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回国好几天了,交待的那些事基本完成(除了每天定时给他我们课的工作汇报),几个同事凑一块说起了小孩子的教育来。
“现在一般都是那么一个,简直是捧上了天”
“也不见得吧,我也是一个啊。”我总觉得一个也没什么大不了。
“别急,你肚子里的也马上要出来了。看你的了!”
“呵呵,我不急,有我妈呢。”
或许他们不会理解,有我妈又如何呢?这又让我回到了才几岁的儿童时代。
从小因为没有爷爷奶奶的照顾,在外婆家从一岁多一直住到了快六岁。与我一同长大的没有一个女孩,于是也养成了我一直就天不怕地不怕的男孩子性格。比我只大三四岁的堂叔已是四年级的小学生了,在自己家里,把他爸用来写广告的小黑板取了下来(他们家开了一个小商店),给我们几个年龄都差不多大的男孩女孩当起了老师,而且按时上课下课。等下课了,他让我与一个邻座的男孩打架,看谁厉害。我们是同龄的,我根本不知道那会引来什么后果,只知道一个劲冲去就把他摔倒在地,而且头碰到了桌子脚,这下可好玩了,他竟哇哇大哭起来。没几分钟还把他妈也叫来了,而我只好躲在了叔叔家的床底下怎么也不敢吭声。回家,妈妈二话没说:给了我一顿死打!
比我大点的都上学了,看着别人家的孩子都背着那新缝的小布包去上学,我对妈妈说:“我也和姐姐(堂姐,大我一岁)、福娥(邻居,大我两岁)上学。”妈妈也没说什么就领着我去了。
那时我长得相对较快些,尽管还不到六岁,可与姐姐及邻居差不多了。到了那里,看到了许多的小朋友,他们一个一个听着老师的要求,用自己的右手或是左手反过头去抓自己的左耳或右耳,抓到了才会算是基本可以上学。轮到我,当然不是问题。可是当老师叫我数数时(我们那一届是直接上一年级),我却一言也不发了。其实那时的我,九九口诀表早已倒背如流。妈妈急了,一个巴掌打来,我眼泪直流但不敢哭出声来,一拔腿却是跑回了家。中午吃饭妈妈一言不发,我一个人就偷偷地溜回了学校,老师也没让我数数了,就让我报了名。而且我还遇到了一个比我大两岁却因为不知道爸爸名字的小哥被他爸带回了家,而没能报上名。问到他爸叫什么,他大叫一声:“叫腊皮!”我笑死也。这可是他爸的外号啊,当然我也不知道他爸的真名叫什么,直到现在。
终于可以与姐姐及邻居一起上学了,每天尾随在她们身后,慢慢地,不懂事的家伙还学会了拉帮结派,不过堂姐与邻居总会带上我,因为她们最怕了做那我觉得简单的数学题,这个时候准会来找我。
有一天不知道怎么就说起了家里的妈妈来,邻居说:“我妈妈告诉我,要是我家只有我一个,她会天天抱我。”(她们家三个女儿,后来有一个人家给他们家送了一个儿子,那本是给我家的,但爸妈因为那儿子的爸妈不高且有些毛病而没要)下午回到家里,我告诉妈妈:“福娥说,她妈妈讲她们家要是她一个,她妈就天天抱她。”我一直想不明白,那时我那话刚落,妈妈给了我的是一个大巴掌,说:“抱你?来,我抱。别说是一个,就算是一边(家里话,也就是一半)又何解?”从些,我再不敢提什么一个独生女(在那时,村里像我一样就一个的也只有我家)。也正是这样,到我大学毕业也没几个人相信我是家里的独生女。
一转眼就是三年级了,一直以来在学习上还没让爸妈操过心,其实他们也帮不上什么忙,爸一年级没读完就跟老师打架回了家,妈妈跟读了一上午还被外婆打了一顿。每天只要看到我在油灯下做作业,他们就高兴了(那时还没电灯)。而且爸爸长年不在家,从十四岁开始就一直在煤矿中,开始为了自己的生活与让叔叔学铁艺,后来为了我和妈妈。
有一天,有些蒙蒙细雨,头发也湿了。回到家里,正好小舅来了。我一边放书包,一边与妈妈说:“妈妈,我有一本书被同学偷了。”妈一听,瞪了我半天,“你说什么?书都丢了?你在读什么书?是谁?”看着妈妈那眼神,我几乎是全身在发抖,颤抖着告诉了妈妈就是离我们不远的一个女孩。妈妈二话没说,拉着我就去那个女孩家。进了门,看着那个女孩的妈妈,我吓得不敢说话。妈妈硬要我找出来那本书,其实我知道不可能找到,那个女孩比我大好多,她与我一个村但不一个队,因为拉帮结派,被堂姐与邻居骂了,她把我的书给撕了。我不敢说,只能说是被偷了。而那也只是一本音乐书,但妈妈不识字,她根本不管是什么书。拉着我回家就是打,小舅拦也拦不住。(小舅本来也就只大我五六岁)
这一次我学会了跑,到了家里我拿着书包就一个劲往学校跑。中饭没吃,小舅一边叫着给我他带来的包子,我也没心情要了。一口气跑到了教室,躲在了我的桌子底下,一声也不敢吭。在以前,我从来不知道大人打时,我们可以跑的。妈越是打我,我就哭得越厉害,有时不哭就干脆抓自己的头发,还抓下一大把来。而越是这样子,妈打得越凶。这一次我学会了跑,我以为可以逃掉。却没想,妈妈竟拿着一根柳条到一个一个教室找,找到了我,把我拉出了教室。班主任还在吃饭,许是听到了哭声,出来了好几个老师,任班主任及其它老师如何拦也没用,妈妈的那根柳条还是无情的抽到了我的脸上,并在我的脸上留下了一道疤痕,一直好些年才消去。
其间也有过许多次,有些比我大的同学成绩不好,看到老师拿来报纸给我复习,不知道是嫉妒还是为什么,想尽办法整我。有时弄得我根本不敢与他们在一起,跑到高一年级的大姐姐那里,与她们一起,就算是吃饭的时候。(我们三年下半期开始在学校吃早中餐了)而这些,只要是妈妈知道了,她准要跑到学校,把那个同学说一顿,弄得那些同学后来不是怕我,到是因为怕我妈而与我和好。
慢慢地我上了初中,那时是以全村第一成绩考过去的。妈妈送我去二十几里外的中学读书,在拖拉机上,很多一起送孩子的爸妈都跟妈说:“你真生了一个好女儿!”而妈妈没太多的话,只有一个浅浅的微笑掠过她的脸。
许是长大了,慢慢地,我也学会了与一直对我很严厉的妈妈顶嘴。放寒假了,妈妈在菜园里收拾那些菜。我在一边帮不上什么忙,有时就只帮妈妈拿些工具。妈妈说要我去拿火钳(家乡话,夹煤用的),我跑到屋里,却突然忘了要拿什么,又不敢再问妈妈,于是拿起旁边一把刀就进了菜园。妈妈急了,“你脑子在想什么啊?”那时的我不知道怎么学会了那句听起最不好的骂人的话,顺口一句“产毛鬼”(家乡话,也就是生小孩而死的年轻妈妈),妈妈简直就是气急了,拿起刀就来打我。
我一看,吓着了。拔腿就跑,那个小时教我们读书的堂叔家在盖新房,我知道爸爸正在那里帮忙。于是一路往堂叔家跑去。到堂叔家,要过一条很高的渠道,而且那梯一点也不好,几乎是平的,我一边爬,简直是逃命,一边大叫:“爸爸,来救我啊,妈妈要剁我!”弄得周围邻居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出来看希奇。
我差不多是连爬带跌地到了堂叔家,那些帮忙的叔叔伯伯急忙把我拉过去,给我喜欢的煮芋头吃。爸在房顶上,听到了我的叫声,下来了:“你妈在哪?”我一回头,没想,根本没有妈妈的身影。
现在我也将要为人母了,有时与妈妈坐在一起聊起了这些往事。心中不免有些想笑。妈妈一直就说:“我才不会惯着你,不然那还得了?”所以,我在想,如果同事们听完了这些,也许该知道为何我要说:“呵呵,我不急,有我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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