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的梅雨季节前夕,父亲总会要求我们做儿女的一同帮他把藏了不知有多少年的“古董”拿出来晒晒,以防在梅雨季节霉掉。父亲的爱好很广泛,所以宝贝也很多,几大箱子里全是书。
在那许许多多的宝贝里,总会在若干年后的现在,在某一个角落里发现一两样让我无法忘怀的东西,有时是一本书、有时是自己许多年前写的一些文字、有时是一张报纸、有时是自己小时候淘气时写的保证书。但在今天,我却找到了一只收音机,那些久远的记忆在心底慢慢形成了一个个画面,说不清是喜是忧,是悲还是无奈!
一九九四年春天,父亲去南京出差,好象是江苏省消防产品展销会!一个星期后回来就给我带回来一个收音机。形状就象当年流行的手机一样,砖块模拟机,银白色的,上面还印着一排红色的展销会字样的红字。我爱不释手。
说起九四年,不得不说一下当年我家的情况,并不富裕的父母开始把建造了十年的房子真正峻工了,因为不富裕,所以每年积一点钱,然后把房子建高一点,一直建了十年,峻工之后又开始忙碌着哥哥的婚事。那时候钱真的很重要,至少在我的心里是这样想的。所以家里从来就不曾有过电视机,那一台小小的收音机成了我最大的快乐,那份快乐无法言语,那年我二十岁!
那晚我不曾入眠,耳边听着那些快节奏的音乐,眼前幻化成美丽的影象,心也跟着热烈起来了。一直到晚上十一点,我陷入了一个叫作《江南之声》的频道里,主持人的声音温柔而感性,我想也许所谓的女人味就是这样的吧,轻柔而忧雅的声线里有一种让人沉迷的诱惑。后来我知道主持人的名字叫晨阳,她每天在节目开始和结束的时候都喜欢放一首英文老歌,歌名叫《say you say me》!
我开始期盼着每天黑夜的降临,想听那说你说我之间的声声旋律流动,为了不被父母知道自己每天的晚睡,我总是把音量调得最轻,就象打电话一样放在耳边,然后在最后的旋律中沉沉睡去,睡晨醒来的时候,耳边还有滋滋的电波声。我象吸食毒药的人群一样迷上了那个频道,现在想来也许是因为那是一个情感天地的节目吧,多多少少有一点少年不知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忧郁吧!
那时的自己总有许多灰色的思维和消极的处世态度。在一次与哥哥的争吵中,我带着一种绝望的心情给晨阳写了一封信,也许只是一种发泄,我诉说着我的悲哀和绝望,在第三天的节目里,我听到了晨阳念着我给她的信,泪在黑色的夜里尽情流淌。最后晨阳把我的地址在电波里读了出来说:如果有谁觉得可以帮助我,就给我写信,让无尽的夜空里传递友谊。
节目播出的第二天我就收到了几封来信,其中一个叫做胡家治的人让我有无限的亲切感。也许还因为他是一个身在外地的兵吧。我爱上了他的文字,盼望着他给我的来信,那种盼望里有希望、有快乐、有兴奋的喜悦。我当时想那也许就是爱吧,爱情就这样不经意地来到了我的身边。
认识家治的时候,他正服第四年役,他是班长,想在部队里提干,那样的话他就可以长时间地留在无锡了,只是他不知道留在无锡后又可以做什么,因为没有目的,所以在四年服役之后还是退役回家了,他说他的家乡很穷,但那里有他的希望,有他的家!
也许是对那种绿色的信懒,看到家治穿着绿军装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一份亲切感在心底升起,我喜欢他眉眼间那自信的笑容,喜欢他坚毅的个性,还有那份细致的体贴。牵着他的手,传递的不只是一份情意,更有一种真正的踏实和安定。
我们开始了鸿雁传说的恋爱过程,每星期二封信依然不够我们诉说那点点相思。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渐渐远去,到冬天的时候,心头莫名就有了一种离别的愁绪,家治的四年服役时间里没有再被提干,他只有二种选择,一是退役回家,一是转为志愿兵再加服役三年!家治选择了回家,他说部队里也许已经没有他的机会了,回家是唯一的选择!我没有能力留他,只告诉他:回家的时候告诉我,我送你!
十二月四日,我的心开始阵阵不安起来,打电话到部队,接线员告诉我:胡班长已经交代了,知道你会打电话来,他昨天已离开部队回家了,叫你别找他,他只能回家!我的泪在瞬间流下,无声挂上电话,我一个人跑到了野外,坐在空旷的田野里,我尽情在发泄着心里的不满,不满他的不辞而别,不满自己没有能力留住他。
傍晚回家开门,看到门口躺着来自家治部队的信,迫不急待地打开,上面只有几句话:青,对不起,我不辞而别对你来说是一种伤害,但如果让你送我,对你我更是一种痛,我走了,回家去建造我的王国,也许我有希望能给自己一份安宁的生活,到时我来接你!
家治的家在江西赣州的一个山谷小街镇,贫穷是唯一的标志。但是那里有丰富的资源,满山遍野的山林却因没有好的交通而被困住,也因为没有畅通的道路而无法开采山石。但值得庆幸的是因为没有交通的畅通,那里有纯补的人们和美丽的风景,山顶总有云雾萦绕,那满山满野地绿色里是无尽的清新空气。家治离开部队回家的第二年夏天,我来到了这个山谷小镇,短短的三天时间,我爱上了那没有污染的山水秀色里。在第四天的清晨,我一个人早早起来爬上房顶看着那总是不散的云雾时,我开始想家了,我终于感受到了家治那种对家的眷恋和思念。于是我极力地把二个地方作着比较,这里没有抽水马桶,没有可以洗澡的卫生间,没有便利的交通,这里没有都市的繁华和喧嚣,这里除了那池塘里的莲花和那莲蓬里剥出的香甜的莲心就只有那不散的云雾,还有那雨打芭蕉的忧伤。于是我离开了那个山谷小镇,回到了我的家!
“妈妈,这是什么啊?可以打电话吗?”儿子的声音唤回了我的思绪!
“哦,不可以,这是收音机!”我回答着儿子的话把自己拉了回来!
十年了,十年前我离开那个山谷小镇后和家治就再没有什么联系了,连电话都没有,曾经我也试着打过以前的电话,但物是人非,一切都不能重新来过了。在今天这样的心情里,却有了重返那份清凉的想法!如果我重新去到那个地方,还会有人记得十年前的我吗?不知道!也真的不太可能了,就当作这是我对家治最后的一点怀念吧!
本文已被编辑[漠孤寒]于2005-6-5 14:10:57修改过
本文已被编辑[钟雨洛]于2005-6-5 14:44:02修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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