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花香得正浓,飘了很远很远,柳凝躺着,隔着一层窗,隔着一道墙,仍然能嗅到那么股沁肺的清香,阵阵的香馨里,却让柳凝心头酸酸的难受,明天,明天终究是要来的,这一天,柳凝知道无论如何,她都逃不过。柳夫人进来,瞧着生大大婚前病下的女儿,忽地有些悲伤,她瞅着女儿姣好的面孔,恍惚中想起柳俊。
那也是槐花正开的季节,柳俊一身喜服,红通通的映满面,从叶家接过新娘子,到了柳庄,远远的,坐在红花轿时的新娘扑鼻就闻到那么一股舒心的清香,不由得悄悄揭开喜帕,轻掀起轿帘的一角,映倒入眼的槐花,簇簇淡白,镶在团团的绿荫里,和风的槐花香拂面而过,新郎走在迎亲队伍的前头,只是这么一瞬,在新娘叶绮萝的心里,也许就根深的种下几十年如当初的那么一棵相思的郁树,如同穿过的那槐花树,直到如今仍然五月飘香。
叶绮萝没有让年轻着充满生活憧憬的柳俊失望,红烛影摇,柔风驰神,美人如花,柳俊度过了人生里最美好的一个夜晚,那一个夜晚,揭开新娘的喜帕,叶绮萝半羞半惊,含笑如水,已深深打动着柳俊清狂的心,所以后来的每个日子,或是清晨,或是黄昏,或是窗前,或是灯下,叶绮萝感觉到了人间赛过神仙的日子,只慕鸳鸯不羡仙。柳俊的温柔,柳俊的笑谈,一一都把叶绮萝的心融化,融化,流到柳俊的心底。
“娘----”柳凝躺着唤起柳夫人。
“哦,”柳夫人如梦初醒,怔怔的,回过心神瞅着柳凝。
“娘,槐花开得正欢,是不?帮我打开窗户好不?”
“是的,开得正欢,好香哦-----”柳夫人应着,起身打开了窗户,槐花像当年一样开得正浓。
“凝儿,明天就要过毕家了,娘没别的好说,娘就是希望你凡事都往好的想,你爹走得早,他活着,是该多么开心的看到这一天啊。”
“我知道,娘。”柳凝无疑是痛着答应母亲,待柳夫走了出去,她就哭了出来,委屈,伤心,爱,恨,怨,念一起哭了出来,风送进来的槐花香在她身边发梢环绕,柳凝仰起脸,下床走到窗前,镜子里倒映着带泪的自己,她缓缓的坐下来,拾起手,轻轻的擦着眼角的泪,极温柔极细静,仿佛,他在眼前,他伸出了一双大手,抚去脸上的泪,她却抓不着那双手,泪如泄的滑下,槐花香更浓了。
柳家小姐出阁,确实轰动了好多人,很多的人都跑来观礼,来看这天上仅有的女子落入何家,几乎是空了城,人全来了,除了素心堂里的何雨菡,他不是不来,而是,他根没有一丝力气来,他关掉了素心堂,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嘴里重重复复的自语,“她嫁了,她嫁了,她嫁了。”
“她嫁了,她嫁了。”何雨菡失去了思维。人们发现,柳小姐婚后的第二天,素心堂里的何大夫就不见了,有人看见他村头站了的槐树下站了一晚,有人说,他上山里采药跌下了山谷。总之,没有人再看见他。
毕逸怀着一颗近似崇敬的心揭开新娘的盖头,他惊为天人,烛光映在柳凝的脸上,如娉娉婷婷的光影中降落的仙子,毕逸眩晕了,他并不知道,柳凝不像他,不像他一般觉着幸福得忘乎所有,柳凝从穿上凤冠霞帔的那一刻起,她就把幸福抛早早的抛弃了。她甚至还有一线希望,希望在最后的一刻,他能闯进来,牵着自己的手,一起离开逃开这个地方,从此天涯海角比翼双飞。她知道,他不会来,也不能来,她停止的哭泣,跟着喜娘进了花轿。
一年后,女儿蕖影降生到这个世界,给毕逸带来如新婚时的惊喜和悸动,他无比疼爱这个孩子,这颗对柳凝爱的果实,孩子落地的那些天,毕逸寸步不离衣不解带的陪着柳凝,他盯着产后苍白的柳凝,用无比疼惜的温柔说,“凝儿,以后不再让你生了,咱们就要影儿一个就够了。”
柳凝没想到,毕逸的话应验了,毕逸在半年后,离开了她,柳凝带着女儿回到了母家,柳夫人怜惜的迎接了和自己一样,从此承受着无依之苦的柳凝。
又坐落在窗前,柳凝遥望着窗前的槐树,突地有些后悔,后悔没有回答毕逸那句死别的垂询,“你真心的爱过我吗?”我爱过吗?柳凝问自己,她爱过。不过不是毕逸,她爱他,对他的爱,她有时觉得不是今生,而是前世前生的再续,宿缘!而他现在,在何处流浪,踽旅?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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