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颜站在阳台上，有风冷冷的吹着。她的心情在夜风中变得脆弱，赤luo。她仿佛看到自己的生命像一种褪色的花朵，随着暗淡的天色变得松散，花瓣们在寂静的夜色中飘飞着，像灰色的灵魂，飘飞着，融入了茫茫的夜色。岑寂中电话铃声响起，朱颜吓了一跳，脸上露出一丝苦笑。她知道一定是何乃元，他每次要来总会先打电话给她。可是她却不想接，于是就那样任由电话在寂静的夜里放肆的狂响着。

等到电话铃声停下来的时候，朱颜回到房里，快速的打开衣橱，换上一件白色的v领小毛衣，穿上石磨蓝的牛仔裤，登了双蓝色帆布鞋，又急急的在梳妆台前坐下来，刚拿起梳子插进头发里，就听到外面传来了泊车的声音。

她迅速而猛烈的站起来，同时嘴里小声的说了句什么。由于起身太急梳妆台上的一小瓶香水被碰翻了，瓶子沿着桌沿骨碌碌的滚下来，跌倒地上摔碎了，浓郁的香气幽灵般的飘散开来，顷刻间，香气弥漫了整个房间。朱颜愣愣的看着地上那一团水渍。碎玻璃在地上有棱有角的闪着光。她叹息着，拉开了门。

朱颜打开门看到何乃元站在门口，淡豆青的衬衫敞开这领口。她看着他，眼睛一眨也不眨。

他露出笑容，伸手轻抚她长长的秀发，然后用食指和拇指轻捏住她的下巴，抬起她的脸，眸中闪着问号，“朱颜，你怎么不接我电话呢？害我担心了。”

朱颜避开他的问询的目光。转身走到梳妆台前坐下，接着拿起一支发卡把凌乱的头发别了起来。何乃元走到她身边，双手从她的背后穿过去环抱住她的腰，下巴搁在她的肩上，脸贴在她的脸上厮磨着，他的目光落到镜子中，眼神笑吟吟的，眉目动情。

他闻到一股浓郁的香气，又看到地上有一个破碎的香水瓶，于是他问，“怎么？你把香水瓶打破啦？”

朱颜不回答，表情像个没有魂魄的玩偶。

何乃元被她的表情吓了一跳，不由的皱起眉来。

“朱颜，究竟是怎么了？”

朱颜在心里叹气，把手撩起散落在额前的一缕发丝，瞳仁里一点也不寄予着魂魄的跃动，只是茫然的开放着。

何乃元慢慢的抬起手，沿着她的手臂伸过去，手指反扣着她的手指，紧紧的握着，“朱颜，你不开心吗？为什么？”

“我累了。”她缓缓的摇着头。

她的声音里有种掩饰不住的疲惫和媚态，柔柔的，倦倦的，漾着一些些的无助、迷惘、恍惚。他听着，不觉得痴了。他看着她镜中的容颜，细啄这她的耳垂，说，“你瘦了好多。以前你的肩是浑圆丰腴的，现在消瘦的连骨头都显出来了。”

她呼了口气，从她的怀里挣扎出来，走到窗边，伸手推开窗户。有风进来。风是看不见的，但它的存在却是实实在在的感觉的到的，就像爱情。

“朱颜，你到底是怎么了？”他忧心忡忡的问。

“我说了，我只是有点累。”朱颜深深的吸口气，窗外的凉风让她觉得舒服。风吹散了房间里浓郁的香水味，只留下一股若有似无、隐隐约约的香味，闻起来淡淡的清清的，很舒服。

“你的表情很怪呢。”何乃元隐约觉得不安，“仿佛没有灵魂。”

朱颜笑了起来，感情介于感到滑稽和快要伤心落泪之间。

没有灵魂。何乃元始终还是能读懂她的心的。

“朱颜，你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好吗？”何乃元忍不住又皱眉。

“何乃元，我想离开一段时间。”她看着窗外冷冷的天，低沉而缓慢的说，“我想一个人静静的待上一段时间。”

“可是，朱颜，为什么呢？你要告诉我为什么呀。”

“我要想清楚一些事。”她说，眼睛里竟是满满的疼痛。

他抓住她的双肩，轻轻的扳转她的身子，使她面对着自己，眼睛直视着她的眼睛试图从那里发现些什么，但是她的眼睛里又恢复了一片茫然。

“朱颜。”他诚惶诚恐，“朱颜，你要放弃了吗？你要离开我了吗？”

“何乃元，我不知道。”她闭上眼，长长的眼睫毛窗帘一样的垂着。

何乃元凝视着她，她眉目之间的忧郁与时俱增，神情疲惫的让人心碎。

“朱颜!朱颜！”他叹息着叫着。“你究竟要我怎么样呢？”

“何乃元，我食言了。”她说，“我食言了。”

“什么？朱颜？”他迷惑了，“什么？”

“我说我食言了。”她盯着他看，“何乃元，我想结婚了。”

他愣住了。

“我想结婚了。”

这句话如一把尖刀刺入了他的心里。他愣愣的站着。

“我该怎么做？”她哀哀的问，“你说，我该怎么办？”

何乃元心如刀割，“对不起，朱颜。对不起，朱颜。”

她摇着头，“我知道的。何乃元，我知道的。可是，何乃元我想做你的女人，完完全全属于你的女人。我想照顾你，尊崇你，每天送你上班，等你下班。每夜都有你的陪伴，看着你睡，看着你醒。被你的气息萦绕，被你的热情拥抱。”朱颜的眼中流露出憧憬幸福的渴望，她看着何乃元，一颗颗的泪珠从她的眼角悄无声息的滑落。只是短短的一瞬间，痛楚掩盖了她所有的渴望，“可是，我能吗？即使你在我身边，我也是那么的提心吊胆，因为我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却发现你已经不在身边了。”她幽幽的望着他，“何乃元，你还记得我对你说过的话吗？”

他记得她说过的每一句话。他点头。

“我不害你。”她说，“可是，何乃元，我要离开你了。因为，我不能再面对你了。对你的依恋越深，我就会越控制不住对你的渴望。而这种渴望是疯狂的，它疯狂到也许有一天我会做出伤害到你的事来。”她说，“何乃元，我答应过不害你。所以，我只能离开你，对吗？”

她问，“何乃元，我只能离开你，对吗？”

她说，“何乃元，我发现自己是那么的爱你。”

她说，“何乃元，你不要为我担心，我会找个人嫁了。”

她说，“你知道的，我始终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我没有远大的抱负，没有聪明的才智，也没有受过很好的教育。我只不过需要一个丈夫，几个孩子和一个完完全全属于我的家庭，并得到某个人的爱情。要知道，没有家庭的女子就像一条靠不了岸的船，永远只能飘飘荡荡。可是，你要知道，漂泊会让人疲倦和厌倦。而我真的不想再过这种飘荡无依，午夜梦醒的时候不知身在何处的日子了，我想要安定下来。毕竟，我真的累了也三十岁了，老了。我不再是个只会做梦的女孩子了。”

何乃元满腹的心酸。当初以为自己能够保护这个疲倦苍白的女子，他以为自己可以呵护着她让她不受到伤害，谁想到如今伤害到她的竟会是他自己。他惶恐不安，他伤心彷徨，可是，他能够做什么呢？他能许她一个未来吗？他能吗？

他觉得自己也像是失去了魂魄一般，昏昏沉沉，迷迷惘惘。他感到浑身冰冷，周围的一切都变得那么的遥不可及，苍白空虚，仿佛宇宙间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一般孤立无援。

他看着眼前这个满眼泪水，楚楚可怜的女子深深的叹息着。

她对他来说是一种诱惑，是天地间最大的诱惑。遇见她，是他生命中最美丽最动人的乐章。她是那么轻易的就唤醒了他心底蛰伏了多年的热情。何乃元知道并不是每个人的一生都能够有机会遇见可以唤醒自己心底深处的热情的那个人的，所以，他是那么的珍惜她，想用整个生命热情和柔情去呵护她。可是，他却是那么深刻的伤害到了她。

“朱颜，朱颜……”他一把抱住她，可是她疲惫的向后面倒去。他就这样抱住她，仿佛芭蕾舞中双人舞结束的动作。她闭上眼，头发散落下来，笔直的垂在身后，像个淹死的姑娘。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