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中学的时候，姐姐的同学来家玩，和姐姐谈心谈得心事重重的样子，我很好奇。她摸摸我的头说，等你过了三十岁，你会发觉你就换了一个人。

我心里暗笑，难不成天上有个神仙守着，等谁一到三十岁就给换上一颗心。

一直认为她们故作深沉。

不屑地远离她们，以隔绝标榜独立与成长，犹如把自己放在山巅，漠视着一切，直到青春没哼一声就溜得无影无踪。

不经觉就走过了三十，不经觉山巅溜到山谷。

看着流水，轻轻感叹。

就想起了姐姐同学的那句话。便理解了她们，也理解了自己。

这些年，向三十走近的这些年，是怎样一种焦躁！不回首不知觉，一回首，哑然失笑。

青春可以挥洒的时候，是不知疼痛的年龄，知道疼痛时，徒留故作潇洒的样子。几个奔三十的女人聚到一起，旁若无人的笑、闹、玩乐，然后说，我们四十岁也会这样，不会老的。

光这话就老了。只是不觉。

不觉的还有，菜市场里精明的大婶边称草菇边问，妹妹不用上学啊？窃喜着一路乐到家，当从袋子里捡出一把发黄的隔夜菇时，还不知道菇是怎么老的。

以前的故事讲了一遍又一遍，说的人不经觉，听的人也不在意。午夜无眠时，始涑然泪下，回忆竟单薄得如窗外飞花。

连夜疾书，给自己订了无数计划，恨不得把余下的时间一分掰成三百六十五份。该幡悟了啊，要做点正经事呀，不为留名，起码年老时人前有本厚点的经念念啊。

可是武侠书中泡三天三夜也精力充沛的时光只是记忆了，斗志满腔时惟独劲提不起，打一天鱼，必得晒几天网。能不焦躁？

焦躁又如何？

可记得那个渔夫，他毕生坚信自己会再度遇上和征服海里那条大鱼。他怀着信念坚定不移。真就遇上了。

遇上了又怎样？

他只是用余下的生命与那条鱼斗争，然后一步步妥协。

故事没有结局，但在放弃的瞬间，他是否会想：其实和别人一样打一天小鱼，然后晒几天网，那样的日子也不差。

有点无奈，甚至悲哀。

但人生其实就是这样，你无法不妥协。

谁能倒着活？

就这样，焦躁后学会思索，学会顺着生命的力度，逐渐放缓脚步。流水边，轻轻感叹——

这流水，昨夜从姐姐和她的同学眼前平静流过，那时我在山里和它追逐，今夜它平静地流过我的眼前。

谁在山里高歌？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