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桌上的台歷,已是五月的那張了。突然感覺緩慢的時光在一瞬間遠去。恍然讓我驚覺的是窗外的陽光,不知何時開始變得刺眼了。
身處異鄉,總會心心念念的想家,思念在每個午夜夢回的時刻,如雨後春草一般瘋長。因為想家所以會常常打電話回家。
接電話的十有八九會是小弟,而我多半會問“你還好嗎?”,小弟在電話那端總會帶著笑聲說“還好!”。可那是怎樣的“還好”,歷盡的生死的輪回後,豈是一句“還好”可以概括,異鄉的我,常常會因為這兩個平淡的字眼而潸然淚下。
小弟是在去年六月底出事的,那時我剛來這座城市不久。
我是在凌晨一點多接到的電話,最初的消息給我的記憶是“車禍”“生命危險”“高位截癱”,每一個詞都是那麼的觸目驚心,對於我而言,那些詞組原本都離自己很遙遠,卻在那一刻因為一個電話,讓一切都真切的出現的我的生活裡。 那種痛是掩飾不住的。睜著眼睛看著天色漸漸變白,心也痛到麻木,一直到早上傳來的仍然是不好的消息。
上班時我決定辭工,辦完手續已是中午時分。走出廠門我唯一的想法是--借錢,借到足夠的錢去救他,救我那血濃如水一奶同胞的弟弟。哪怕只有萬分之一的希望也要去努力。我不停的在電話裡訴說著小弟的事,也不知說了多少遍。到最後總算籌到一萬多塊錢。雖然知道不夠,但我想多一分就會多一分希望。帶著那些錢,我坐上回家的火車。
下了火車,沒有回家 ,直接去了醫院。
當我趕到的時候,弟弟是睡著的,頭上纏著繃帶,整個人被淹沒在一片蒼涼的白裡。身上插滿我不知名的管子,旁邊的監視儀器顯示他還活著。這就是我那個曾經生龍活虎的小弟嗎?我的淚一下子湧出來,二姐讓我不要流淚,怕小弟見了傷心。一旁的大姐夫叫醒小弟:“書華,你三姐回來了!”我擦干淚走到床邊,握住他伸在床單外的手,忍不住眼淚又流下來,小弟說:“姐,沒事!”虛弱的握了一下我的手,那握的感覺和撫摸差不多。
那一刻我知道,車禍已經把我那個健康的小弟帶走了,然而沒能帶走的是他的堅毅和勇敢。
車禍是因為小弟和朋友晚上九點多出去玩,途經一座正在施工的橋,但施工地段未設明顯標志,也無路障,在兩人都不知情的狀況下,連人帶車一起跌入六七米深的坑中。導致小弟頸椎骨折、肋骨骨折、胸椎粉碎性骨折、左腿股骨折、左腿髖骨頸骨折、肺部挫傷、頭部還有外傷。整個人幾乎散架。
在那一刻深切的體會到“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也知道什麼叫“飛來橫禍”。看著病床上憔悴的小弟,心裡的痛不能言語。
從最初的希望到最後的失望,我們在醫院呆了兩個多月,最後的結局是我們不得不面對的--小弟高位截癱的事實。
在醫院的那段時間,我親眼目睹了小弟與死神的抗爭。在那一段時間,才發現他隱藏起來的一面——堅強與樂觀。在與死神的拔河中,他贏了。然而他所要面對的卻是常人難以忍受的痛苦——從一個健健康康的正常人,變成一個連大小便都無法自理的高位截癱者。這其間的心理轉換,我不知他是如何去調整的,雖然我們也會勸他“醫學在不斷的進步,也許幾年以後就會有辦法了。”說著這些寬心的話,說給他聽的同時我們也在說給自己。誰也不知道以後會怎樣。我們都在心裡暗暗擔心小弟,但關鍵還在於他自己。
一日與小弟閒聊以後,小弟說:“不怕,只是鼠標壞了,cpu和鍵盤都還好用·”就那一句話,讓我釋然。
此刻的小弟仍然只能卧床,然而他會在電話裡跟我說起他的計劃:“買台電腦,可以在和別人說說話,也可以用來學修理。”但他現在的狀況,這一切只能暫緩。但我想,有計劃就會想辦法讓它成為現實。
我知道,對於小弟而言,所面對的心理壓力不是短時間可以改變,但至少他在有意識有計劃的去適應。
我相信,不管將來他的身體能否恢復,他的心理都會是以前那個健康的小弟。
本文已被编辑[风雨鄢然]于2005-5-15 18:18:00修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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