的穿梭,我套着一件十分宽大的白色t恤,蓝色短裙。这是6月的夏天,阳光灿烂,我在等人。
我想我的样子不太像个乖女孩,身边不时经过一些女学生,都是穿着清一色的校服,梳一样的马尾,脸上是那么干净的笑容。我羡慕的看着她们,我已经不是高中生了,那些我也曾有过的岁月,如今,再也回不去了。
就在两年前,我还与我的那些勤奋上进的同学们坐在同一个教室里,在压抑的氛围里安静而耐心的做那些令人头疼的函数方程,还有厚厚的英语强化练习。下晚自习照例加时做习题,直到12点,做到窗外的喧嚣声完全消失,身边的一切都安静下来,班里许多同学用失眠作为夜间刻苦的借口,而我那时是真的失眠。
爸爸在远离这所城市的另一个城市了经营着属于他的生活和事业,他把我留在这个熟悉而平凡的城市里,请了一个很好的保姆照料着我的生活起居和孱弱的身体,然后定时寄很多的钱来。我们之间就用这种方式保持着联系,已经持续了6年。6年来我一直简单而安静的生活着,很好的活着。我从不缺钱花,这点上爸爸做得足够好,他想尽可能多的给我补充好的营养,买更好的控制病情的药品,好让我残缺的生命尽量的延续下去。我不了解他的喜怒哀乐,那与我无关,他用他认为合适的方式供养着我,这就足够了。虽然他的面容已经逐渐在我的记忆里模糊。
刚开始的时候,我会去感觉那些提款机里吐的纸币的温度,它们是爸爸---十几岁的我唯一的依靠,从遥远的城市里传递过来的温情。但是,没有,什么都没有。从十四岁到现在的十九岁,我上了大学。
现在,每个周末我都会买一些cd,王菲,奶茶,莫文蔚和周杰伦。一个人,听到午夜,让声音填满每一个寂寞的角落。胸口疼痛时,我坚持着不吃药,我要自己去克制那些刻骨的疼痛,即使最后,我总是虚弱的拿起药瓶。
我闻到了空气里散发着浅浅的柏枝气息,这是温情的下午。正当我失去耐心时,一辆黑色小轿车在我身边停下,听到里面传出低沉的声音叫我“小诺”,然后车门打开,里面的男人走到我面前,我不知道6年的时光可以改变多少,但爸爸的笑容依然熟悉。
我们在一家酒店里进餐,我惊异于自己竟可以变得如此冷漠。在也不是那个天真可爱牵着他的手撒娇要冰淇淋的小女孩了,他的小诺已经长大了。他并不知道,在两年前,我辞退了那个照顾我多年的阿姨,我已经长大,可以一个人生活了。6年前他决然的离开,6年后他又突然出现在这里,在我面前,沧桑些许的面容,冷峻的眼神,还有他开着的黑色本田,无声的向我诉说了这6年来他辉煌的经历。
恍惚的感觉,6年仿佛只是一瞬间,我也只是从一个小女孩长成一个大女孩,想起6年前的6年前,妈妈满是泪水的脸和最后停留在我稚嫩的小脸上手的温度,最后她只给我一个脆弱的背影,踉跄而去。从此我只能看爸爸的脸色,再也不在他面前提起那个我叫做妈妈的漂亮女人。其实没有关系的,7岁的小女孩已经懂得现实对她意味着什么,妈妈从此在我的生活里消失。可是我依然过得很好,爸爸说等我可以做手术的时候再带我出国治疗。这就够了,厌倦了背负着感情的沉重的生活,所以我告诫着自己,不再对任何人付出感情,这样我才可以过得轻松。
我沉默的看着坐在我对面的人,他动作沉稳,声音低沉,温和,不停的为我夹菜,却不问我过去6年生活的任何细节。我看着他微笑的脸,却一点也想不起他6年前的面容,想不起6年前,我们是否有过这样的晚餐。
从酒店出来时天色已经黑了,爸爸送我回家,下车时听见他在身后说“手续我会尽快办好的,两个月后我来接你”,然后是车门关上的声音。从2楼的窗户里,我望着他的黑色本田在夜色中无声的开走,消失,思维有瞬间的空白。
夜色已经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看到此时这个城市就会变得苍凉,街道两边的小摊却是从这时开始变得热闹,这种苍凉气氛中的热闹经常让我感动得心疼,觉得这些就是生活中的真实面目。而我就要开始同这个城市告别,到另一个国度去治病。这个平凡的城市,温情的夏天,苍凉的黄昏,委靡的夜,从此沉淀成记忆中的某一部分,不会被轻易想起。
我感觉自己正在被夜色和忧伤一点一点的吞噬,远处灯火闪烁的街边,走着一对年轻的夫妇和一个可爱的小女孩,小女孩脸上灿烂如花的笑颜,爸爸妈妈牵手而立的身影,这样温情的画面,不知道可以持续多久,仿佛一个定格在12年前的电影镜头,迅速切换一下,一切都可以在瞬间改变。
别人的幸福。
眼前的落地窗里映照出自己年轻的面容,漆黑的头发,明亮的眼睛,我想,我真的应该是个有人爱的女孩。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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