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姨下午下班时路过一个高尚住宅小区,面临大马路的小区广场两旁绿草如茵,一对背着书包的男女学生脚下踩着嫩绿的花草在尽情地接吻,全不顾马路上熙熙攘攘的行人和脚下的嫩草投来参杂着惊异、迷惘、莫衷的目光,仿佛这个世界上只存在他们两个人。素来上下班都行色匆匆的张姨突然驻足下来,她被眼前这一幕惊呆了,他们身上穿的和她读初中的女儿穿的是一样的校服。他们是那样稚嫩,就像被他们踩在脚下的嫩草。张姨下意识地擦了擦她怀疑有些模糊的眼睛,清楚地判断出:那个女生不是她的女儿。本来还走十分钟便到家,一贯节约甚至别人打来电话都掐断而待找到固定电话后才打回去的张姨,此刻毫不犹疑地掏出手机给家里打电话,查问女儿是否回到家。接电话的正是女儿。此刻她的心就象短跑运动员冲刺到终点一样,深深地舒了口气!
周末,按例几位邻居聚在一起搓麻雀。牌哗啦啦洒在桌上,其他三位都在伸手摸牌,只有张姨不动手,眼睛环顾着李姨这个家的每一个角落,象是在搜寻着什么,然后压低嗓音问:“李姨你的女儿?”“今天周末,饭碗一放下便被她的同学邀去外面玩了。”“赵姨你的女儿在哪?”张姨继续问。四个牌友只有王姨生的是男孩。今天你怎么啦?四个牌友都不约而同地向张姨发出疑问。张姨神神秘秘地把碰到的“背着书包的吻”向牌友们一说,立刻,牌桌上好象突然被人扔进了一堆烫手的山芋一样,大家都把摸牌的手缩了回来。
“唉,家中有女初长成------”不知谁在喃喃念道。这一夜,牌友集会改成母亲商讨“家中有女初长成”的防御会。王姨插话说:“怎么说都是生女比生仔好,女儿乖,听话,不象男孩,总给你气受------”话未说完,便遭到张、赵、李姨的强烈抗议:骂她身在福中不知福,想起这“背着书包的吻”就够你受的。你呕心沥血育她成人,人未成年却己“吻”上,叫你如何不操心!媒体说,早恋己漫延中学堂,建议学校制止并加以引导;专家也指出,稚嫩的爱恋之花是不能结出好果子的。可就是刹不住,家长们,不,母亲们惶惶然。防御会一致认为,必须严抓狠管:女儿几点到校,几点回家?路上几个人一起走,有男生吗?她的日记都写些什么?她在网上跟谁聊,都聊些什么?她的邮箱密码是什么,都有谁给她发邮件,啥内容?------
饭桌上,端起饭碗望着女儿稚嫩的脸若有所思的张姨,此刻陷入深深的回忆中:那年她十五岁读初二,她的同桌陈欣比她小一岁,两人成绩都优秀,是班中的铁杆姐妹花。班长叶勇不但学习成绩拔尖且长得英俊,很得女孩子的喜欢,她和陈欣也特别愿意找他讨论学习问题,一天学校晚自习时她发现叶勇和陈欣都悄悄溜出课室,她也好奇地跟在他俩的后面,终于在学校围墙外面的一块甘蔗地里她看到他们俩嘴对着嘴,她“呀”的一声跑开了,自此她不理叶勇和陈欣,她甚至觉得陈欣不能这样不够朋友,她认为要吻也要她和叶勇来进行------可是后来她庆幸了:她以优异成绩考上县重点高中,继而考上大学;而叶勇和陈欣自那次“吻”后不知什么原因成绩渐渐退步,未能考上重点高中,最后高考也就名落孙山------女儿看着妈妈手中执着的那双意欲伸向盘中挟菜的筷子一直停在空中,连声发问妈妈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是的,陈欣,当年的校中之花。那甘蔗地里的“吻”。二十多年后她们再次见面是在广州张姨自己的家。天,你就是陈欣,才四十岁怎么看上去像五十多岁的老太婆?!张姨上前一把篡住陈欣有些枯槁的双手望着她瘦削的脸拥着她一起转了几个360度,她在心里念叨,这就是陈欣?当年那个欢蹦活跳靓丽的校中之花那里去了?陈欣一把扑在张姨的怀抱,身体在颤栗,眼泪象断线的珠子哗啦啦滚落下来。她是送女儿来广州上学的,是暨南大学。历尽沧桑。两次失败婚姻。相隔二十年后总算让后代圆了自己当年的梦------陈欣己经泣不成声了。
望着眼前又黑又瘦又老的陈欣,张姨一阵心酸,百感交集-----
牌友例会取消了,替之而来的是“有女初长成”的防御例会,议题永远是:将如何打好这场防御运动战争。
自此,那该死的“书包”与“吻”,就像一座沉重的泰山,压得母亲们和女儿们气喘吁吁,使得母亲们和女儿们脸上整日里都挂着一个大字:
累!
本文已被编辑[文清]于2005-5-19 8:01:41修改过
-全文完-
▷ 进入也来一趟的文集继续阅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