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几天的阴霾终于过去了,望着蓝的一尘不染的天空,我总是止不住迷醉的发呆,脚下的小河水晶晶的在阳光下泛着微波,映着蓝蓝的天空,竟如延绵不断的蓝色锦缎了。是的,我爱蓝色,爱它的纯净,爱它的明澈,爱它的温和......最重要的是在我的感觉里,蓝,是母爱的颜色!想写关于母爱的文章由来已久,只是不敢动笔,总感觉任何的语言和“母爱”比都是苍白的,是狭小的,是幼稚的,如同置身于辽阔的大海而发出的一两声兴奋的尖叫,显得有点可笑,因此只要你动笔,那么写出来的就必定是浅薄,但是写的念头折磨着我,我只能虔诚、卑微甚至俗套的借助一件事情来诉说,这不是完全的母爱,只是母爱的一斑!
十二年前的那个冬天,我从一所师范学校毕业后进入一家银行工作。我眼前一片新天新地:从学生到一名银行员工;从同龄人群到年龄参差不齐的行列;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从老师、同学到同志、领导等等,甚至于每天面对的,由成摞的书本变成了成捆的钞票!所有这些我都在兴奋中很快适应了,唯有一件事情,就如同一道小小的门槛,开玩笑一样,进进出出地绊我的脚,就是那在寒冬腊月里人见人爱的暖气!
每天清晨单位的同事陆陆续续来上班,一进入办公室大家都做同一件事情,解围巾,脱大衣,换工装,继而在温暖如春的环境里开始一天工作。而我,只是为了统一着装,脱去单薄的罩衣,换上工装,工装的里面是妈妈手缝的小棉袄。我没有大衣,这件在室外给我遮风挡寒的小棉袄在暖融融的办公室里显得不合时宜起来,脱了,太冷,就得穿着,于是,一会儿的时间我的脸就热的通红通红的,背上也觉得汗浸浸的。“要是有件大衣就好了。”可是家里条件不好,这个念头在脑海闪了闪我已经觉得不好意思。
之后的一天早上,我在家休班,妈妈提出要陪我出去买衣服。这已在我的意料之中了,因为近来几天晚上,妈妈总要在我入睡之后悄悄地将我的棉衣取走,搭在我家的蜂窝煤炉边上,那次她回自己房间的时候悄悄用手抹着眼睛。我知道,一定是妈妈见到我衣服潮潮得却不吱声,暗自因我的懂事又欣慰又伤感。我装睡,想安慰妈妈却不知如何开口,只是暗暗地啃着被角,希望啃出个好的理由可以令妈妈宽心。直到妈妈要领我去买衣服,我还没有找到好的托词,一着急,便支支吾吾的说我讨厌穿新衣服,然后又说要还到同学家去。妈妈倒也没有勉强。恰好,我生性里有些男孩子的豪爽,对于因外表的好坏或沾沾自喜或自卑自伤总是认为那是一种性格上的不健康,因此暖气这道小小的门槛随着时间的推移和与同志们日渐熟悉,并没有给我带来太多的不快,相反,因此同志们倒是对我有了质朴、爽快的好印象。
又过了十来天的时间,那是一个傍晚,我下班回家,进门照例大叫着妈妈,妈妈也和往日一样嗔怪我参加了工作还是改不了的孩子做派,然后扯着我的胳膊要我赶紧进卧室,看着妈妈喜滋滋的神情我一脸的疑惑。推开卧室的门,一件崭新的大衣躺在我的床上,光亮的缎面上以蓝为主的染纹像一只典雅的蓝孔雀在开屏,抓一把上去,厚实、柔软。妈妈站在我的身后,催促我赶紧试穿,我小心的提起新衣服,左看右看,妈妈还以为我有什么不满,直问:“喜欢不?好看不?”我不回答,我在找吊牌,我要看看价钱再做回答,终于在袖口处找到了,天,三百六十元!我活了十八年所有的新衣服加起来也没有花过这样多的钱,衣服多是姐姐们穿剩的。我没有新衣服这倒也罢,父母呢,除了工装,我的记忆里没有他们另买新衣服的一幕。他们脚下一年到头就是单、棉那两双旧皮鞋,不要说什么样式,单是鞋的前脚掌处都要磨穿了,鞋的后跟为了防止磨损,同时又舍不得花钱钉掌,是父亲用杆锥硬拧进去两个螺母。就是穿着这样鞋子的四只脚,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为我们姐妹的成长奔波,脚底板起了老茧,走路多了脚掌钻心地痛,他们依旧舍不换一双新鞋子,而我,十八年来以寄生的方式靠父母的血汗滋养,怎么可以穿上如此高价的衣服?想着想着,我的喉咙哽咽,生性倔强的我猛地把衣服往床上一掷,背过身去说:“我不要,我不喜欢!”“不要也得要,人家说了不能退,换换还可以,明天你就穿上!”母亲似乎也很恼火,一改往日的温和厉声喝我,然后匆匆进了厨房。我明白,她是怕我和她再多说关于退衣服和要她自己买鞋子之类的话,引得人伤心,躲开了。没有办法我轻轻地提起衣服,穿在身上,轻、软、暖,而我心上的母爱却有千金重。缓缓来到厨房柔声问母亲好不好,母亲笑了,说很美。泪水在眼眶里转来转去,终热热地顺着我的脸流下来,滴在一圈圈的孔雀蓝上,那么纯净,那么明丽!
时过境迁,我的家境渐渐好转,有一些穿不下的衣服都送给了亲朋,唯有这件鸭绒服,我会永远收藏。在如今如此丰厚的物质条件下,我已有一位公主样的女孩,到她十八岁时,如果我把这件陈旧的鸭绒服摆在她面前,给她讲讲其中的故事,她会不会信?信了又会不会懂?
本文已被编辑[轻轻走来]于2005-5-22 8:27:12修改过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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