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少林寺的山脚下有一座城,叫梵皇城,果是一座好城池。那里房屋齐整,铺面轩昂,人物清秀,衣完齐楚。果然是酒楼歌馆语声喧,彩铺茶坊高帘挂,万户千门生意好,三街六市人物喳。往来买卖人如蚁,安享太平繁华城。却说那城中有个刘员外,是城中数一数二的富家。家有良田千顷,城中开铺立业。因为人甚善,公平交易,故此生意兴隆财源滚滚,果真千般富有,万事如意。但惟一的遗憾是人丁不旺,五十上下方得一子。因老年得子,自然视若珍宝,未免太骄奢容宠了些。凡儿子一举一动皆百依百顺,遂渐养成了纨绔之性,千事不知,万事不理,终日斗鸡走狗,饮酒狎妓,余者一概不管。只要其不去闯祸,惹事生非,其父也便不理。花钱如流水,整一个花花公子形象。因其父刘高克终日敬僧重道,持斋修行,故此家中常有僧道行走。刘高克一心只好积阴骘,故此附近的神堂社庙也得到他不少施舍。少林寺是本处的名山大刹,刘高克自然不肯空过,故常常在少林寺走动。少林寺需要什么建造,修补,刘高克都会慷慨解囊。刘高克是少林寺第一大施主,故少林寺也常常派人到刘家走动,做做好事,讲讲佛法。
刘高克因家父客死他乡,故移迁坟冢回故,想少林派一个弟子来做做佛事,超渡亡灵。少林长老便派了大弟子凌空去做佛事。且不说做法事时的幡影飘摇,香烟缭绕;也不说法豉金铎,佛号钟声,也不说和尚持经诵道,什么‘惟愿存在的人间高寿,亡化的天上逍遥’等一派胡言乱语。单表凌空佛事已毕,刘员外大摆宴筵恭请凌空。刚持斋把盏,刘员外却有事出去了,叮嘱刘公子好生招待凌空。刘家本是人不多,刘员外出去了,便剩公子刘琦与几个男家丁了。本来今天刘高克要全家持斋吃素的,可是此刻刘老不在了,刘琦如何忍耐得住,持斋委实口淡。刘高克刚出门,刘琦便吩咐道:“管家,把狗肉并哪些菜端下来。”一时间家丁便把那狗肉,山精海味并那些素菜摆了整整一桌子。凌空何曾见过这些,忙的合拿念佛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罪过,罪过。”刘琦在一旁吃吃的笑。刘琦是个花花公子,花天酒地惯了,见了有人与自己就坐,似乎条件反射般举起酒杯道:“来,我敬师父一杯。”凌空推手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酒乃僧家第一戒。”刘琦一愣,随即大笑道:“我当是什么,师父既不能喝酒,来,尝块狗肉。”说完夹了一块狗肉到凌空碗中,吓得凌空连连说罪过,罪过。刘琦何曾见过这个样子,高兴的大笑,高谈阔论道:“你们和尚家真个可笑,这般不吃,那般不可。一般是人,何苦苦了自己。人生在世,不图个快活自在,要个生命做什么。”
凌空觉得很窘,却又不知说什么。刘琦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与几个家丁抄起狗腿腥膻大嚼,吃得满嘴都是油。狗肉是天下第一大味者,又兼刘家的厨子着实有一套,焖的五香狗肉骨软肉滑,酥香可口,几里开外也闻到香气四溢。俗话说‘狗肉滚三滚,神仙坐不稳’。何况一个和尚呢。凌空是个持斋的人,平时吃的菜委实清淡,如何承受得了这般香味,早馋的口水直泱。刘琦看到和尚坐不稳了,大发议论道:“你们和尚家整天说空,空,空,万境皆空,到头来死了也是个臭皮囊。人生在世不图个享受图什么。俗话说‘依着官法打杀,依着佛法饿杀’。岂不自己苦了自己么?你说你们出家人清静,此刻狗肉香味已进入你鼻子,把你也熏了。就是你不吃狗肉,也不得个干净。俗话说‘狗肉穿肠过,佛主心中留’。只要你心里有佛,便会有佛了,与狗肉什么相干呢?来,吃它一块。此刻更无人知,吃它一块何妨。”说着便夹一块狗肉给凌空。凌空本不是当和尚的料子,岂知鬼使神差投错了路,当了和尚。看他们吃的口滑,已是难忍,如何抵挡得住这般耳鼻的两下夹击。于是也拿筷子尝了一块。那狗肉味道果真酥香可口,使凌空顿感这二十几年白活了。从未知道人间会有如此般的美味,做和尚真是自欺欺人也,于是又夹了第二块。
此刻刘琦递过一盅酒道:“既然大师已经开戒了,一发连这盅酒也喝下去,做个酒肉和尚,岂不快活?”凌空欢喜道:“也罢,恭敬不如从命了。”说毕一饮而尽。凌空顿觉一股火辣辣的东西直冲肚子里,赶快拿起筷子,也不看是什么,便挟了一筷子炸青蛙送到嘴里。咦,这味道又不一般了,更鲜嫩可口又兼香酥爽滑,凌空便连骨头一起吞了下去。此时刘琦又举起酒杯,欣然说道:“来,我们为大师开戒干一杯。”凌空也不懂得什么叫干杯,见别人举杯一饮而尽,自己也举杯一饮而尽。此是感到喉咙有点微辣辣的,心头有点发热,脸有点烧,可又不是难受,却是说不出的舒爽,举起杯子又干了一杯。此时凌空吃得口滑,早把佛主的清规戒律不知抛到什么九霄云外了。抄起狗腿就咬,挟起青蛙便嚼,小鸟被他吃的连骨头也不剩。真个狼吞虎咽,一似风卷残云。刘琦与那帮走狗又是什么正经人,席间总说些穿花街过柳巷的风流逸事。害得凌空心头发热,眼睛发绿,口水流涎。一时间酒醉饭饱。凌空挺着大肚子,伸直懒腰,口内发出一声“啊……舒服,酒肉果真是好东西。”大伙儿不禁大笑起来,都道:“师父是条汉子,第一次喝酒便喝这么多,了不得,了不得。”凌空也呵呵的笑。
俗话说‘吃饱不挺尸,肚里没板脂’。酒醉饭饱便想去高卧罢。这也是人之常情。凌空喝了酒,头有点晕,便想去小憩一会。却不知刘琦并不安排睡处,招手对凌空道:“师父,来,来,来。有精彩节目。”说罢,诡谲的笑笑。凌空不知就里,只得跟了刘琦去。
两人来到刘琦的卧房里,刘琦掀开蚊帐,从床席底抽出一本书来,微笑说道:“师父,你看过这个没有?”凌空满脸疑惑道:“那是什么?”刘琦道:“是春宫图,着实画的好也呵,包你看了爱的了不得。”说着便翻开给凌空看。和尚家何曾见过这些东西,一下子呆住了,目不转睛地看。和尚是色中饿鬼,看了这些大胆暴露,艳丽妖娆的女子luo体图,灵魂儿早已飞到了九霄云外。凌空看了一会子便心头撞鹿,脸上作烧,口角流涎。抓住书死不放手,眼睛瞪的牛眼般大,心口燥热难耐,舔嘴咂舌的。刘琦看到凌空如此狼狈的样子,知道上火了。不知时机的撺掇他道:“大师,你玩过女人没有?”凌空窘的无地自容,不知作何回答。刘琦趁热打铁道:“大师,今天我带你去袅锦院好不好?”凌空虽然早已yu火焚身,可还是有贼心无贼胆,脸胀的红红的,合掌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刘琦观其可笑的情形,已知道可以摆布了。拉着凌空的手道:“走罢,怕什么。今天一不做二不休,既然狗肉与酒都吃了,那就彻底开戒,跟我去快活。”凌空扭捏着身子道:“可是,可是……我的头怎么成呢?”刘琦笑道:“这个我早想到了,来,我帮你打扮一下。”说着翻箱倒箧,找出一块头由,一顶帽子,一身衣服。“来,把你的衣服脱了,换上这一身。”凌空不由自主的把衣服脱了,换上刘琦的这身。不长不短,刚好合适,越发似量身定做一般。刘琦看时,果然合身,华彩体面。凌空本也生的气宇轩昂,经这一打扮,果然帅呆了,好一个妙龄聪俊风流子。
刘琦凌空两人,手里各拿着一把风流扇,一路摇摇晃晃的走来。凌空显然是第一次干这种营生,有点忸忸怩怩,躲手躲脚的,生怕被人发现认出。刘琦是惯家熟手,大大方方,两人直奔袅锦院来。那老鸨远远的看见刘琦便早早的迎了出去。“嗳哟,是刘公子啊。怎么好久不来了呢?阿春好想你啊。近来又有新货到了,怎么都不见公子来捧场啊。”那老鸨的声音甜腻得就如蜜里调油。刘琦道:“妈妈,我今天给你带来位凌公子,是开金银铺的,你可要好好奉待哦。”老鸨笑道:“那当然了,包你满意,包你满意。”包你满意这句说的妙极了,或许可以成为妓院的宗旨。老鸨说完高叫道:“袅娜,含春,下来招待客人。”不一会子,两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子走下楼来。人未到,语先喧,那个叫含春的媚眼笑道:“嗳哟,刘公子啊。怎么好久都不来了?是不是又被哪个人给绊住了呢?”刘琦只能答道:“怎么会呢,只是事务繁忙,抽不开身。”
那袅娜缠住凌空,含春伴了刘琦,像两个水蛇缠住了橡树,很快就粘在一起。凌空呆呆的,微窘,挨挨擦擦地被袅娜牵上楼去。两人到得楼上,拉上房门。凌空手足无措,袅娜知道是个新来货,愈加兴奋。一个是惯家里手,一个是初涉风月。惯家里手语笑盈,粉面似夭桃,身摇如嫩柳,勾魂目含情脉脉,粉颈自然低,蜂腰渐觉扭,酥空半露松金钮。一个初涉风月,馋猫饿眼口水流。你看他满身窃玉偷香胆,一片撩云拨雨心,粗手大脚乱摸揸,醉来真个色胆大,饧眼摩娑几弄丑。一个风月场中红粉娘,一个色中饿鬼和尚头。真个似干柴遇烈火,炎炎欲焰玉山倒。春到人间花弄色,将柳腰款摆,花心轻折,露滴牡丹开。男欢女爱,那管什么色不易空,空不易色,人间快活天尽头,且把佛主抛撇在脑背后。少顷雨散云收,和尚犹自痴迷不肯走。果然是
风月场中白痴汉,妓院里头急色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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