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灿烂花香飘溢的七月里,我终于回到了阔别五年之久的故乡。
一踏上这片叫做太仆寺的土地,五年来为之魂牵为之梦萦为之涕泪为之断肠的我,心潮便顿时澎湃起来汹涌起来,一股难违的亲切感觉在心中久久的久久的荡漾荡漾。
五年啊,一千八百多个日日夜夜,一直都在煎熬着我的心灵。白日在想夜里在梦,每一时每一刻,我的心灵都深深地浸淫在思恋故乡的无限痛苦之中。
今天,我终于回来了。
小城宝昌并不繁华的大街上铺满了明媚的阳光,路边那大大小小的橱窗在这阳光下发着闪闪亮光,仿佛一张张热情洋溢而又笑容可拘的脸庞在迎接我的归来。走在这街上,由于长途跋涉而带来的满身疲惫一下子便无影无踪不知去向了,浑身上下是一派说不出的轻松,心底在这一刻涌动着的是难以言喻的无尽激动、兴奋、快乐,还有幸福。
然而,心中的这份喜悦并没有能够维持多久便一如陡涨的潮水蓦地退去了。我终于发现,小城宝昌还是我记忆深处的那个小城宝昌:昔日的大街依旧,昔日的楼房依旧,昔日的一切的一切依旧……
在这五年的时光流逝中,我总在想象着、期盼着,同时也坚信着,小城宝昌一定会发生变化的。虽然不敢说也不敢希望这变化是多么巨大多么震撼多么轰轰烈烈,最起码也应该让我能够深深地感受到并会因此而欢欣鼓舞雀跃不已。但是,却完全出乎了我的意料。
面对着眼前的一切,我的心中禁不住生出了几分难言的苦涩与失落,沉甸甸的。与此同时,脑海中突然闪现出鲁迅先生在他的小说《故乡》的开篇所描绘的那一派凄凉、萧瑟、衰败的故乡景象。
记得在郑州大学读书时,每每听那一位位学富五车满腹经纶的教授在课堂上为我们讲述沿海地区如何如何先进如何如何发达时,我在心底都会掠过阵阵难于禁抑的悲哀与震撼——为了生我并且养育过我的故乡。但是,今天当我面对五年后的小城时,无可回避无可更改的现实几乎要把我的整个心灵击碎在这个草长莺飞花红柳绿的季节。
接下来的日子,我特意去拜访了高中时的几位老师:王宏芳、王梅蓥、刘前。也专门去看望了高中时几位要好的同学:李利明、王国煜、陈飞鹏。
几位老师都已经在讲台上耕耘了十多年,他们已经由昔日里激情迸发的青年变成了今天的沉稳干练的中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迎来送往教书育人,积年累月呕心沥血。一批批的学生带着他们给予的知识和热情,还有他们的期望象一只只雏鹰从这里展翅。时值暑假,老师正在学校里忙着批改试卷。
几位同学虽然刚刚参加工作并没有多长时间,也才不过两三年的工夫,但他们每个人都在各自的工作岗位上认认真真勤勤恳恳兢兢业业默默地奉献着辛勤的汗水和美丽的青春。利明在交警大队工作。那天中午,我去看他时,他不在家。他母亲给他打了电话。在我等他时,他母亲向我介绍,他天天除了顶着炎炎烈日便是身披风霜雨雪。忙起来,常常连家也顾不上回。正说着,他回来了。一进家门,他先向我致歉。因为他有一个很重要的会议,我们谈话的时间很短,仅仅十几分钟。然后,他便带着满脸的歉意风风火火地走了。国煜在人寿保险公司工作,也很忙。我一连去了几次才见到他。尽管马上就要下班了,但他的工作还没有结束,只好一边忙碌一边同我聊着。飞鹏则在旗委组织部工作,由于有一个自治区级的会议要在这里举办,他们正在忙着筹备会议。我去找他那天,他一个人正伏在案前整理会议材料。
通过他们,我又了解到不少的同学毕业后都回来了。眼下,他们都奋斗在旗里的各条战线上,有的还在条件很差很苦的乡下。
在和这些老师与同学相处的并不很长的一段日子里,我知道他们的工资都很低,特别是几位老师,已经有几个月未领过一分工资了。
听着他们的叙说,我只感到满腹的酸楚。觉得命运和现实对他们简直太不公平。
于是,我小心试探着劝他们到外面去发展。我完全相信,凭着我的这些老师同学的学历、资历和工作能力到经济发达的地区找一份收入较高的工作还是不成问题的。特别是飞鹏,单单凭他那一手令许多人都艳羡不已也赞赏不已的书法就可以混碗饭吃。
可是,他们一个个却摇头了,并淡淡一笑,说:大家都一样嘛。
我不禁有几分愕然了。
多么平和,多么静然,多么坦诚,多么豁达。完全没有我想象中的长吁短叹抑或忿忿不平,甚而是无可奈何。
顿时,我沉默了下来。面对我的可亲可敬的老师和同学以及那来自——我相信是来自他们心底的话,我什么也不能说了。
是的,我还能说什么呢?
眼下,能有几个青年人肯安于现状?有谁不愿意出去闯荡一番?特别是对那充满繁华和文明的都市,又有谁不会迷恋,不会沉醉、不会倾倒?
而我的这些老师和同学却偏偏不为外面的世界所诱惑所动摇,而是要厮守这片给了自己生命和理想的土地。为了她的进步而在拼命挥汗,为了她的繁荣而在拼命洒泪,并且是那么地心甘情愿,那么地无怨无悔。
这就是我的老师!这就是我的同学!在今天,我才真正认识了他们。
他们和许许多多的人一样普通一样平凡,每天都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上尽职尽责尽心尽力。但是,就是从他们普通而平凡的身上和工作中,我看到了一种伟大一种崇高:这就是他们对故乡的满腔深沉挚爱和全心无私奉献。
在这个世界上,还能有什么东西比对故乡的挚爱和奉献更让人感动的呢?
所以,我被他们感动了,被他们用自己的普通和平凡所铸成的伟大人格和崇高品质真正的感动了,深深地感动了。
离开小城宝昌的那天,我没有向各位老师同学道别,只是一个人悄悄的走了。我知道他们都很忙,实在不忍心去打扰他们。
汽车在柏油公路上奔驰着。我无心浏览外面的景致,倚在车窗上,独自一个人陷入了沉思。
说心里话,故乡同我目前所在的城市相比,的的确确实实在在是落后的,贫弱的,没有挺拔矗立的摩天大厦,没有凌空飞架的立交高桥,没有令人惊诧的日新月异,没有慨叹的恢宏磅礴,更没有那销人魂魄的繁华市井和时尚潮流……
但是,我想,这毕竟是暂时的。
记得十年前,我初到小城宝昌读书时,柏油马路上大大小小的坑洼满大街都是,几座一眼掠过便可数得清清楚楚的小楼相距遥遥而显得孤孤单单形影相吊。而几年之后,街道拓宽了,平坦了,也整洁了,一座座高楼拔地而起鳞次栉比,使得小城变成了一座美丽的塞外小城。
在我离别故乡的几年里,我不知道是缘于什么原因,小城居然还是原来摸样,几乎未发生什么变化。对此,我不想指责什么,也不愿妄言什么,更不敢苛求什么。
想说的只有一点,就是几天来,通过与几位老师同学的接触交流,我的心灵和精神被他们那坦诚的语言、具体的行为和认真踏实的工作作风所深深地感动着和震撼着。
因而,对于这片土地,我看到了希望与未来,同时心中也充满了期待与向往。
由于时间仓促,来去匆匆,没能有机会去接触更多的人。但,这就足矣。我相信每一位生于斯长于斯的太仆寺人同我的老师同学一样热爱这片土地,一样会在自己的人生坐标上为这片土地尽着一份属于自己的职责。
为此,我完全有理由相信:因为有着我的老师和同学,有着同我的老师和同学一样的千千万万太仆寺人,凭着他们对故乡的满腔挚爱,经过他们的努力与奋斗,这片叫做太仆寺的土地的明天一定会更加美丽、更加迷人、更加富饶、更加繁荣。
作为从这片土地上走出来的我,虽然不能象我的老师和同学那样为她付出汗水、付出青春、乃至毕生生命。但无论我走到哪里,任凭岁月沧桑变幻,我永远都要在心底默默地为这片生了我并养育过我的叫做太仆寺的土地祈祷、祝愿……
想到这里,我抬起头来向外面望去。道路两边是大片大片翠绿的麦田,在刚刚经历了一场雨露的滋润正迸发着勃勃生机,让人憧憬让人遐想也让人陶醉,更让人的心中充满了喜悦与祝福。
我想,我心中的祈愿会同这麦子一起成长、一起收获……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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