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 如果那两个字没有颤抖,我不会发现我难受,怎么说出口,也不过是分手。如果对于明天没有要求,牵牵手就像旅游,成千上万个门口,总有一个人要先走,怀抱既然不能逗留,何不在离开的时候,一边享受,一边泪流。
十年之前,我不认识你,你不属于我,我们还是一样守在一个陌生人左右,走过渐渐熟悉的街头,十年之后,我们是朋友,还可以问候,只是那种温柔再也找不到拥抱的理由,情人最后难免沦为朋友,直到和你做了多年朋友,才明白我的眼泪,不是为你为流,也为别人而流。
有谁没有听过《世上只有妈妈好》这首歌?我想没有人会摇头的,可是,我会!
其实早在五岁,在幼儿园学到这首歌大声唱给爸爸听,却没有得到意料之中的夸奖,我就开始隐约感到是怎么回事了。后来慢慢长大,才发现自己和别人原来是不同的,而最早认识到这一点就在于:别的小朋友可以自豪的唱“有妈的孩子像块宝”,“投进妈妈的怀抱,幸福享不了”时我却只能不自然的躲到一边去忍受与我年纪极不相称的多愁善感。
没有妈妈的大概意思就是,没有人会给我梳别的女孩有的扎着蝴蝶结的小辫子,没有人在我被欺负冤枉的时候把我搂在怀里,也没有人在我晚上做噩梦以后抱着我哄和睡觉,更没有人陪我计算那不算生僻但绝对枯燥的算术题……就这样我长到十五岁。
那年我初中毕业,和同村的两个男孩在市里一所职中上学,学校很小,校长是本村的,三十多岁,看起来特别年轻。我在学校的情况还好,基本上没犯过错,给老师的印象是安静的女生。
是这样的,我一直平静,多年的经历让我失去了那些锐利的锋芒,我收起我曾经的骄傲和自信,开始谨慎平淡的生活。我在自己的世界里无所谓悲欢。
只是生活却不是这样波澜不惊的,总会有许多意外发生,你永远想象不到下一刻,你的世界会发生怎样的变化。
那天下完课我正在机房上网,爸爸来电话,第一句话他说:桅桅,你妈妈回来了!
有一段时间我不知怎么反应才好,甚至于我开始怀疑电话那头熟悉的声音是不是来自于我亲爱的父亲。我想一定是有人跟我恶作剧,就像当年我每次从学校回来村里人都一本正经的告诉我说桅桅你妈妈回来了那样,可是每当我满怀希望气喘吁吁的跑回家时,迎接我的都是失望,我恨他们。
什么,呆了半晌,我回过神来。
桅桅,你妈妈回咱家了,她昨天给我打电话让我赶紧回去,你也回去吧,她想见你……像是怕我不信,他一口气说了很多话。
我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因为我开始相信这不仅仅是一个玩笑那么简单了。曾经无数次的美梦一旦变成摆在面前时,我突然感觉那么虚弱。十三年的恩怨,是早已结枷的伤口,为何要让他重新裂开?
回来干吗?我语气冰冷。
整个夜晚我半梦半醒,十三年,那个在我生命中似乎未曾出现过的女子,她是否还像照片中那样光彩夺目笑靥如花?她是否会在某个月圆之夜想起我,想到她的女儿桅桅?窗前是一地的朦胧月光,圆圆的月亮挂在窗前的树梢上,似乎一伸手就可以触摸得到……现在,面对这同样的月光,她在想什么呢?
爸爸来接我,很快我就坐着汽车一路颠簸回到了小山村。
她在村口的小仓库等我。
我想,她应该是某个富翁的妻子,或者是某个大款的老婆,但不管怎样,都不应该和我这个没出息的平凡女孩有什么关联,所以在她当着众人的面把热烈的而满怀希望的目光投向我的时候我径直走向屋中央的火堆,平静的坐下来,头也不回。
其实在刚进门的那一瞬间,我已大略的看清了她。黑色的小貂皮大衣,耳朵上那金灿灿的耳环,她手指上炫目的白金戒指,甚至于她脚上那一双看来应该价值不菲的皮鞋……除此以外,还有她的骄傲,她曾经的美貌,她的愧疚不安,她的无奈犹豫……全部都写在脸上,但这一切的一切与我无关。
我知道旁观的人一定很失望,这些虚伪做作的乡邻们现在也老老实实一声不响的待在那里,等待她们预料中母女相逢应的有拥抱和眼泪。
炽热的火苗灼疼了我的脸,众人开始七嘴八舌议论纷纷,我的视而不见显然刺伤了她,她是勇敢的,既然有当初,既然决定回来看我,就应该想到女儿的决绝无情,这点伤害,比起我漫长的十三年,实在是不值得一提。
她在我眼角的余光中转过头去。但奇怪的是我心里却并没有料想中的那样充满快感,相反有一些湿湿的东西在我眼眶中开始涌动。
爸爸进门来,我不回头,我听到爸妈抱在一起痛哭的声音,我回头!任何人都可以轻易的原谅她。但是,我不会,因为我对这个女人的所有记忆,就是在我2岁的时候问她要花鞋的情形。穿着长长的白色风衣的她,走的时候泪流满面的抱着我,桅桅乖,妈妈回来买花鞋给你穿,她的吻和泪落在我的手上,脸上。两岁的我于是乖巧听话的目送她远去,然后慢慢的靠着石头柱子坐下来,嘴里口齿不清的呢喃,妈妈要回来哦,妈妈要买花鞋给我呢……
她走的那样坚决,甚至都不曾回头,看看她两岁的女儿靠在冰冷柱子上的小身子……
后来我不断的后悔,我想如果时光真的可以倒转的话,我一定不要什么花鞋,我宁愿一辈子都不穿鞋,也不要那么听话的听信了她的话放她离去。懂事以后我常做梦,梦中看见房后高山上的树林里走出来,手里拿着很多漂亮的花鞋子轻轻地叫我的小名,桅桅妈妈回来了,妈妈给你买了花鞋,你看看,红的,绿的,蓝的,黄的…··是不是很漂亮?
我突然泪如雨下,不过我宁愿相信这眼泪是为我童年的记忆而流,也不会承认是因为眼前这个女人。这时候邻居张婶走过来拉我的衣袖,桅桅,回家吧。
我一声不响的擦干泪,任张婶牵着向门外走,屋里黑黑的只有那不断跳动的火苗,在暗里肆无忌惮的燃烧。
本文已被编辑[catherine]于2005-5-15 11:18:03修改过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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