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才能读懂您呢?您是一部博大精深的书!您的生命是如此广博多彩,您的心灵是如此自由壮阔,您的经历却是如此冲波逆折。在世人的眼里,您是大诗人、大词人、大画家、大书法家,是大文豪的同时,您还是朝廷的大官。然而,正是您身处庙堂,心在黎民,却使您颠沛流离、屡遭贬斥、居无定所、几经灾难。
您在这个世界共度六十六个春秋,步入仕宦之途四十五个岁月。其中居父母之丧六年,供职凤翔府四年,居于朝廷七年,遭贬流离二十八载。您是在身心倍遭打击之下,拖家带口,辗转于风波之中。杭州、密州、徐州、湖州、黄州、汝州、登州、颖州、扬州、定州、英州、惠州、琼州、儋州,飘忽岁月,沉浮不定,几经死地,精力疲于奔波,日月失于道路。好不容易申请到了退休,欲远离官场,安度晚年时,却在北归途中病死在常州。就在您大去之后,朝廷还定您为“罪人”,立碑警世,查抄您的诗书,焚毁您的文章。让人何其楚痛。
当初,您是何等的意气风发!二十一岁时,在全国选拔进士的会考中,您那篇言辞铿锵,文气充沛、充分表达自己爱国爱民之心的《邢赏忠厚之至论》的策论,受到了当时名满天下的文坛领袖欧阳修的赞扬,欧阳修拍案赞道:三十年后无人知欧阳修,只知道有您也!这是何等的赞誉呀!您和您父亲您弟弟,成为当时上至朝廷下到黎民赞赏羡慕的楷模。
四年潇洒任事的凤翔通判之后,您就在惊雷滚地的王安石变法中浮沉了。其实您和新党的王安石、旧党的司马光友谊均厚。您也强烈呼吁,要对立朝一百多年、已经沉疴显现的北宋王朝进行改革,只不过对于王安石的霹雳变法手段,不能苟同。从此,您遭到了新党贬斥。您远离朝廷,在广袤的乡间田野,更看到了变法的缺失,您不顾已经贬谪的身份,上奏表,写诗歌,哀民生之多艰,忧国道之危难。但您的一片拳拳爱国爱民之心却被群小所离间,在您四十岁的黄金岁月时,被朝廷以诽谤新法,对皇帝大不敬为名,遭受使您几乎丧命的“乌台诗案”,从湖州的任上逮捕入狱。
“元佑”年间,随着王安石个人政治历史使命的结束,被贬遮了十三年的司马光走向了宰相地位,您的境况有了好转。却因着您为国为民的情怀,对旧党全面否定变法有了不同的观点,从此,您又不见容于旧党。您从来不热衷于政治游戏,只是想着朝政的弊端,民众的疾苦,指责尸位素餐的奸佞。您太坦白、太直率了,以至于支持您、恩宠您的太后在“元佑”八年去世,王安石党人重新登台后,更大的迫害和灾难接踵而来。您被贬离京,开始流放生涯,您到过定州、惠州、广州、大庾岭外、英州、南昌,在六十三岁的高龄时,被逼迫流放到了当时的蛮荒之地海南岛。政客们不让您安宁,一路贬官,调来调去,有时还未到任,又被调往别处,用这样的方法来折磨您的身体和精神。
然而正是在这种摧残和迫害面前,更可以看清您的胸襟,您的风骨。您事君以忠,爱民以勤,所到之处都有您为民兴利的足迹;西湖的苏堤,徐州为纪念抗洪而修建的黄楼,苏州、广州良好的供水系统等等。您是一个热心赈灾,关心黎民的好官。更让世人仰慕的是,您是在一种何样的精神支撑下,在信而见疑,忠而被谤,迫害和灾难不断袭来时,仍然达观忠勤。您披蓑衣带斗笠,在风雨中潇洒;您柱拐杖穿屐鞋,于坎坷中高歌。您贬遮的州府,因您的事功而噪名,您流放的地方,因您的笔端而千秋。月光在您的笔下铸成了中秋的思念,庐山在您的诗中化作了哲理的象征。您走一路,勤勉一路,胜迹一路,华章一路。
在顺境中完成事业的人,让人敬佩,而长期处于逆境,却不怨天尤人、不牢骚满腹、不一蹶不振、挺身而立,用一颗平常心完成大业的人,更让人敬仰。有人说您是集中华传统人生哲学之精华的通才,此话不假。但在我的心中,更仰慕您那在经历了万难之后,在您的精神世界中凝结的那一份超然处世的气势,一种藐视万难的胸襟,一种心有宽容却不向生命妥协的风范。
读您、思您、念您,只能用“高山仰止”四个字献给我崇敬的先生——苏东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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