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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山未了情 第二章 倾城绝世金夜星

发表于-2005年05月18日 凌晨1:16评论-1条

第二章 倾城绝世

作者:金夜星

夜深,衡阳城北的老字号“笑寒酒楼”正准备关门,年迈的梅老板有气无力的招呼着跑堂的伙计:“小顺子,把地清扫一下。”“阿牛,你这个臭小子,把火封了。”“还有你,铁钩子,想什么呢,不想干了是不是?”伙计们有气无力的应承着,忙碌着,只有店内摇曳的灯火在欢快的跳着舞儿。

便在此时,忽听外面马蹄声响,紧接着走进三个黑衣汉子,腰悬宝剑,神情颇为据傲,似是什么人也不放在眼中一般,但眼光流动,尽是警惕之意。跑堂伙计铁钩子立即上前招呼道:“客官,来点什么?”一个身材高大的汉子道:“准备两张靠近窗口的桌子,擦干净点。”铁钩子刚要回答,突见门口进来一位身着白衫的少女,鹅蛋脸儿有若桃花,含羞带笑娇媚动人,腰间佩挂了一柄薄薄的长剑,俏生生的站在那里,当真犹如九天仙子下凡一般。那三名汉子急忙上前抱拳低声道:“逍遥三剑玄武子、玄道子、玄辰子,参见掌门人。”白衣少女淡淡的应了一声:“嗯,你们三个人快些吃饭,今夜还要赶路。”铁钩子见白衣少女独坐在另一张桌前,便上前道:“姑娘,您来点什么?”那白衣少女微笑道:“两个时鲜拿手小菜,一小壶上等的女儿红。”这一笑几乎摄去了铁钩子的魂魄一般,没来由的心中怦怦乱跳,眼睛也不敢看了,低声道:“姑娘,您……您一个女孩子……还喝酒?”白衣少女如水一般清澈的眼中忽然掠过了一种悲痛之色,但立即又微微而笑道:“女孩子喝酒不行么?多谢小哥关心了。”声音甜美温柔之极,铁钩子几乎都看呆了。

一壶酒、两碟小菜。白衣少女静静的坐在桌前,一点点的品尝着酒儿,那么的优雅,那么的出神,周围的一切仿佛都已经看不到、听不到,都与自己无关一般,在这样的环境中显得那么的落寞、孤单和无助。忽然,白衣少女伸出筷子夹了夹菜又放了下来,怔怔的看着眼前的那一杯酒,似乎又想起什么极为悲痛的事情一般,眼圈一红几乎要落下泪来。她是谁?她的神情为什么那么的黯然?她的容貌为何那么的憔悴?刚才那个给她上菜的伙计铁钩子远远的看着她,关注着她,就好像在欣赏一副最美丽、最动人的画。

只有懂得欣赏的人,才有可能是知心人,是不是?

女儿红清洌醇香,不仅是酒道中的极品,而且也是解愁的良药,白衣少女本想多喝几杯的,但她很快就发现麻烦来了——两个一高一矮的蒙面人忽然出现在了自己一丈之外的酒店门口,他们手中没有刀剑,但是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睛中却散发着浓浓的杀气,刹那间弥漫了整个酒楼。

逍遥三剑一同纵起,抢到白衣少女面前护住掌门人,玄武子厉声道:“什么人?”那高个子蒙面人沉声道:“杀人的人。”玄武子大怒道:“好狂妄的口气,留下你们的名字。”话音未落,突见那矮个子蒙面人猝然之间欺到逍遥三剑身前,双手化掌为指连连虚点数下,逍遥三剑被攻了一个措手不及,一同向后退了三四步,满面的惊诧愤然之色,待要还手之时那矮个子蒙面人已如鬼魅般回到了原地,口中冷笑道:“少林派的卓氏双雄,记住了么?”

原来这矮个子蒙面人轻功身法甚为高明,仅在这一瞬间便连续向三人胸口至脐上的华盖穴、建里穴、巨阙穴、气海穴分别点出数指,幸亏逍遥三剑身手也算敏捷,忙弓身、弯腰、收腹、吸气、后退方堪堪避过,但饶是如此都惊出了一身的冷汗,狂傲之气立即收了起来,心中均道:这人好快的身手,好狠毒的点穴手法。

白衣少女脱口道:“少林派的卓氏双雄?卓不凡,卓小卑?”矮个子蒙面人一声长笑:“不错,我就是卓小卑。”玄武子怒道:“偷袭算什么英雄。”三人齐齐一声厉喝,身形晃动之际各自站在生门、空门、死门三处方位,“刷”的一声同时拔出了三柄森森长剑,寒气逼人,杀机立现,犹如风雷电掣般的向卓氏双雄攻刺而上。

数招之后,卓不凡突地招式一变,大喝道:“让你们尝尝少林绝技的厉害。”双掌平平竖起犹如钢刀,横切、竖砍、侧削夹带着呼呼的风声,每一式都向逍遥三剑的脖、胸、腰、背、腿之上砍去,双掌纷飞,招式显得十分怪异。玄辰子一个不防,右腿被一掌扫中,顿时腿骨欲裂,疼痛不已,冷汗迭出,招式缓慢了许多,幸好玄武子、玄道子及时出剑方解了围,但心中已然惊异不已,脱口道:“这是什么功夫?”卓不凡攻势不停,冷笑道:“这便是少林寺七十二绝技中的斩魔剑。”

卓小卑见此长啸一声,五指箕张霍地变爪,大喝道:“再看我的少林绝技!”出招突地变得十分迅猛,两手犹如巨鹰利爪,夹带着尖啸之声向玄道子左肩抓去,正是少林派七十二绝技中的鹰爪功,又名龙爪手。此功练至极点,当之者如着利刃,甚至洞胸入腑,为软硬相兼之功,刚柔并济之劲,阴阳相合之力,极为霸道凶悍。玄道子长剑铺出,径直冲卓小卑手臂斩下,但卓小卑身形一晃早已避开,鹰爪复又向玄道子右肩抓去,当真快速无论。

二十招后,卓小卑一声狂喝,双爪“扑哧”一声插在一个人腰间,同时又一掌击在那人的胸口,用力一抖摔将了出来,正是玄武子,但他腰间鲜血淋淋,口中不断吐着鲜血,躺在地上再也动弹不得,显然受了重伤。与此同时,卓不凡呼的一掌重重的切在玄辰子右腿之上,但听“咯吱”一声脆响和一声惨叫,玄辰子仰天摔倒在地,右腿竟然从此废了。卓不凡一击成功,便不再理会玄辰子,转身看时,正见卓小卑又一爪快速无论的抓在玄道子胸口,五指深入血肉,猛然一撕一扯登时连着衣服撕下一块血淋淋血肉来,但玄道子极为顽强,虽痛的几欲晕去可仍未惨叫一声,卓不凡阴阴一笑,暗运内力又一掌击在毫无还手之力的玄道子背上,将他打飞了出去,正好和那两人摔做了一团。

此番恶斗当真惨烈之至,方才还深龙活现的三条汉子顷刻之间全部被打成重伤,鲜血流了满地。白衣少女那里料到他们出手竟然这么快,想去解救已然不及。却见卓氏双雄一声怪笑,身形突地一翻,落在地上。卓小卑刷的一声从腰中拔出长剑,左手冲剑锋之上屈指一弹“叮”的一声脆响,卓不凡双手一抖拿出一双精钢判官笔,冲白衣少女厉声道:“拔出你的剑,领死罢。”白衣少女正色道:“你们两个打我一个人,我又怎么能打的过你们?还是不用兵刃了,反正结果都是一样的。”言语之中,似乎对自己根本就没有信心。卓小卑怪声笑道:“小丫头如此托大,莫怪我们不客气了。”言罢寒剑一挥便欲向那白衣少女胸口刺去——

便在此时,突然听到有人喝道:“住手!”紧接着,一个人影跌跌撞撞的奔跑着抢到白衣少女身前,面对着卓氏双雄挺身而立大声道:“两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姑娘,你们还要不要脸?”

此番突变,众人一下子都怔住了,原来挡在白衣少女身前的人竟然是“笑寒酒楼”的一个伙计,约摸十八九岁,身材瘦瘦的,明亮的眼睛中充满了愤怒。梅老板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急的拉着脸跺脚大喊道:“铁钩子,你逞什么英雄,快回来!”铁钩子一脸的坚定,大声道:“不,我不能让他们伤害这位姑娘!”

白衣少女芳心不由得一动,没想到一个普通的店伙计竟有如此侠义心肠,实在是难得可贵之极,不禁对他有了几分好感,柔声道:“小哥哥,谢谢你了。”铁钩子听了这句话,霎时之间心血翻涌起伏不已,回首对白衣少女大声道:“有我在,就不能让他们欺负你。”那白衣少女柔声道:“小哥哥,你为什么要帮我?”铁钩子一怔,吃吃的道:“姑娘……姑娘美如天仙,我实在不忍心看到你受欺负。”白衣少女叹气道:“可是,你知不知道,你根本就不是他们的对手,你也救不了我的。”铁钩子大声道:“我知道,但我仍然要帮助你。”白衣少女听了此言,登时觉得这店伙计简直有趣极了。

卓不凡厉声喝道:“小子,我们成全你了!”边说大步向前一迈,双手判官笔一挥,一招“错判生死”夹带着尖啸的风声冲铁钩子头部和肩头狠狠的击了下去,卓小卑长剑晃动之际飞刺白衣少女胸口,一出手俱是夺命杀招,毫不留情,可见心狠手辣之至。

铁钩子眼见判官笔冲自己击来,心中暗暗叫苦不已,没想到英雄救美不成却要先赴阴曹地府,惊骇之下绝望的闭上了眼睛向后迈步便退,但就在这一瞬间,他的后背被人轻轻一扯,整个身子犹如腾云驾雾般向后快速的飞起,“啪”的一下撞在酒楼的墙壁上,摔的全身又酸又痛,耳边听的那白衣少女娇笑道:“小哥哥,没事吧!”铁钩子如做梦般睁开眼睛,正见卓氏双雄齐齐一声暴喝,判官笔和长剑翻滚之际一同攻向那白衣少女,铁钩子见她似也是吓呆了一动也不动,心中大是紧张脱口道:“小……心!”但后面的“心”字还未喊出来,整个人却都如同傻了一般,再也说不出话来。

只见白衣少女微微一笑,娇躯未退反而向前迎了一步,洁白如玉般的小手突地向判官笔和长剑抓了过去,也不知用什么手法,判官笔和长剑竟然就在这一瞬间到了她的左手里面,同时她右手在卓氏双雄胸口如闪电般的轻轻一佛,但听卓氏双雄齐声痛叫了一声,两个身躯便突地凌空向后狠狠的摔了两丈有余,在半空中各自吐出了一口鲜血,“格喳”一声大响压坏了一张满是酒菜但早就空无一人的八仙桌,登时酒水、汤盆翻起淋洒了两人一身,端的狼狈之极,倒在地上再也动弹不得了。

一招,这少女随手一招便将这两人击成重伤,武功之高简直匪夷所思,酒楼内刹那间鸦雀无声。白衣少女随手将判官笔和长剑扔在脚下,连看都不看一眼,就那么温温柔柔安安静静的站在原地,如水一般的眼眸中隐隐含着笑意,给人一种逍遥飘逸的美焕绝伦之感,轻启樱唇柔声道:“少林派的卓氏双雄,哼,也不怕丢了少林派的面子。说,到底是谁派你们来的?”

卓氏兄弟躺在地上全身湿透,全身骨骼似要散了架一般,疼痛难忍气血翻浮,自己体内的真气似乎在一点点的消失和散去,连手指都不能动弹一下了。他们望着白衣少女,目光之中充满了绝望和不相信,不相信世上有如此绝妙的空手夺白刃的武功,不相信白衣少女竟然拥有深不可测阴柔无比内力,更是死也不愿相信白衣少女随手一掌,就废了他们苦练多年的少林内功,但却都嘴硬的很,忍痛不作声。白衣少女见此也不再理会他们,俯身查看逍遥三剑的伤势,又转身向铁钩子招手道:“小哥哥,你过来。”铁钩子忙起身大步走到她身前,欢喜道:“没想到姑娘的武功如此厉害,我方才竟然还要救你,当真可笑的很。”白衣少女道:“武功不算什么,侠义才是难得可贵。你叫什么名字?”铁钩子当即大声道:“我叫铁钩子。”白衣少女道:“还有呢?”铁钩子眨了眨眼睛笑道:“我还叫勾文龙。”

“勾文龙?”倒在地上的卓氏双雄全身都是一震,几乎要叫了出来。

不错,这铁钩子正是勾文龙。三个月前自从天台山逃出后,他一路向西南而行,暗中打听习武之所,准备为义父报仇。后来得知湘南衡山派乃是声名赫赫的五岳剑派之一,其掌门“铁涧流云”柳心亭在剑术之上造诣颇深,便打定主意前去拜师学艺。谁料到衡山派后那些守山弟子见他落魄之极,犹如乞丐一般,根本就不曾让他上山。勾文龙无奈之下只好南行到了衡阳城内,在这酒楼中做了伙计,寻思日后想办法再到衡山派拜师学艺。

白衣少女微微一笑颤声道:“小哥哥,你随我出去罢。”“出去?去那里?这几个什么逍遥三剑都不管了么?卓氏兄弟也不管了么?”勾文龙觉得莫名其妙,但心中没来由的却又兴奋的很,当下和白衣少女并肩走出酒楼。

只见夜色幽深,街道上早就没了人影,只有一轮皓月挂在天际,显得甚为清冷。酒楼前面停放着一辆两匹马的锦篷马车,显然 是白衣少女来时所乘,勾文龙正想开口询问,那白衣少女颤颤巍巍的从袖中摸出一个烟火,点燃后只听“呜呜”两声尖锐但不刺耳的声音划破天际,也不知道传了多远。她低声道:“我门下弟子一会就来了,他们会救逍遥三剑的。”话未说完,忽然娇躯一软竟靠在了他的肩头,有气无力的低声道:“小哥哥,借你的肩旁靠一下。”勾文龙忙扶住她的香肩,借着月色看去,见这白衣女子俏脸苍白,几乎没有了一点的血色,他心中一惊道:“姑娘,您这是?”白衣少女苦笑道:“我本已身负重伤,否则怎容卓氏双雄伤了我的门下……小哥哥,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我受了伤,你扶我上车吧。”勾文龙登时恍然,忙扶着她上了马车,让她平躺在那里:“姑娘,您感觉怎么样?。”白衣少女低声道:“我死不了,多谢你了。小哥哥,我叫柳心惠,你便叫我惠子吧。”勾文龙微微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什么?柳心惠?姑娘莫非便是逍遥派第三代掌门人柳心惠?”白衣少女低声道:“你听说过我?。”勾文龙喃喃的道:“姑娘这么有名,我怎么会没有听说过。”

逍遥派来自北方极寒之地,武功庞杂而极其怪异,原本极少在中原江湖走动。十八年前,中原江湖血雨腥风即将来临之时,逍遥派时任掌门海瑶师太突率千余名弟子在河南洛阳现身,与少林、峨嵋、衡山、华山、恒山、泰山、凤阳门、铁剑门等八个门派联手抗敌,轰动整个江湖,后被世人列为九大门派之一,传为佳话。十八年后,逍遥派新任掌门柳心惠突又带领百余名弟子出现于中原,做下无数大快人心的侠义之事,其声名之隆尤胜海瑶师太当年。

勾文龙自然听说过,他本应高兴才对,但此时此刻的心情却反而莫明其妙的开始沉重起来了——有缘相识,有缘相知,可根本不是同一片天空下的人儿,又如何能够继续和相守?或许这只是一场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相逢,或许过了今日以后永远也不会再见面,或许那份刚刚开识的的爱慕还没有来得及凝聚,便要散了。

勾文龙忽然道:“惠子姑娘,你帮我一个忙好不好?”柳心惠点头道:“你说罢。”勾文龙道:“衡山派掌门人柳心亭是你的哥哥,对不对?”柳心惠道:“对。”勾文龙道:“我想修习衡山派的武功,报我的血海深仇。”柳心惠强然一笑,声音越来越微弱:“这有何难,衡山派本就是我……的……家。”最后一个字说完后,便晕了过去。

柳心惠醒来的时候,感觉四周安静极了,自己好像正和衣躺在柔软而舒适的床上,盖着散发着檀香的被褥。她努力的睁开眼睛,正见一抹洁白柔和的月光从窗口洒了进来,月光之中有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孩子坐在床边痴痴的瞧着自己。“小哥哥?”她讶然道:“你……你一直在守在我身边么?”勾文龙见她睡意未醒,欲语还羞,在这朦胧的月色中娇柔动人,恍若梦中仙子乍现眼前,遂微笑着道:“是,我一直在这里守着你。”柳心惠低声道:“小哥哥,这是哪里?”勾文龙笑道:“我见你晕了过去,不敢再让你受那行车颠簸之苦,便自作主张的带你来到这城南的忘忧客栈。嗯,这是二楼中最安静的无忧阁。”

“无忧阁!”柳心惠喃喃的自语道:“真是一个好名字,莫非住在这里便可无忧么?”她点点头道:“小哥哥,我昏倒后你如何将我弄到这里来的?”勾文龙突然有点害羞了,低头小声道:“我……我把你背上来的。”惠子登时怔住了:老天,他竟然背我上楼,我可从未与男子如此亲近过,这……这……。她羞的满脸通红,简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好半天才低低的柔声道:“小哥哥,多谢你舍命救我了。”此话一出,勾文龙欢喜得快要飞了起来:“惠子姑娘,能为你做些事,实在是我的福分,我开心都还来不及呢。还有啊,你不要再叫我小哥哥了,叫我文龙好了。”柳心惠俏脸儿一红,柔声道:“好了,好了,文龙哥哥,这样总可以了吧。”这“文龙哥哥”一经喊出,她内心中对这位刚刚认识的、极为普通的少年终是生出一种异样的情感来。

其实柳心惠倾城绝世的美貌乃是无数少年英雄梦寐以求的人儿,只是她身为逍遥派的掌门人,武功和名望都太高了,就像那高高在上的仙子一般,以至于他们都不敢、或者根本没有机会对她表达爱慕之情。看似有缘却无缘,看似无缘却偏偏有缘,勾文龙误打误撞的“英雄救美”,机缘巧合的“天赐良机”,就像苍天已经安排好了似的,没有理由,没有原因,心中的情感就这么自然而然的涌动了出来,这或许便是令世人为之疯狂、为之欢喜、为之苦闷、为之神魂颠倒的缘分吧。

柳心惠暗暗运功调息,觉得内力已恢复了五六成,遂披衣而起走到窗前,勾文龙则跟随在她的身后,两人从窗口向外看去,只见深蓝色的天空中繁星点点,忘忧客栈内灯火通明寂寥无声,时间似乎也静止了,心跳似乎也静止了,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在这寂静的夜里散发着玫瑰的芬芳。勾文龙看着身边的触手可及的惠子,真的好想将她揽在怀中,可又怕亵渎了她或破坏了这已经存在的微妙的情感,手臂动了一下又收了回去。惠子虽然在观赏月色,可她那细腻的心儿早就读懂了勾文龙眼中的渴望,在这充满诱惑的夜里,在这个刚刚结识但却充满魅力的男孩子身边,如果能再次借他的肩膀依靠一下,倾听彼此心跳的声音,将会是多么浪漫的事情。可文龙没有那么做,柳心惠也始终没有说出来,两个人就那么随意的说着话儿,共守那一轮沉醉的月,共守那一阵温柔的风。人生得此良辰美景,夫复何求!

柳心惠道:“文龙哥哥,即便衡山后恐怕一两个月内也未必能修习的了武功。”勾文龙奇道:“这是为什么?”柳心惠道:“如此武林盛事,你难道不知道么?”勾文龙恍然道:“哦,一个月后要召开五岳风云剑会罢,我曾听说过的,只不过知道的不很详细罢了。”

据说百年前东岳泰山、北岳恒山、西岳华山、南岳衡山、中岳嵩山五大门派掌门结为五岳剑派联盟:五岳剑派,同气连枝,宠辱不惊,生死与共。同时为抵御外侵,五位掌门人便在衡山绝顶祝融峰上一个极为宽旷的山洞之内共同商议,拟集五派剑术之精华创出一套绝世的剑法来,当第九九八十一天清晨之时,五位掌门忽看到洞口之外云雾升起,一缕缕青烟白气,荡于胸前,流于指隙,似乎伸手可捉,猝地一阵清风拂过,碧空由灰而白,由浊而清,浓雾消散,万物清明洁净,远处山峦亦清晰可辨。五位掌门陡然间大彻大悟,相互携手出洞仰天长啸,当即合力创造出一套举世无双的三十六路“五岳大圣剑法”。五人联合演练,初时缓慢,每一招一式均如行云流水般自然而和谐,仿若已经和天地万物融为一体,到了后来,每一招一式却如疾风闪电般的快捷,尖啸的长剑破空之声令天地风云为之变色,当最后那一剑“五岳同归”使将出来时,瞬间狂风大作,雷电交加,极是骇人,满天剑影过后,祝融峰上方圆百丈之内所有山石树木尽皆被剑气扫的无影无踪。眼见这套剑法如此厉害,五位掌门不禁哈哈大笑,遂用笔将自己所领悟出的剑招记录了下来。可当一人进行练习之时,却发现明明是同样的剑招,但威力却小了很多,在招式、力道、方位、运气等环节似乎又有许多不对之处,五位掌门面面相睽,百思不得其解,莫非此剑法必须要五人同时出手才可以么?后来又研究了几日却无丝毫的进展,五人只好作罢,便按照自己对这套剑法的理解各抄了一份剑法带回了本门派,谁知数日之后,五位掌门因身心交瘁相继病故,此套剑法真正的秘密从此便无人知晓,但五岳剑派自此都将本门派抄录的“五岳大圣剑法”的剑谱奉为镇山之宝。

但十八年前江湖一场刀光剑影后,中原武林元气大伤,五岳剑派掌门人更是想到了五岳大圣剑法,便将五本秘籍聚集在一起共同领悟这绝世的剑谱,然而经过几次研究却都无法破解其中的秘密。去年春日,五派掌门人均闭关钻研本派的秘籍神功,并相约来年五派百年结盟之日齐聚衡山派祝融峰顶,当众演示这五岳大圣剑法,倘若仍然无法领悟,便当着天下豪杰的面,将这五本秘籍交给在场武功最高的英雄豪杰,供其研究。此番武学大义,令天下群豪交口称赞,并纷纷赶往衡山派参加大会。

柳心惠道:“江湖传说,五岳大圣剑法的神奇剑招再加上不老神功的神奇内力,定然可以天下无敌。”勾文龙听的大是神往:“竟有这般厉害的剑法,实在没有想到。嗯,这不老神功我好像也听说过,究竟是一门什么功夫?”柳心惠道:“据说不老神功分为八层,每修炼一层,便可增加十年纯阳功力,倘若能修炼至第八层,最少也有八十年的功力了,你说厉害不厉害。不仅如此,每修炼一层还可增加五年阳寿,这也是最为吸引人的地方,天下众人,谁不想长生呢。”勾文龙听了,喃喃的道:“果真厉害,果真厉害,不知道世上究竟有没有人会呢?”柳心惠叹气道:“据说凤凰教教主九天玄女凤凰花会这门不老神功,然而这只是传闻而已,没有人见过的。还有传说中的不老大仙梅若雨,只是她已经退隐江湖五六十年了,不知道是否还活着。这两个人可是江湖中公认的绝世高手,当今天下不再做第三人之想。只不过这两人从未谋面,不知道他们的武功谁高谁低而已。”勾文龙直听的神往不已,半晌作声不得。

两人时而欢笑时而叹息,时而羞怯时而嗔怒,那份微妙的情感常常在不经意中流露出来,不知不觉的都仿佛把对方当作了知心人,气氛轻松而随意,说话均是再也没什么顾忌。勾文龙道:“你既然是南方衡山派的人,为什么却做了北方逍遥派的掌门人?又为什么好像有满腹的心事呢?”惠子道:“此事当真一言难尽。”当下便细细说了出来。

原来惠子年幼之时曾患奇病,身体之内有两股阴阳冷热之气相互交替,发作时疼痛难忍之极,多方求医均不得治,先后几次险些送了性命。在她五岁那年有幸遇到一位来自辽东极寒之地道号为海瑶的师太,医术颇为高明,当即止住了小惠子身上的疼痛,只是无法彻底治愈,惠子的父母无奈之下便让海瑶师太将她带到辽东极寒之地的千华山,盼望小惠子的奇病能够痊愈,谁知这一去便是十三年,与家中亲人音信皆无,彼此都好生挂念。

去年春天,惠子接任了逍遥派掌门后,曾到河南地界来过两次,但都因身负关系逍遥派生死存亡的机密大事而没有时间继续南行看望父母兄长,也没有参加哥哥的婚事,心中颇为抱憾,思念亲人的感觉也越来越强烈。今春刚过,惠子便带了本派逍遥三剑和百余名门下弟子来衡山探亲,这一路南行深居简出极少与外人交往,但遇到不平之事却也伸手要管,于是有受恩的好事者打听出她的姓名后,便添油加醋的四下宣扬,几乎将逍遥派和掌门人柳心惠说成了天上的神仙一般,在整个江湖上传的沸沸扬扬。谁知惠子刚到河南境内却因水土不服一病不起,几乎就此撒手人寰,经过中原四大神医共同会诊,三个月后方才渐渐好转。可当惠子踏入湖南境界遇到衡山派外出办事的弟子时,才听说自己的双亲早在一年前就相继逝去,闻此噩耗,惠子直哭的天昏地暗,流了无数的眼泪,心情一直郁郁寡欢。

勾文龙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怪不得在笑寒酒楼第一眼看到你,就觉得你有满腹的伤心之事。”惠子眼中泪花晶莹:“是啊,现在我只想在父母的坟前痛痛快快的大哭一场,否则那种郁闷的感觉会把我逼疯的。”勾文龙轻轻的一生叹息,没想到武功高强、叱咤江湖的惠子此时竟然和自己一样的可怜无助,他劝慰道:“如果你父母的在天之灵看到你这么的伤心,一定会为你担心的。亡者不能复生,生者应当顽强和自重,你说呢?”惠子终于抑制不住心中的悲伤了,不听话的泪珠顺着脸颊慢慢的滑落了下来,她点点头道:“我哥哥刚刚做了衡山派的掌门人,也不知能否应付得了这盛大的武林大会,我此番赶来,原本也准备助哥哥一臂之力的,可这些天怪事接连不断的发生,几乎每天都会有人莫名其妙的来杀我,且武功均是不弱,有时即便被我捉住了,宁可自尽也不肯说出受谁的指使。半月前,我被一个铁掌杀手击中背心,受伤颇重,武功自然也大打折扣,这也就是我为什么不能及时出手杀掉卓氏双雄的缘故,因为我根本无法保证能够一击成功。”勾文龙道:“这其中定然有人在背后组织,你可一定要小心了。”

夜已深,风已静。

柳心惠忽看到夜空中有一颗绚丽多彩的流星划过。流星下,有一条淡淡的黑色的人影犹如轻烟般飘了过来,直扑客栈内对面二楼的一个房间。柳心惠的脸色突然变了,心在迅速的下沉,她很自信自己的武功在江湖上绝对可以列入一流好手,可是那条人影恍若鬼魅,竟然快的不可思议,远远的超过了自己。

那条人影落在对面一间客房的窗边后,身形一晃便无声无息的破窗而入,隐然不见。柳心惠心中凛然不已:“这人轻功如此高明,为何半夜来到此处,难道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么?”这时突见那房间亮起了烛火,心中一动对勾文龙小声道:“你千万不要出声,我去看看。”言罢从窗口如一团白云般斜斜飞出,空中一个漂亮的转身,轻飘飘的落在那房间的窗口旁边,伏身闭息侧耳倾听里面的动静。勾文龙自也看到了那条人影,心中也是大为奇怪,又见柳心惠如此,当下便不做声的站在那里张望。

柳心惠刚刚站稳,只听房间内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的声音道:“您……您老人家怎么来了?”话语中充满着不安、恐慌和畏惧。只听一人冷哼一声:“怎么,不欢迎么?”听此话音好像是一位二十多岁的女子一般,只不过声音奇冷,似是罩了一层厚厚的冰霜。柳心惠心中更是奇怪:“这男子为什么称呼这少女为老人家?”只听那男子似是恐惧到了极点,但仍强作笑颜:“欢……欢迎,只是慕容教主若有什么事情,吩咐一声即可,那里还敢劳您的大驾。”那慕容教主冷声道:“哼,事情办的怎么样了?”那男子骇的话都说不成了:“还没……有……到手,这衡山派防守……防守的甚为严密,这剑谱……小的……小的无从下手。”那慕容教主道:“宇文西索,你身为衡山派的大师兄,又被江湖人称为‘碎心剑客’,却连这么一点事情都办不了,真是该死!”柳心惠心中大惊:“宇文西索大师兄?我印象中有他的名字的,据说他的剑法极为了得,怎么和这个什么教的人联系起来了?难道是衡山派的内奸不成?”那慕容教主似是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低声吟道:“谁人断肠时,夜夜梦红楼。”柳心惠心中暗道:“这慕容教主是何许人也?怎么此时念了两句诗?”忽听那男子声音嘶哑,似是恐慌到了极点要哭出来一般:“慕容教主,您……您再宽限属下几日,属下……属下一定……一定不负您的……”话未说完突然“啊”的一声低低的惨叫,就此无声无息。

柳心惠心中紧张之极,隐约料到发生什么事情了。果然听那慕容教主不屑的冷声道:“没用的东西,哼!”突地从窗口飞身向半空中跃了出来,扭头之际发现一个俏生生的白衣女子正躲在窗下偷听,心中一震身形在空中古怪之极的、硬生生的转了过来,左掌随手凌空向柳心惠快若电光火石当胸击去,掌风如刀似是连空气也劈碎了一般;同时右手一挥掷出三枚绿油油的银针,悄无声息的疾然而射。这一掌、一暗器当真配合得天衣无缝。

柳心惠在这一瞬间看清这慕容教主面罩黑纱,身材玲珑小巧但颇为惹火,虽身在半空和自己相距两丈有余,但说打便打毫不迟疑,心中大骇:“好深厚的内功,好毒辣的掌法。”那里还敢硬接,身子猝然一弓一伸“腾”的一下原地弹了起来,连连换了三四种轻功身法方才堪堪避过这一掌,如闪电般向楼下飘了过去。那慕容教主见柳心惠身法逍遥翩然,轻功姿势优美,竟然能够躲开自己的这一掌,不由奇怪的“咦”了一声。突然,一片乌云遮住了皎月,整个大地一片漆黑,慕容教主心中一沉:这白衣女子窃听我教的大秘密,绝不能放过了!随即翻身落在院内。此时乌云飘过,但如水般的月光下竟再也看不到柳心惠了,她双目杀机忽隐忽射,如同一条蜿蜒游走的毒蛇在院内仔细搜寻。

原来柳心惠方才借着乌云遮月的掩护,在下落翻身之时隐藏在墙角的一大堆马料之后,只觉得脸上、肩膀上和胸口似是被慕容教主凌厉的掌风扫了一下,疼痛的很,想起那慕容教主的神功,只怕当世无人能及,更是骇的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夜半的忘忧客栈中,杀气越来越浓。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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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评论共[1]个
拂晓之光-评论

请继续,在等待着。呵呵…
  【金夜星 回复】:呵呵,一定的,多谢~~~ [2005-5-19 13:45:19]at:2005年05月18日 下午6:4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