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独峰乡里的猫王(第十一节)毛四

发表于-2005年05月19日 中午1:48评论-0条

十一,

睡不着却硬要躺着,越是睡不着却硬是勉强着要入睡。一边想着并实验各种入睡的方法,一边一次又一次的下地放松那并不十分紧张的膀胱。这样的滋味可真是不好受!所有下床的借口几乎都被我找遍了。苦思冥想了半小时,脑子里再次活泛起来——对了,去看看小逸吧!

已是后半夜了吧!月光有点朦胧。精神的兴奋度逐渐降低了,看到的东西都显出柔和。朦胧的光线把所有的线条都进行了弱化,把所有的色彩都进行了统一,室内室外变成了连幅的点彩画。我下到地上,走到窗前,想再看一下庭院里的清辉。那样的凄清与独峰构成了如今的世界啊!

敬亭站在小车旁,正弯下腰查看着车门上的锁。已经睡过一觉了?我揉揉眼,想看得仔细一些。不过却赫然发现,小铁门上有另一个人影正小心的下到地面上来。铁门的外面还有两个正在四处张望。而车旁的也不是敬亭。这是一伙贼啊!

一瞬间我的血液凝固了。前几天发生在乡场上的事件定格在我眼前,那血腥味儿刺激着我。坐观其变只会让自己受到侮辱!眼前这四个人的块头都不小,仅凭着我和敬亭两个人是没法对付的,要收拾住必须靠着手里的器械。我环顾四周,发现所住的房间里仅有一把椅子。太笨拙,不合适的!厨房里有菜刀,太远了!我轻轻穿上鞋子,想起来,与我的住处相隔数步远的拐角处,平时放着只盛煤的箩筐,箩筐上有根抬杠,粗细正合适。我瞄了一眼那个方向,杠子的一头正现了出来。估摸着打开门冲到那里抢出杠子再回过身,仅需要不到三秒种……小铁门外只剩下一个了……现在这个方向还没人……来不及多想了,冲吧!

我猛的拉开门冲向杠子。车旁的那家伙愣了一下,门口有人朝着这边跑过来了——来吧,我仅仅需要转身!估计只用了两秒钟我便举起了抬杠,吼了一声,朝着急速而来的人影劈了下去……

曾经的屈辱在这杠子上积聚了多大的力量啊!动物界弱肉强食的原则要让我这样的文明人去演绎,这真他妈的荒谬!那人原本身材较其他人矮,机动灵活地跑在了最前面,结果这一棒彻底让他矮了下去。这人捂着左胸“咚”的倒在阶沿上,像谁扔了一只装满玉米的麻袋……

这种场合原本仅需要这很是打消对方士气的一棒就能让他们作鸟兽散的。我有抬杠在手,士气正旺,而且已经撂倒了一个。因为读书期间曾有那么一回,一个手无寸铁的同学只身一人凭着一根手指头的指指点点,就让我们整个寝室的人都哑了火。由此我总结出:气势战胜一切!

双手持棒于胸前,我想象着猛张飞也不过如此吧?我该大声将他们吼跑啊,因为致人伤残并不是我的初衷。我就那么吼了一声:“还不都滚?”

坏了!情急之下的脱口一句,原本是模仿动作明星的帅气台词,结果彻底暴露出了我的真实实力。就像张飞临走时拆了小桥一般——滚?往哪儿滚?人家滚还得我拿钥匙去给开铁门呢!要不,等人家正爬到铁门尖上我再追上去拿杠子打呀!人家已没退路,不砸开铁门就进来也相当于破了釜沉了舟哇!

吼完这句我就觉着不大妙了。我捋捋袖子,没捋着(身上没穿衣服),表示再不走我就继续打!

门口的两人怔了一下,然后向我慢慢靠了过来。其中的一个挖苦般地揭我的老底儿:“这谁呀!啊?像个娘们儿!”

这王八蛋!就为我小时候喉部做过手术有点影响声带发育……我最恨人说这句话!

一旁的门开了,敬亭忽的站在门口。“住手!”

趁我一愣神的工夫,其中的一个抓住了我手里的杠子,另一只手扼住了我的喉咙,我们扭打起来。另外的两个朝着敬亭所站的房门冲去……

抬杠原本是长而又强的兵器,在如今的近距离对抗中反倒失去了作用。古人手持长枪腰挎短刀靴插匕首竟是多么的科学实用啊!我主动放弃了长兵器,双手握住掐着我脖子的手,想要挣脱开来。这人发现了我的意图,趁我起脚踢他时将我按在了地上。

在地上我同样能够挣脱锁喉的双手!我调匀呼吸,运用体育老师教的方法,左手抓住对方的右手手腕,右手抓住自己左手的手腕形成一个杠杆。然后顶腿转胯运动起杠杆……这方法百试不爽,对方的手掐得越紧就越是奏效,攻击的一方就越是容易受伤——我们同学一起都试过好多遍了!

正当我这么做时,却发现不灵了。原因是我的腰被垫在了阶沿上,无法转胯。当初练习那么多次,咋就没想到这情况呢?一旦旧日的办法不灵了,人们往往急得没了主见。所谓的急中生智,也只是有相当好的心理素质的人才能做到。事到如今,我确实是心里乱得一团糟了!

那也不能让他毫无损失,至少得让他留点纪念。我没指甲,就只好狠命的撕扯对方的头发,朝一个方向撕不好,得朝着两个相反的方向。因为我感到这人已经在手上加大了力量,我的呼吸已经越来越不顺畅。渐渐地,我感到肺部像个被扎紧口的气球。

敬亭的房间里传来水胆爆裂的声音,还有玻璃器皿摔在地上和墙上的声音。嫂子的尖叫声,那两个强盗的咒骂声……

蜘蛛网逮住了一只甲虫。很不幸,甲虫的屁股尖端被缠住了。甲虫想用有力的后腿撑开那讨厌的蛛丝,可是够不着,它就那么屁股朝天的悬在那里,离地面只有两厘米。蜘蛛赶过来,从上面的结实处再拉下一根丝,一头死命的往甲虫的屁股尖上缠绕,希望再把它拉回高处,同时也希望能捆住甲虫的两条后腿。可那后腿很有力,捆住了又被挣脱了。于是蜘蛛再跑上去,拉丝,捆。蛛丝逐渐在甲虫的屁股尖端绕成了一条明晃晃的丝棒。可甲虫仍在不断的一点一点的向下坠,只要到达地面,就是它的胜利……两只小动物为了各自的生存而斗争着,斗争的结果取决于它们各自的耐性、力量,还有蜘蛛是否有足够的丝……或者说,这要取决于它们各自的残忍程度!

蛛丝渐渐变红了,两只动物也逐渐变成了两只红色的虫子,玻璃窗户也红了。蛛丝消失了,虫子们也逐渐消失了,玻璃窗消失了。只剩一大团的红色,弥漫天际……从天空洒下一股红色的液体,正好紧贴上我的额头……

是甲虫屁股上急出来的液体吗……真恶心……

身上跟着一松,脑子里没什么惊喜。人在原地动不了,也没动动的想法。

敬亭抱着我的头在呼我的名儿。一旁是嫂子哭泣的声音。叫什么叫——那甲虫怎么了……

我睁开了眼睛,很累。敬亭扶着我坐起来。他的脸上是青色的斑块,眼眶破裂了,血流过那几根长须,在它们的尖端结成气温计那样的水银滴。

嫂子止住了抽泣。我问:“他们呢?”顺着敬亭的视线我看到了最近的那个,脖子后面有个大洞,血汩汩的从那洞里往外冒。屋子里传来呻吟声,我摇摇晃晃的走到门口。那两个人在地上抽搐着,像死了爹娘一般的痛苦。他们的手臂和腿上,衣服全被撕开了,大块的肌肉被撕下来扔在一旁的地上。他们折腾着经过的地板,到处是血污,长溜长溜的,就像某个发狂的现代派搞的形为艺术展示。

小逸安静的躺在主人的床上,嘴放在两只前爪间,眼睛半睁半闭。像牧羊犬正在执行例行公务。敬亭找来止血的敷料,我们一起忙着包扎。敷料不够用,几根血管被咬断了,流血不止,情况很危急。

嫂子忙着给乡长打电话,请他马上找到乡里的赤脚医生一同过来。然后再拨通110报了案。

外面躺在地上的人开始呻吟了。我的那一杠打在他的左肩上,从那时起他就一直躺着没起来,因而也避免了继续的被伤。

我们包扎伤者时,嫂子正抱着小逸哭。哭够了,就带着小逸出到铁门的外面,在黎明即将到来的前夕,将小逸推进了如烟的夜色里……

我和敬亭忙碌着,没来得及和小逸道别。当看到嫂子只身回来,决绝地锁上了铁门,我就在心里默默祷告着:美丽的独峰乡啊,请接受您的儿子吧!

人们拥在小学校的铁门外,看着办案人员忙碌。口供也各自录下了。目前我们都是当事人,不能走……

此次事件已经过去整整一年了。每每想起来,心里就为小逸担着惊。

这期间我跟乡长通过几次电话,乡长说他能随时看见小逸:有时在夜月庙的井台上,有时在大树的枝杈上,有时是在山顶上。它不怎么伤人,也不会伤害家禽家畜。伤过的两个人是身份特殊的——拦路抢劫的强盗。老百姓很高兴,他们在小逸经常出没的地方安排下吃的东西,香花纸烛的像在迎接神仙……县上组织的猎杀队把警犬也借来了,可就是找不到它的影子,警犬在几里远的地方就不肯前进了,被逼急了还回过头咬伤了自己人……

我知道,独峰乡已经正式接纳了小逸。而它,也已经真正找到了自己心中的那塘莲花啦……(全文完)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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