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擦鞋匠的罗曼史》)
在一处偏僻的山窝里,有几间房屋,看上去破烂不堪,一间屋里却是人声嘈杂,屋里是烟雾弥漫,一群人正围着一张八仙桌,一边喝酒一边赌钱,桌上杯盘狼藉,地上扔着两个酒坛子,正中央的络腮胡子大汉,正是老大马占魁,旁边依次是老三刘小虎,老四邱源生,老五沙子良,老六侯德星,还有几个叫不上名字的小喽啰,马占魁看来手气很顺,手边已经一大堆钱,端起一碗酒,一饮而尽,嘴边漏出来的酒,把衣襟湿了一大片,
“来!喝,喝!”。。。。。。
屋外一僻静处,戴斜阳正坐在一片草地上,两手捧萧,“呜呜”的吹着。“满江红”,啸声里满是悲怆激愤,忽的曲调一转,“别亦难”,听起来又有些凄凉味道,冬天已经过去,春天的野花已经开得满山遍野了,啸声显然和这生机盎然的环境不符。吹罢,他懒懒地躺下来,双手枕在脑后,微微闭上双眼,默默地想着心事。良久,从怀里摸出一张照片,盯着照片看了会儿,轻轻叹了口气,照片覆在胸口,又陷入了沉思。。。。。。
不远处传来轻轻的脚步声,他已经察觉,但是依然一动都没动,荒山野岭没有外人。那人蹑手蹑脚走到他旁边,突然弯腰拿起他胸口的照片。
“哈,七弟,我看看,你在看什么呀,那么入神?”
不用睁眼他已经听出是老二—-那个清秀的小白脸,他慌忙跳起来,急切地说:
“快还给我!”
“偏不。”
老二退后一步,仔细端详那照片,那是一张有些破旧的照片,照片上是一个学生装束的女孩子,浅色上衣,黑色裙子,遮耳的短发,额前一条束发的白色带子,面容皎好清纯,双眼含笑又含羞地注视前方。
“原来是在思念意中人啊!怪不得那啸声那么缠绵婉转,呵呵。。。”
戴斜阳被他说破心事,很尴尬,有些恼地说:
“快还给我!”
“不给,你能怎样?”
“那,你别怪我不客气了。”
老二哈哈一笑:“来啊!抓住我就还给你。”
戴斜阳不再说话,纵身过去抓他,那老二也不怠慢,左躲右闪,身法很是灵活,戴斜阳一连几次都扑空了,当下不敢再小瞧他,稳扎稳打,步步为营,一会儿,就把他逼近一处山角落,
“看你还跑。”
说罢,伸左手抓他前胸衣襟,却不敢径直抢那照片,老二左手拿着照片,就用右手格开他的左手,戴斜阳一抓不中,紧跟着右手迅即探出鹰爪手,依然抓他前胸衣襟。
“比功夫你还差点。”
老二想躲闪已经来不及了,眼看他的右手要抓到他的前胸了,不由一下脸涨得通红,不过他的确是聪明,突然左手一扬,那张照片出手了,戴斜阳一惊,右手连忙顺势一变,把那照片抓个正着,仔细看了又看,还好,没有损坏,一颗心放下了,可就在他分神之际,早被人家一脚踢中,一个跟头向后仰倒,等他一个后滚翻,再站稳时,老二已经哈哈笑着跑远了,戴斜阳气得“呸”了一声,只好把照片装进贴身的内衣口袋里,转身去拿他的萧了。
次日,老大马占魁召集大家开会,大家嘻嘻哈哈聊了会儿闲天儿,老五沙子良提高了嗓门说:
“大哥,有阵子,我们没有出山了,兄弟们手头有点紧了,是不是该出去捞一票啊?”
“是啊,大哥,兄弟们好久没沾腥的了,憋得难受啊,哈哈。。。”老六侯德星猥亵地一脸坏笑。
戴斜阳却道:
“大哥,依小弟看,我们眼下队伍小,应该先打那些狗汉奸,日伪军,等我们名气大了,队伍壮大了,再找日本人算帐。”
老四邱源生小声嘀咕了一句:
“又出山?兵荒马乱的。”
“你怕,就别去,”老二白了他一眼说。
马占魁发话了:
“想老子当年也是东北军的连长,可是一枪都没放就把个东三省给让了出去,背井离乡,有家难投,对不起家乡的父老!”他叹了口气,接着说:
“老七,就按你说的办,明天,你跟着老二一起出山踩点,摸清了情报就行,记住,任务只是侦察。”
戴斜阳一听,跟老二一起,老大不高兴,可是在这大山中也确实憋坏了,想想算了,也就没有说什么。刘小虎战起来说想跟着一块去,老二说:
“不带,不带,傻头傻脑的。”
戴斜阳平日里跟刘小虎处得不错,知道他人性子直,没有坏心眼,就说道:
“你就负责接应吧,看好马匹。”
刘小虎高兴的说:“行啊,行啊!呵呵。”
马占魁也就同意了。
第二天一大早,刘小虎早早地备好了三匹马,三个人打马出山,路边的小草已经很绿了,树木也已经开始发芽,草丛里不时点缀着五颜六色的野花,还有蝴蝶在翩翩起舞,一派生机盎然的景象,让人心情舒畅,尤其是老二,格外的开心,时不时停下来,采几朵好看的花,戴斜阳觉得好笑,觉得他好孩子气。
正走着,前面是一条小河,水真清亮,河底的小鹅卵石看得一清二楚,偶尔能见几条小鱼游过,老二一见急忙跳下马来,
“七弟,三弟,下马歇息一会吧。”
戴斜阳正有此意,跳下马,走到河边,找块石头坐下,那马也到河边喝水去了。小虎则很负责看管马匹,老二走到戴斜阳身边,拍了下他的肩头,
“哎!七弟。”
戴斜阳没有搭话,双眼定定地注视河面。
“不会这么小心眼吧?踢你一脚要记恨我多久啊?”
这么一说,弄的戴斜阳倒不好意思了,
“什么事?”扭头问他,
“我想求你件事,你读的书肯定不少,帮我起个名字吧?”
戴斜阳一愣,问:
“什么?。。。。。。”
他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老二语调变得低沉:
“我很小的时候,爹娘就死于战火,所以根本没有名字,只听妈妈曾经说过,生我那天,天下着大雪,就叫我‘雪儿’,我从小流浪乞讨,大哥收留了我。。。。。。唉!”
“那你姓什么?”戴斜阳问。
“我父亲姓洛。”老二回答道。
“哦。”戴斜阳想了想说:
“那就叫洛雪遥,好吗?”
“洛雪遥?嗯。。。很好,好听,怎么谢谢你啊,七弟?”
戴斜阳哈哈一笑说:“那你以后就叫我七哥好了,因为我看起来比你要大。”
两人正说笑着,刘小虎走过来了,
“那我呢?是不是你叫我三哥啊?呵呵。”
洛雪遥噘起嘴说:
“凑什么热闹,不成!”
刘小虎不高兴地说:
“我比七弟都大了,比你大得更多了。”
洛雪遥笑笑说:
“那你跟大哥说去啊。”
刘小虎摇摇头不吱声了。戴斜阳和雪遥见状哈哈地笑了。。。。。。
稍顷,三匹马蹚过小河,溅起无数水花,飞奔而去。
正午,阳光暖暖地照着。大街上人不算太多,两个年轻人,稍微大一点的身材细高,双眼炯炯有神,另一个身材矮小一些,眉清目秀,正在路边的一个小吃摊落座,边吃边打量街对面的一座大宅院。
街上走来一老一少,老人有六、七十岁,小孩大约五、六岁光景,二人衣衫破烂,沿街乞讨。
忽然,迎面摇摇晃晃的走来两个日本兵,斜背着枪,其中一个手里还拎着半瓶酒,哼着小曲。小孩竟向那两个日本兵伸出乞讨的手,两个日本兵看了看他,发出一阵刺耳的笑声,拿酒瓶的伸手从旁边的小吃摊抓过一个馒头,扔在自己脚边,小孩大概实在是饿坏了,根本顾不得脏,弯腰去捡,刚要拿到了,那日本兵却一脚把那孩子踢了一个跟头,小孩爬起来,还要去捡,被老人一把拉住。两个坐着的年轻人看不下了,站起身,那个矮一点的掏钱买了两个馒头递到那个小孩的手中,小孩不顾一切的大嚼起来,老人忙不迭的感谢。两个年轻人挑衅地看了日本兵一眼,快步闪进一条胡同,两个日本兵眼睛一瞪,端枪在手,脚步趔趄,匆匆追去。老人和路人都不禁替两个年轻人捏了把汗。
大约一顿饭的工夫,两个日本兵从刚才的胡同里走出,还是斜背着枪,一个手里还是拎着酒瓶,嘴里哼着小曲,走起路来摇摇晃晃,在人们的憎恨的目光下从容穿过大街,慢慢走远了,人们这时才发现,其中一个身材细高,另一个身材稍矮。。。。。。
走出老远,两个“日本兵”对视一眼,哈哈哈地笑弯了腰。。。。。。这二人,正是洛雪遥和戴斜阳。
夜已经深了,街上早已经没有了行人,只有早春的寒风吹过冰冷的街道。还是那条大街,大宅院门外闪过几条黑影,洛雪遥向马占魁低声说:
“大哥,就这儿,这汉奸勾结日本人,欺压百姓。”
马占魁向四周看看,四外无人,手一挥:
“好,行动。”
“我来!”
戴斜阳从马占魁手中接过飞爪,绕开大门,一扬手,飞爪搭在墙头,使劲拉一拉,看看抓紧了,双手使劲,脚尖点地,身体纵起,三窜两纵,轻轻落在墙头,伏身向院里张望,又侧耳细听,没有动静,然后从墙头轻飘飘地落进院里,借着微微的月光,摸到大门洞,看门的两个人已经抱着枪,缩成一团,睡得很沉。门悄无声息地开了,两个守卫还在梦中就做了鬼。
“二弟,七弟,在这里望风,其他人跟我来。”
马占魁吩咐完毕,带头向正屋摸去,刘小虎压低声音说:
“大哥,我也留下吧?”
马占魁略感诧异,还是摆了摆手,示意可以。。。。。。
第二天,天刚亮,一则消息想风一般刮过镇子:当地的富绅周万银被杀,看门和护卫七人被杀,两个小老婆被奸杀,财产被劫掠一空,至于什么人干的?留在墙上的字说得清楚:
“杀人者――皖南独立大队!如有亲日走狗,下场如此同。”。。。。。。
(待续)
-全文完-
▷ 进入斜阳草树的文集继续阅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