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恋(之一)　

好不容易等到了开学。一大早，我骑着自行车赶往学校。我终于松了口气！郑明君来了，杜珍珍来了，更重要的是林洁也来了！这就是说，我又可以和她们在一起呆一年，一年！

杜珍珍见了我活蹦乱跳地象个孩子：“我父亲硬让我给他当会计，我觉得还是教书好，就又来了。”

而林洁却消瘦了许多，见了我，嘴角抽动了几下，想说什么又没说，眼睛红红的，象刚哭过似的。

“林洁，你果真来了，我真怕见不到你！”我激动地主动打招呼。

林洁脉脉地看了我一眼，说：“我不来这儿，还能去哪儿？”她说话的声音低低的，说完后低着头走了。

杜珍珍来到我身边：“林洁和家里闹矛盾呢！”

“怎么回事？”我迫不及待的问。

“去宿舍，我慢慢告诉你。”我跟着到了她们的宿舍。

“你知不知道林洁现在的父亲是她的继父？”杜珍珍仰头看着我问。

“不知道，林洁没有和我提过。”

“她的亲生父亲在她六岁的时候就因车祸去世了，后来她母亲又改嫁给一个司机，就是她现在的继父。她的继父嗜赌如命，一输了钱就拿她们娘俩出气。再后来，她妈又生了个男孩儿，她的日子就更不好过了。因为这些，林洁读书时的成绩一直不好。她长大以后，继父不再打她，可也总不给她好脸色看。暑假里她继父给她找了个对象，也是个开车的，她死活不同意。有一次，她继父几乎要打她了，她跑出来找到了我家，和我住了几天。那以后，继父没有再逼她。”

听着杜珍珍的讲述，我的心跟着在痛。林洁啊，你有着这么多的苦难，为何不曾向我提过！难道，我不值得你信赖吗？

黄昏时分，我进了林洁和杜珍珍的宿舍。杜珍珍兴奋的给我倒水、让座。林洁则一声不响的斜躺在床上。寒暄几句后，我望着林洁说道：“到我宿舍去坐一会儿，我想和你聊一聊。”林洁没有做声。“有什么话在这儿说还不行，难道怕我听见？”杜珍珍满脸的不高兴。我没有理她，径自回到我的宿舍。

我回到宿舍，点燃一支烟，平躺在床上胡思乱想着。林洁会不会来呢？我苦苦期待着。很长时间过去了，我的心渐渐平静。也许，林洁的心中根本就不在意我。是我自做多情罢了。我有了倦意，半醒半寐的编织一些荒唐的梦。

迷迷糊糊中有人敲门。我一骨碌跳起身去开门。

啊！真的是林洁！

我让林洁坐到我的床上，一时间，我竟不知该说什么了。林洁也不说话，低着头等待着。

“听杜珍珍说，你和家里闹别扭了？”

“其实也没什么”林洁好象不愿意谈那些事。

“是因为你找对象的事？”我不想放弃。

林洁点了点头，“我根本不了解他。”

沉默了一阵后，我又试探的问：“那你想没想过，要找一个什么样的男朋友？”

林洁仍低着头：“没想过，听天由命吧。”

“咱们学校里的老师，你有没有能看上的？”

林洁脸一红，沉吟了一下：“你看我和谁适合呢？”

没想到她会这样反问，我叹了口气说：“你这么好的姑娘，喜欢你的人一定很多。不象我，一个农村出身的苦孩子，有谁会愿意嫁给我呢？”

“人好有什么用，一个临时工，条件好点的男的，谁会看上我？你虽然农村出身，可你也是国家分配的正式工；你又那么有才华，虽然现在穷点，可你将来一定会过的很好的。”

“那么，那么如果我，我若是喜欢你的话，你会不会愿意？”我脸憋的通红，吞吞吐吐的终于说出了心理话。

林洁的身子颤动了一下，眼里闪出一道亮光，但立即又消失了。“你怎么会看上我？看上一个没有着落的临时工？”林洁不相信我的话是真的。

“我不在乎你是临时工，只要你喜欢我就够了，我一定会让你获得幸福的！你说，你到底喜不喜欢我？”我情绪激动，眼睛都要红了。

“你还是好好想清楚吧，找一个临时工，那日子是不好过的。你的父母会同意吗？你还是多考虑考虑吧！”林洁说完后，掩着面走了。

我陷入了痛苦的矛盾之中。林洁说的不无道理，找一个临时工怎么生活？母亲曾明确告戒过我：千万不能找临时工！而我爱上的偏偏是个临时工啊！

此后，我与林洁见面都保持着沉默，可两人的目光却象带电一样，能碰撞出巨大的光和热。我们都期待着岁月的判决。

一天放学后，美术老师邀请我们到画室画画。老师们出于好奇，都装模做样的去了。大家轮着做模特，杜珍珍自告奋勇的首先坐在了灯光下，摆出了一个幽雅的姿势。大家便画了起来。二十分钟后休息，杜珍珍跑过来一把抢走了我的画：“怎么一点也不象我？留着长发，穿着夹克，这分明是林洁吗！”杜珍珍气呼呼的把画甩给我。大家哈哈大笑起来。林洁羞得直往角落里躲。

一会儿，林洁丢下画笔走了，我急忙跟了出来。

“你看画得象不象？”我追上林洁，把画递过去。

“羞死人了，你怎么会这样！”她没有接画。

“我喜欢画你吗！”

林洁害羞的笑了。

“这个星期日，我要回家，我要和家里谈谈咱们的事，如果家里不反对的话，你会不会答应我？”我非常认真严肃。

“只要你不后悔就行！”林洁羞涩的前面跑了。

星期日，我回到了家。吃饭时，我小心试探母亲：“学校有个女教师叫林洁，和我很好，我想把她领回来，让你们看看。”

母亲眼里放出了光彩：“那好啊！”过了一会儿才又问“不会是临时工吧？”

我忐忑不安的实话实说：“是临时工！不过她人性挺好，长得也很漂亮。”

母亲的脸在瞬息间变了：“长得好看能当饭吃？临时工，不行！你趁早离她远点儿，省得以后麻烦。你一定得给我找个正式工，不管长相怎么样！”

“人家有城市户口！”我补充。

“城市户口又怎么样？农村还有三亩半地呢，城市里没工作，去喝西北风啊？就凭你一个人教书，怎么能养活的了一家人？我好不容易才供你念出书来，你再找个临时工，那不是一辈子受拖累吗？”母亲声严厉色，讲得头头是道。

我沮丧的返回学校。我没有勇气见林洁。

我的沉默和消极使林洁伤心欲碎。我们都回避着对方。我整日心事重重，坐卧不安。

转眼间，国庆节到了。晚上，学校举办舞会。舞会开了很长时间后，我才进去。我没有心思跳舞，只是想看看。我进来的第一眼便看到林洁正与郑明君配合默契的转着圈。林洁被郑明君搂得很紧。这个花花公子最近好象粘上了林洁，今晚，林洁就是被他硬拉来的。我坐在一把椅子上，点燃一支烟卷。

林洁的正面转向我时，我们的目光恰好相遇。林洁的嘴角绽出一丝苦涩的笑意，我吐一口烟雾将头低下。

一曲终了，林洁紧偎着杜珍珍坐在靠窗的角落里。大家都有说有笑的谈论彼此的舞姿。我看林洁时，林洁也正看我，我们对视了一会儿，各自将目光移开了。

一曲“月朦胧，鸟朦胧”的韵律悠悠荡起，我想去邀林洁，可我站起来时，林洁已被郑明君拉到臂弯里了。我正准备坐下，杜珍珍拉住了我的胳膀：“我和你跳一曲吧！”我挽起杜珍珍旋转着身子，步入舞场中央。

舞曲结束时，我发现林洁不见了。我离开舞场，看到林洁宿舍的灯亮着。我轻轻走到窗前，想透过窗帘看看她，而灯灭了林洁害怕是郑明君。我无奈地回到自己的宿舍。

第二天是星期六，只上四节课就放学了。林洁和杜珍珍准备回家，郑明君嬉皮笑脸的要为林洁拿东西，林洁不肯。林洁看看我，终于问我：“你还不回？”我看到她眼里似乎有泪水泛动。

“我想迟一点回，也可能不回。”我的话模棱两可。

“那，我们先走了。”林洁恋恋不舍。

我没有回家。校园里空落落的，我一个人在宿舍里坐着，无所事事。我拿出和林洁、杜珍珍在海畔的合影仔细地端详。杜珍珍开心的笑着，而林洁却一副拘谨的样子。我用手摸着林洁，心潮翻涌，思绪万千。

（待续《相恋》之二）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