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风呢哝,燕润杨柳,薄黛远山含情,僵土初显温良。冰河在喁喁私语的间或,笑容裂开了风中的柔情,漂浮着、升荡着、追逐着,忘情的撒着欢儿。慢坡上,休整了一季的骡子、叫驴和将激情默默含蓄起来的黄牛,在信天游的起伏中用身后铮亮的犁耙开始梳理着焦急的沟峁、山梁、河谷,因为那季节里独特的妩媚。都市里不再流行的红丝巾,象一朵朵映山红似的,开满了你的、他的、我的眼睛,似乎所有的温存不是来自东君的恩赐,而是那一波波激荡而不张扬的惠顾。呵!春天来了,来到了遥远的大西北,来到了我的身边。使我惊诧的是,大西北的春天也不失江南的神韵,又多了些许的厚朴。
突然,在春景阐扬的心情里,我想起了秋天里那枝头苍毅的树叶。那枚枚树叶,将季节的爱情书写的凄美而感动,寒阳里那之于枝头的一片片眷恋,那需要休息于大地的盈盈情怀,一起相伴着朝我走来了。这些曾经在季节中领略风骚的舒展,私语的不是即将的失落,而是另一番憧憬……
异军的母亲病倒了,是因为长期的操劳,久治不愈的病情是心力衰竭,医生说属于老病。异军的母亲有个好听而年轻的名字:娟秀。
娟秀一生命运坎坷。七十年代初,也就是娟秀三十五岁那年,兰州军区在国务院的指示下着手开发鄂尔多斯盆地的石油资源,为了保证技术力量的支撑,异军他爸作为技术骨干从玉门油田抽了出来,来到群山逶迤、人迹罕至的陕北高原。那时的陕北,气候寒冷、一派荒凉,没有成形的道路、没有照明的电网,设备人拉肩扛、骡马成队负重。
两年后的一天,在一次搬运套管的过程中,由于天降大雨,异军他爸等十个人在抬着一根套管上山时滑倒,套管朝他们的身上砸落滚过,使得十个人不同程度的受了重伤。倒霉的是,异军爸在一个礼拜后抢救无效、因工伤亡。突如其来的打击,把这位十分开朗的人击得躺了半个多月,并由此变得沉默寡言起来。
后来,娟秀为了不使孩子受委屈,一个人带大了他们三个,并看着他们一一成家立业,没有重婚。
听到娟秀病重的消息,好多人都来看望这位将不久于人世的苦命女人。
“娟子啊,你怎么病成这样,几天不见人都快脱形了!”梁宏的母亲来了。
“坐吧,没有事的。”娟秀幽幽的招呼着,动了动自己的身体。
梁宏的母亲手拉住娟秀的手说道:“你可要顶住啊,刚过上好日子,孙子还没有长大咧……”说着说着,梁宏的母亲泪珠儿真的象断线的珠子,簌簌的流个不停。
梁宏的父亲是异军爸队上的技术员,作为队长的异军爸在世时非常的照顾梁宏一家,因为梁宏一家有五个孩子,负担较重。尤其是异军母亲,更是不时心细的将家里平常匀出来的面粉、菜油等东西拿出不时地周济他们。
尤其使梁宏母亲感动的是,一旦当脾气暴躁的丈夫喝醉酒大吵大闹时,她就会跑到娟秀的家里来搬救兵。只要娟秀以姐姐的身份一出面,象野马一样的丈夫就会念在老领导昔日的面上偃旗息鼓。
成天价看望的人不少,娟秀脸上呈现着幸福的神情。
一日,最让娟秀挠心的小女儿巅着个大肚子赶回来了。
一直没有流泪的娟秀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灵儿,妈妈的病这次看来过不去了。你现在怀着孩子,一定不要因为我影响了你肚子里的宝宝啊!妈妈看到你们都成家了,我也就知足了……”
又过了四天,在第五天凌晨两点的时候娟秀陷入了昏迷,神志开始变得模糊。
凌晨三点多,也许是回光返照的原因,娟秀的脸色开始变得红润起来。她睁大眼睛断断续续说到:“我看见……你们的……爸爸了,他……要让我跟……他回去……你们,一定要把孩子拉扯好……”话毕,脸上似乎有一丝淡淡的微笑。
一直到早上六点多钟去世再也没有醒过来,娟秀平静恬淡的走了,娟秀去见几十年的爱夫去了……
如果我是她弥留之际牵挂的女儿,我一定会在祭文中这样说到:
母亲是平凡的,平凡的连自己都知道没有骄傲的资本。已经是在天之灵的母亲,她应该是一片熟透的落叶,回归到属于她生命轮回的另一个世界。然而,正是天下千千万万的母亲,将自己昔日的韶华通过叶脉的输送,留给了我们,也留给了大地。没有这数不清的落叶,就不会有满树的绿意翠氤、春华秋实;没有这季节里飞扬的落叶,就不会有那继续喷薄而出的新生,和更加鲜嫩的春天。母亲走了,走的安然、走的没有缺憾,在她弥留的意识里盛满着高兴,这从她临终的微笑中已经凝固。她的那一脸表情,是对生命的知足和满意,是她足以自豪的、微薄的收成。从母亲的离去,我感受出这样的一个道理:我们不要太多的沉湎于秦砖汉瓦的故事,不要执着地钟情残垣断亘的一往情深,不要尽情感叹在六朝古都的烟花风月,不要壮怀于曾经的辉煌而淡化属于自己的天伦之乐。
我很欣赏这样一段对于母亲的评述:“历史与明天,朴素与辉煌,壮烈与平常,执着与奉献,都在妈妈的呼唤中,太阳在她们的不语中托起,辉煌在她们的朴实中诞生。”
母亲,女儿祝福你安详的一路走好、走慢点,因为你一生太疲惫了!
母亲,女儿把你比作一片平凡的叶子,曾有过蓬勃的绿,也有过金灿的黄!
······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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