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行 人(一)幽然尘外

发表于-2005年05月21日 晚上7:48评论-2条

总会有那么真心的一个人,在你流浪的途中,为你真诚牵挂,为你祈福平安,祷告你的归来,只要你停一停脚步,就能听见,一遍重复一遍的问候与祝福。

你为何流浪?为何立径路旁?

把匆匆的脚步,惊却了飞花,落叶。

长长的影,捋了湾湾的青碧泓水,抹几点斜阳,来来又往往。

不知道何时,能看见你的停留,也不知道何时,能见你不再飘寓四方?

请你,歇一歇踽踽凉凉的身影,也在花间徜徉,等待,期望。

过了很久很久,过了好多好多年,又一个零落的暮色边,他,像当初一般一袭青衫垂地,过往的轻风掀起衣摆,在斜影的初晚间飘舞,他,如当初如故的立在村头那棵不见他二十年了,不见他二十个春夏与秋冬的槐树下,凭暮色荏苒。

初夏的残照从糊在窗子上的纸里筛射进来,在空气里散洒了开来,满屋泛起忽明忽眩忽浊的光晕,一道道在视角膜里交错纷至,毕蕖影盯着槐树下的那青衫人,青衫衣袂在暮间飘转来回,或而凝视身前的槐树,或而盯着柳家的南房瞧,毕蕖影想起,南面的那间房有一扇窗刚好对着那棵槐树,而那间房正是早逝母亲的居处。

母亲柳凝的印象在毕蕖影的脑海里是模糊而又遥远的,她听得旁人的途说,母亲很美,美得不像是在人间能生成的,仅天上唯有。人们说,毕蕖影起长越像她娘,又是一个活脱脱的仙女落到了人间里。

毕蕖影不觉得自己美,至少不像人们传说里母亲那样的美,美得不带人间的气息。抬眼,那青衫人正盯着自己,毕蕖影趁着这间,下意识的打量起他,他应该比母亲大,至少四十有五,脸上呈出一点铜色,一定是长期风吹日晾的酝酿。青衫人低下眼,抬手轻抚着对面的那棵老槐树,毕蕖景仿佛能感觉他伸手里的确良股眷念之情。

二十年前,柳凝也是像女儿一样在这样的一个暮色蔼蔼的晚间,端坐南窗下,描着弯弯的没有暇疵的两抹秀眉,古铜镜里呈现着柳凝只该天上有的面影,再多美的女人,总对美的满足永远没有限度,柳凝悄声问站在身后的下女,“应儿好吗?”应儿上前忍不住多瞧了小姐几眼,“太好太美了。”柳凝淡淡的笑了,静下来,寂静中,她似听见寂声中的一缕声音传来,她侧耳细听。

“低声问夫君,画眉深浅入时无。”何雨菡站在窗前,窗前的槐树下,一袭青衫落地,他偶间一抬头瞅了刚才那个画面,不知不觉的念出两句诗来,诗句一出口,他顿生愧悔,明明诗里头,说的是一娘子,寻问的也是她的夫婿,境不同,意也相异,何雨菡脸上一青,映着身上的青衫盎盎成趣,他大概想不到,隔着这么远,这么唐突的一句话竟会让南窗下的柳小姐听见,直到如今他仍然觉得,那时那是怎样的发生和不敢料想。

那是槐花盛开的季节,槐花的淡白中飘动一片青靛,很耀眼的抹进了柳凝的眼里,她听见了那诗,脸上飞起一片红霞,心怨那青衫书生的唐突。

柳凝拈起玉兰般的手,推进两扇窗,把那道青青白白关在窗外,窗外头的何雨菡兀愣愣的站着,脸上的青色越发的深了,深得和身上的青靛一样,他叹道,“唐突佳人了,玷辱斯文了。”

何雨菡兀愣愣的,轻提衣摆走出槐花树影,回到素心堂,忽地想起他是到村外的镇里买几味药,以补齐素心堂药房缺少的药材来,竟不料到到了村头,原先是想瞧一眼盛开的槐花,无端的瞅见柳小姐画眉探深浅的事儿,又无故的冒昧失礼,一下子把补药的事搁着了,他有点惘惘,无从所适,索性翻起医书使自己恢复往常。

大清早,何雨菡早早的起来,盘算着今天的第一件事就是去镇里买回素心堂缺少的药材,迈出素心堂,被匆忙跑来的人撞上,他站定一看,他认得那是村头柳家的下仆木二,木二喘着气说,“何大夫,我家夫人昨个儿头痛,请你过去。”

何雨菡提起医箱叫,“好,快带我去。”认出木二的时候,有一刹那的功夫心头闪过一个人影来,但他马上挥去了,在他心里,病人,是最关紧急的。

柳凝站在柳夫人床前,静静的看着把脉的何雨菡,何雨菡抬起头向着柳凝说,“夫人身体远大恙,偶染风寒而已。小姐安心,在下这就开几道药方,按时服下,休息几日即可康复。”

柳凝颔首道,“有劳先生了。”

“客气了。”何雨菡提出衣袖,本醮饱了墨,立刻间开出了药方,他将药方与柳凝,“不过,这药晚点再来取,素心堂刚缺了里面些药来。”

“不妨。”柳凝微启樱唇。

柳凝送何雨菡出了门,何雨菡转身道,“小姐颦眉轻蹙,眉间露忡忡状,伤神劳心,难舒肝顺脾,小可冒昧赠小姐几言,心宽则气舒,气舒则通心。世人多染病,其不知病多由心起。”

柳凝一怔,瞅着门外的一抹青靛,喃喃道,“先生医理渗道,难知俗事造却烦心。”

何雨菡展眉,似安慰似争辩道,“心静,身外自然而静其静。”

柳凝蹙眉不语,心想,先生不知我境难,出语安慰,倒也不失素日里的医仁。于是她舒眉轻语,“先和真知灼见,奴家受用了。”

何雨菡微微一笑,跺开步来,告别道,“小姐,在下急着去补药,不叨扰了。”

在柳凝的眼里,即使何雨菡转身,眼里总有一抹青色偶间暂留。她穿不透那抹青色。便是在自己嫁与毕逸,还是难以越过。

毕逸是在柳夫人病逾后的头一个月的月初六,毕柳两家挑的那个黄道吉日里,和柳家小姐作了文定之礼,对于毕逸来讲,能娶上柳小姐,是他几世修来的福份,他没有余地也无可挑剔的就认定了眼前端坐的柳小姐柳凝,柳凝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静如一幅绝美的画,安安祥祥的坐在那儿,印象中的毕逸,后来的丈夫,她甚至于模样都极大概,直到结婚的二年后,毕逸在垂死的时候,睁着眼问柳凝,“你真心的爱我没有?”

柳凝落下泪,望着和她朝夕相处被称之为丈夫的人,不知如何回答,她也许可以不能肯定不能饱气的答应一声,“爱过。”。但她没有,因为她觉得感情里是不能有欺骗的,双方必须坦诚,躺在被子里深处的毕逸,闭上眼,憾遗的离开了这个尘世,爱了一生,尽客他的一生只是短短的数年,却始终爱着一个心里没有自己的人,离开,是多么的遗憾,也许还有更多不甘心。

毕逸的离开,柳凝也有过伤心,她坐在窗前,想起毕逸的点点滴滴,那样清晰,除了对他的样子是较模糊的,可是这家的每一处都令她想起他,柳凝决这回到母家,她带着半岁的女儿蕖景,搬回了柳家。

重回到二年以前的红房,窗前的槐花正盛开,槐花树像是岁月长在人间的痕迹,日又一日,年过一年的生长着,冷然着周围的爱和恨。柳凝眼中渐渐泛起那团青色。

黄昏,槐树,清风,细雨,总是会生成一点美来,当这幅清新画里,出现红袖与青衫,那画里便是蕴出了一首韵致的诗。

有种呼唤似在心里耳际边。那呼唤让柳凝不知不觉的想去蒙在细雨里槐树下,过往的风从发梢钻过脖颈里,有一点沁凉。

远处,柳凝瞧见一片青衫在风里飘动挥洒着近来,不禁动在柳凝的心神处,何雨菡正徒步的走来,看见柳凝不觉眼前一明,柳凝穿着浅紫镶着竹影的缎子,明眸秀眉,绛唇樱口,不觉像天上雾里一般,何雨菡有些发呆了。

“先生,莫非也是享受这雨淋之趣?”何雨菡听得柳凝的声音,才缓过神,接口道,“小姐雅兴高趣,想道,这轻风细雨中,有淋雨之乐却无雨湿之苦。”

“先生原也知趣啊。”

何雨菡笑笑,低眉不说话,心里却如春风般淋浴而过神清气舒。

恬静之中,听得见从槐树上滴下雨珠落在地上的声音,柳凝抬眼,却与何雨菡刚投过的眼神交会在一起,谁也没有先开口,而不约不同的走出槐树底,柳凝回到了家,回到窗前对着刚刚站过的那棵槐树的房里,支开了窗户。

-全文完-

...更多精彩的内容,您可以
▷ 进入幽然尘外的文集继续阅读喔!
文章评论共[2]个
芙蓉晶-评论

写的意境很美!:)
  【幽然尘外 回复】:(:谢谢! [2005-5-22 9:19:34]at:2005年05月21日 晚上9:02

兰馨宛儿-评论

欣赏:)
  【幽然尘外 回复】:荣幸!!(: [2005-5-22 9:18:54]at:2005年05月21日 晚上10: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