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住院了,妈妈在医院照料,我担当起买菜做饭的重任。平素极少做饭的我在菜市场兜了一圈还不知买什么菜好。看到鱼档前人多,就凑了上去,五花八门的鱼,五花八门的人,我有点呆了。
正犹豫着买哪种鱼,一种金属的冷光耀了我的眼,顺着光,我看到一把镊子,记得小时候,姐姐集邮用来夹邮票的就是这种工具。难不成买菜也用得着这个?我正疑惑,那镊子却已悄无声息地游向一个乡下老伯的后裤袋,一张五角钱的纸币跟着镊子出来了,带给我的惊讶不亚于,小时候姐姐那些色彩艳丽的邮票。
小偷!我终于反应过来了,我甚至觉得这两个字已冲出我的喉咙。
我从小接受爱憎分明、见义勇为的教育,常常幻想自己有朝一日也能和危害社会、人民的恶势力作斗争。记得一次在广州当警察的姐夫陪我去买火车票,就狠狠地抽了一个小偷一巴掌,我当时觉得一向沉默不爱说话的姐夫刹时高大起来。走在他身边正义感与威风陡增。
现在,小偷就在眼前,光天化日之下,把罪恶的手伸向朴实的农民伯伯。
小偷两个字却象一口浓痰卡住了我的喉,直卡得我心跳加速。因为我看到小偷的另一只手上有一把刀,看不出是否锋利,但足可吓住胆小的人,包括我。我往周围一看,起码有十个人和我一样目睹这一幕,其中五六个还是高大威猛的爷们。大家都瞪圆着惊讶的眼光看着小偷如何演下去。
又一张小面额的纸币跟着镊子出来了。这时老伯动了一下,小偷也跟着换了个位置。
捉小偷啊!我的心底大声喊,我把渴望的眼光投向那些爷们,可没有人在意我的眼光。
我很想象小说中说的那样,走过去撞一下依然懵懂的老伯,可一想到我一旦做不好,很容易就会被小偷察觉,脚下就象长了根。这时一张五元的纸币又从老伯洗得发旧的裤袋中露出了脸,钱是皱皱的,我甚至觉得我闻到了上面浓重的汗味,这张纸币或许跟着老伯犁过田,翻过花生地,或者跟着他上山采过木耳。我的心加重着内疚。这一张钞票老伯不知袋了多久,看他一个劲往地上的死鱼望,就知道他虽然被五花八门的鱼吸引,但最终他是不舍得买的,他或许会在别人散去后,用裤袋里不多的钞票换两条地上的死鱼,回家给生病的老伴补补身子,或者给谗嘴的孙子乐乐。
快走吧,老伯。我在心里为他焦急。
小偷这时抬起了头,大约也就二十来岁,苍白的脸上却有种与年龄不符的憔悴,一看就知道是白粉子。
毒品毒害的不仅是身体,还包括灵魂。
小偷的眼光往四周惊讶的眼光扫去,没有一丝愧疚和害怕。倒是被他扫过的那些个眼光纷纷躲避到睫毛里了。似乎做小偷的是围观的这些人。
小偷又把注意力放到裤袋上,一张十元露出了一个角,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这时老伯转身走了,毫无察觉自己的裤袋刚才被一把镊子进出几次。他只是有点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地上的鱼和围观的人。
我暗暗松了一口气,为老伯那张宝贵的十元没被偷走,我看到四周的眼光也如卸下重担,然后各忙各的。
小偷悠闲地走了,或许去买他急需的白粉,或许去瞄准另一个裤袋。
我无心买菜,脚步沉重地走出菜市场。脑海一再重复刚才的一幕,我突然想,生活中这样的戏越演越烈,是演员的原因大点,还是观众的原因大点?
现在的人太忙,没有空闲去思考这样的傻问题。
我想刚才的那些个观众会在茶余饭后说起这事,然后说一句:幸好就几块钱!这样已是对那老伯最大的同情了吧?
现在这世界谁管得了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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