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接)
九
日子虽这么平淡无奇地过着,但始终有一条快乐的主旋律贯穿其中,搞笑的生活一下子给了费连城充足的时间去巩固他在老人心目中的良好形象,而他也是一个难求的表演者,在演戏的过程中常常浑然忘我,陶醉在自己的角色之中。生活本应如此,得快乐时且快乐,又何必去计较那许多的真真假假呢?费连城和凌青似乎忘了他们的初衷,只是尽力地使老人高兴,让老人在沧桑的晚年体验到幸福的愉悦。在那狭小温馨的客厅里,莲湖的游船上,石树公园的青松下,杨柳招摇的江畔,繁华的商场,拥挤的超市,车水马龙的人民路,以及深深的心田里,都留下了快乐的足迹。
如果不是泾渭分明的晚上,这两个孝顺的年轻人总是情难自禁忽略彼此之间的尴尬和难以逾越的鸿沟。也只有到了晚上,那快乐家庭的虚幻才会像弹破的气泡,跌落到棘手的现实中。但年轻人总是有办法的,他们首先言明了轮流睡床的规定,再依靠漫无边际的闲谈应对漫无边际的夜晚,童年的趣事,少年的恋人,青春的理想,和对客观世界的真实感受,有时,床上地上两个人会开心地大笑,有时叹气,有时忧伤,但总趋势是归于潜移默化的默契,或许他们并未发觉,他们彼此已经从容了许多,凌青也日渐习惯甚至有些舍不得连城的油嘴滑舌和夸夸其谈,主要是她可以放心大胆的安睡,逐渐脱去了袜子,外衣,甚至悄悄换上一件得体的睡衣,这有什么?他们是夫妻,而且她的丈夫虽时常表现得轻薄浮夸,但她再清楚不过,他是一个正人君子,谈吐风趣,为人干练,尊重女性,心地正直!他是一个好人,是一个真真正正的新时代的军人!
不经意间,五一长假已过去了一半。这一天,一家四口刚从江南游冶归来,在晚饭之后,进行了一场影响重大的谈话。话题是由凌父发起的,他说:“一切都很好,但还是有一点缺憾”,与他心心相应的老伴立即补充:“不过不要紧,我们打算把它弥补起来。”
小两口面面相觑,不知老人所言何事。
“是这样的”,凌父接着说,“你们两个孩子结婚虽说是着急了一点,但为了房子也可以理解,而且我们也很高兴你们的结合,不过还是有一些不合规矩的,有一道程序必须经过的。”
“你爸说得没错”,凌母也说,“你们还有一件大事没办,等这事办完,我们也可以安心回去了,我和你爸的意思是,我们摆酒席,为你们正式举行婚礼。”
连城一口茶全喷到地上,“不会吧,摆酒席?很招摇的!”
“招摇?结婚又什么见不得人的,咱家又不是摆不起?就这么定了,这两天我们准备准备,选酒店,写帖子,把你们两人单位的同事都请来,办一个漂漂亮亮的婚礼!”老人开心地笑着,似乎已经看到了婚礼上的热闹场面,“就这么定了!”
“不该发生的事一件件都发生了”,在自己的卧室里,连城首先打破了沉默,“真是不能再拖了,明天摊牌吧,摆酒席?呵呵,真周到啊,要真这么办了,你以后怎么生活啊?”
“无论如何,要谢谢你”,凌青过了好半天才说道:“让我父母高兴了这么长时间,也耽误了你这么长时间,真过意不去,明天就结束吧!”
“结束?唉!结束……”
一个不眠的夜晚,他们二人这么多天以来唯一一个夜晚没有心情去聊各自的故事,更没心情睡觉。短暂又漫长的一夜就在寂静的沉默和一声又一声的长叹中过去了。是惆怅,是苦恼,还是解脱以后的如释负重?身在其中的两个人,谁也说不清楚。
早早的,连城就起来了,他鼓足了一夜的勇气,走到凌父的跟前,“爸(先这么叫着),有些事我想——”
“连城,起来了,正好”,凌父喜滋滋地打断他,“我和你妈这两天太高兴了,把你父母都差点忘了,亲家能来吗?”
“亲家?哦,我爸妈,在东北,太远了,来不了。”
“那可真是的,倒是没料到这一点。”
“爸(最后一次这么叫了),其实——”连城猛吸一口起,“您应该明白,生活中很多事都是无法预料的。”
“连城”,凌母正好从厨房出来,有些不放心地问,“是不是你不愿意摆酒席啊?”
“我是觉得没这个必要。”
“傻孩子,用不着你操心的,我和你爸为你们全全操办,你就当好你的新郎官就行了”,凌母顿了一会儿,又低声问:“孩子,是不是在钱上——?嗨!你爸就顾着高兴了,没料到这一点,对吧?放心吧,妈早就准备好了”,说话间从贴身口袋里掏出一个布包,打开之后,是一沓捆好的钱,还有几个存折,“我们这些年攒下的,没多少,两万多,我们就青儿这么一个女儿,你是我们唯一的女婿,就算我们为人父母的留给儿女的家产吧,收好了!”
“不是钱的问题——”连城发觉自己的声音已经颤了。
“对了,连城”,凌母接着说,“妈知道你是个好孩子,我这个做岳母的是有点自私了,就希望你和青儿能留在我们身边,但妈真的知道你是个好孩子,是个孝顺的孩子,你终究是要回东北老家去的,放心,不用管我们,你带青儿走吧……”说到最后,声音已明显的哽咽了。
连城无声地站起来,失魂落魄地回到卧室,凌青正坐在床上,吃惊地看着他,“你怎么了,哭了?”
“没事,我失败了,你去说。”
但很快凌青也进了房间,“我妈问你怎么了,是不是不高兴?还一直嘱托我将来伺候好公公婆婆,我哪来的公公婆婆啊?”
“凌青!”连城的话让凌青又吃了一惊,自从他们相识以来,费连城叫过他大姐,媳妇,老姑娘,但从来没如此庄重正规地称呼过,“我做不到”,他接着说,“我不可能去做让他们伤心的事,我想慎重征求你的意见,你愿不愿意为你的父母牺牲你的名誉?”
“父母?名誉?费连城,你说我愿意吗?”
“那好”,连城上前握住凌青的手,很诚恳地说,“我们结婚吧,正正式式地举行婚礼,搞得大一点,热闹一点,让老人家彻底地开心一回,离婚的事,以后再说。”
结婚——离婚?凌青觉得无比的混乱,到底在干什么?
十
月星邪终于完成了自己的巨作——写给女朋友的信,点燃一枝烟,伸个懒腰,傻笑着想象女友看信时的陶醉模样。就在那时,值班的战士敲门而入,小心翼翼地说:“月师傅(机务部队的称呼),有你一张‘罚款单’。”
“妈的!”月星邪低声骂道,“哪个王八蛋要结婚啊!”他的愤怒是有根由的,因为他的女友在故乡不在驻地,所以每次送给结婚同事的喜钱是不可能回收的,纯粹就是白送。
“是费师傅”,战士说,“七号晚上结婚。”
开什么玩笑?他迅速打开请贴,没错,有费连城的笔迹:诚邀月星邪先生于2004年5月7日晚六时,于九龙饭店参加费连城先生和凌青小姐的结婚喜宴……,里面还夹着一张小纸条,写着:“少他妈废话,来就是了!”搞什么鬼!他匆忙跑出房间,在走廊里大喊:“原野,秦川!”
“别嚎了!”原野和秦川已从房间里走了出来,来到他跟前,“那小子疯了!”
“干脆把电视台也请去报道一下得了,摆酒席?”原野靠着墙,脚蹬在走廊的扶手上,“我倒要看看老费怎么收手!”
“难不成被我猜中了?”月星邪双手扶在围栏上,眼眺着市区,轻声叹道,“老费,假做真时真亦假啊!”
(待续)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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