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似刀,思绪如丝
生命在分分秒秒的长河里沉浮过,记忆把点点滴滴的痕迹刻在心头。每次回望走过的路程,丝丝缕缕的往事浮现眼前。随着人生路上久远的旅程,很多的痕迹被时间从心头抹去,可也有太多难忘的事情会伴你走到生命的尽头。
童年里的记忆大都是快乐的。我童年里最难忘的却是一件让我感受了快乐,也经历了痛苦的一件事情。更确切地说,是我清楚地记得一个苹果,30多年过去了,它还经常清楚地再现在我眼前,晃若昨天才发生的事情。它的形状、大小、颜色、果把的粗细和长短我都记得清清楚楚,每次想起这个苹果,我连它闻起来的味道都可以回忆起来。
我的童年是在内蒙古西部的一个偏远农村度过的,在那个物质极度贫乏的年代,我童年的快乐也是单调而容易的。一个纸折的风车、一个水嫩的萝卜、一只落网的蝴蝶,都是我童年里快乐的瞬间。同样快乐的事情在不同成长的日子里周而复驶地流逝过,淡淡的记忆湮灭在漫漫的人生路上。唯有一个又圆、又大、又红的国光苹果,让我至今难忘,成了我人生路上一个醒目的路标,把我童年的历程清楚地分界开来,是我童年记忆里的核心部分,每一次童年回忆的画面里,都会有这个苹果。
那是我六岁那年的秋天,我小姨从遥远的山东烟台来看我们,带来了一小筐的苹果。那是我第一次见到苹果,只是被它们可爱的外观所吸引,还不懂得它的滋味。当小姨递给我一个苹果,我本能地咬了一大口,又脆又甜,我才知道世界上还有比胡萝卜好吃的东西。最后我连果核和果把都嚼过又吐出。
一小筐苹果只有十几个,家里人一人吃了一个,也就没有几个了。妈妈要把剩下的苹果连筐子送给队长家,好让队长在劳动中可以关照文弱的父亲。小姨对我和哥哥说:“雨儿、雷儿,你们再拿一个苹果吧。”我和哥哥看了看妈妈,妈妈也对我们点点头。我和哥哥冲到筐前,哥哥把筐子里最大最红的苹果拿给了我。
晚上,我搂着香甜的苹果睡着了。
第二天,哥哥去上学,我装着苹果跑出去找小伙伴们玩。小伙伴们都没见过苹果,我炫耀地把苹果拿出来,放在他们的鼻子底下,让他们闻闻苹果的香甜。小伙伴们使劲抽着鼻子,看着大红苹果,羡慕地咽着唾沫。所有的小伙伴都围在我的周围,一切以我为中心,我第一次在小伙伴中有了优越感,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这样的快乐,是我以前从没有过的。
我一直舍不得吃这个苹果,想到吃掉这个苹果就再也没有了。我一次又一次地抵制住了牙齿冲向苹果的欲望。不停地从衣兜里把苹果拿出来,看了又看,闻了又闻。
一连几天,我都装着苹果出去玩,小伙伴们并不知道我天天装着的是同一个苹果。我也在童真可笑的虚荣心作用下,一遍遍地在小伙伴面前吹牛说:“我小姨给我们带来了一大筐的苹果,我们吃也吃不完。”在小伙伴们一次次羡慕的眼光里,我的虚荣心在一次次的满足后快乐着。
我童年最好的朋友是一个叫娟美的小女孩。她家就在我家的房子后面,我们一天不知道要在两家之间跑多少回。
那天我又去娟美家找她玩,她的妈妈和弟弟从她姥姥家回来了,带回一只杀好的大公鸡,炖鸡的肉香味老远就闻见了。我已经很久没吃肉了,看着娟美的妈妈从锅里盛肉,我的口水不由自主地流了出来,我咽了咽唾沫,用舌头舔着嘴唇。
娟美的妈妈用一个小瓷碗给我盛了半碗鸡肉,让我和他们一起吃。我一个孩子的自制力,终没有克制住喷香鸡肉对我的诱惑,端起了半碗鸡肉。
吃过饭,娟美的妈妈指着我鼓囊囊的衣兜说:“小雨,你的口袋里是不是又装了一个苹果?给阿姨看看,阿姨还没见过苹果是什么样子的呢。”我想都没想就把苹果掏出来,递给了她。还没等娟美的妈妈看清楚苹果的样子,娟美的弟弟在一边就哭喊着要。娟美的妈妈说:“听娟美说,你小姨给你们带来一大筐苹果,你就把这个苹果给弟弟好吗?”我舔着油光光的嘴唇,呆呆地看着娟美的妈妈,不知道说什么。一边娟美的弟弟已经从妈妈手里抢走了苹果,放到嘴边,露出了白森森的小虎牙。我无奈地冲着娟美的妈妈点了点头。
娟美的妈妈又从娟美的弟弟手里抢回了苹果,用刀把苹果切成了两半儿,分给了娟美和她的弟弟。娟美妈妈的刀就像是从我的心上切过,我心疼地眼睁睁看着我心爱的苹果被娟美妈妈分给了娟美和弟弟。看着娟美和弟弟香甜地吃着苹果,那种绝望的感觉让我至今难忘,娟美和弟弟就是在咬我的心。我“哇”地哭出了声,一路哭回了家。
当妈妈从我的抽噎中弄明白了事情的经过,笑出了声。给我擦着眼泪说:“雨儿,你吃了人家娟美家的鸡肉,给人家吃苹果是应该的呀。谁让你要嘴馋呢!”我哭得更伤心了。鸡肉是经常可以吃到的,苹果可是再也没有了。
哥哥把他的苹果拿了出来,原来哥哥也一直没舍得吃。妈妈把哥哥的苹果切成了两半儿,哥哥把大的一半儿给了我。看到哥哥把他的一半苹果让妈妈咬了一口,我也把苹果举到了妈妈嘴边,妈妈用牙尖咬了一小口。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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